野——砂梨
时间:2021-05-29 10:25:51

  丁思贤问:“你对人家做啥了?”
  车停靠在路边,季寻点燃一根烟,百无聊赖地把玩。
  他在烟气腾腾里忽然开口:“我拉她手了。”
  “嚯,那你确实是不该——”丁思贤陡然回身,“才拉个手?”
  “嗯。”
  “……那,那可能是人家是特别保守的那种。”他出了个主意,“你先道歉吧。先道歉总归没错。再说点好听的,哄哄人家。”
  “说什么。”
  丁思贤恨铁不成钢:“人家爱听什么就说什么啊!”
  “……”
  啧。她喜欢那个绿茶男叫她姐姐。
  这怎么可能……叫的出口。
  可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在第二个二十四小时过后,在看到绿茶小白脸频繁出入她家之后。不是嫌她聒噪嫌她烦的那种叫法,而是正儿八经地,叫了一声——姐姐。
  当然,只是在邮件里。
  邮件没有已阅读提醒。
  在等待许久之后,他特意申请了个邮箱小号。同样的邮件转发到小号上,小号能正常接收。这证明他的邮箱没问题,上一封发出去了。
  可为什么迟迟不见回音。
  是她还在生气?
  还是,又被那个绿茶男捷足登了先?
  她就……真喜欢那样的吗?
  季寻被自己的想法气得灵魂出窍。
  他敞开腿脚躺在沙发上,把自己摆成了大字型,脸上蒙了个抱枕。不甘又咬牙切齿的鼻息隔着抱枕闷闷地往外冒。连头发丝都写满了不高兴。
  在这种低迷的气压里,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他骤然坐起,终于在那条【你在躲我】之后看到了后续。
  南栀:【x】
  G:【?】
  南栀:【还没睡?】
  G:【没】
  G:【x是什么】
  南栀:【没打完不小心按了发送,是谢谢的开头~】
  G:【……】
  哦。
  那应该是看到了他的邮件,并选择原谅了他。
  然后呢?还会回到那天晚上的话题吗。
  季寻不确定,他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G:【你还在生气吗】
  南栀:【没有了,我又不是气筒,干吗要一直生气?】
  G:【那我明天去找你】
  季寻看着那行“正在输入”皱眉。
  她没再回得那么快,还说不是在生气,还说没躲他。
  他咬咬牙:【有段旋律要改,我当面跟你确认】
  等了好久,她才回:【那行】
  逗她开心的那首小和弦是花了半小时写的,即便是《洛神》的重编也不过就是灵感好的时候信手拈来。
  对于季寻来说,要重新找点能说道的东西太简单了。
  他连夜圈点了数十处自己也在模棱两可的地方,从占有她的时间开始……占有她。
  ***
  南栀没敢想将来会有一天,是季寻一大早来敲她的门。
  她这会儿处于没太睡醒的状态。开门时罩了件外衫,里面是长即膝窝的睡裙,整个人带着天朦胧地朦胧的迷蒙气息。
  六点半。
  南栀抬眼望向挂钟,甚至还没到她出去跑步的时间。
  她第一反应是:“出什么事了?地震了?着火了?”
  “没。”季寻面不改色,“昨天说好来找你的。”
  “……”
  那也不用六点半吧?
  生怕她跑了么。
  南栀一时语塞,只朝鞋架点了点下颌,示意他自己找鞋换。
  家里清一色都是女生的东西,居家拖鞋只有小号。鞋架侧边抽屉象征性地摆了几双还未拆封的一次性大号拖鞋。季寻来吃过饭,自然知道。
  他熟门熟路换好鞋进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的煮蛋器在啵啵啵冒泡,让还未苏醒的房子染上了生活气。他的到来就像一粒石子入水,水面逐圈泛起波澜。
  而波澜中心的南栀此时正在里间洗脸,被冷水一刺激,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那天让她心悸的人来了。他在客厅,与自己不过是几米的距离。
  他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那天晚上的事。
  南栀做不到完全平静,就像刚去开门,她的眼神一次都没有停留在他脸上。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心虚。
  再次回到外间是数分钟后。
  煮蛋器在厨房滴滴作响,她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刻。
  南栀目不斜视穿过客厅,只用背影问了一句:“你吃了没。”
  “没。”他答。
  她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煮蛋器降了会儿温重新被热上,里面是两枚新放进去的野鸡蛋。
  冰箱里有新买的小米糕,橱柜里还有贺濛送来的郊区大豆。南栀索性就不出厨房了,安安静静蒸上糕,打上豆浆。
  待她把所有东西端上餐桌,忽然感觉到身后压了道影子。
  “你不是说不生气了么。”
  声音从颈后传来。男生应该是弓身靠了过来,才让气息与她那么近,仿佛直接粘在了皮肤上,像更深露重的水雾。
  他不太高兴地问:“那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南栀缩了下脖子,有点赌气的味道:“我在弄早饭。怎么说话?”
  “弄完了会跟我说话吗。”
  “……会。”南栀觉得自己在骗小孩,说完立马后悔了,迅速补充:“但是食不言寝不语。”
  他小声嘟哝了一句,说的好像是“借口”。
  南栀没听仔细,也没开口再问,只是觉得语气莫名委屈。她这才扭头看了一眼,倏地发现这人不知昨晚干什么去了,满眼颓靡,一向骄傲的眉眼往外流露的尽是疏懒,连下颌都冒出了新鲜胡茬。很短,寸寸的,远看只有一片青灰,和他的脾气似的。
  现在只怀疑他昨晚没睡,要不然怎么六点半就来敲门了。
  如果换做平时,这时候南栀是要问“你昨晚干吗去了”的。
  为了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心里没鬼。她果然用往常的模式这么问了:“你昨晚干吗去了,跟没睡一样。”
  “嗯,没睡。”
  经历过那天意外说出心声后,他好像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破罐子破摔地坦然承认:“在想你。”
 
 
第40章 奇遇【一更】   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姐……
  南栀只露出了一丁点儿微妙的情绪,就听到他的语气拐了个弯。
  “在想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解脱般松了口气:“说话大喘气是会死人的。”
  季寻垂下眼,没说话。
  他自嘲地收拢手指,想,死的明明是我。
  刚才观察她表情短短几秒,已经倾尽了莫大的勇气。等到了这时,季寻已经没了脾气。他甚至都想为自己鼓掌,什么叫《当不可一世学会委曲求全》。
  安安静静吃过这顿早饭。
  他把提前准备好的重重关卡堆到她面前:“这些都是需要改的,你要不要先听?”
  “这么多?”南栀不自然地瞥开眼,“我今天……还要去舞团的。”
  “今天周六。”季寻冷眼提醒。
  “谁说周六就不要上班了!”
  静默数秒,南栀气焰渐弱:“你不懂我们社畜的痛。”
  “以前周六都不上的。”他眉眼淡淡,“你还是在躲我。”
  “我没有!”
  否认在南栀口中铁骨铮铮,但她最终没有再提要出门去舞团的事。只是收拾了一圈,再次申请:“那我出去跑个步总行吧?”
  她指指挂钟:“七点半了。我每天都要跑步的。”
  季寻长腿往前一抻,抵开椅子站起来:“我也去。”
  知道季寻作息的人此时都会瞠目结舌。
  早上十点之前见不到鬼影的散漫少爷也会有一天,在早晨七点半,理直气壮的说:“凑巧,我也有跑步的习惯。”
  南栀眼神幽幽,总觉得他是在看守犯人。而自己,就是那个处心积虑想躲一躲的坏蛋分子。
  季寻平时的衣品就很休闲,随时可以起来运动。
  等南栀换好运动裤出来,他已经系好鞋带等在门边了。或许是身形清隽,骨骼拔长,他随意站着都有股掩不住的少年气。黑T和工装裤显出了衣架子特有的棱角。往门边上一靠,散漫却惹眼。
  听到拖鞋踢踏声,少年偏了下头,随即单手撑墙让自己站直,让出玄关那一小方空间。他先一步去开门。南栀这才发现他的头发确实比先前要长了,即便背对她,脑后那一处刀锋状的疤痕也不见那么明显。
  伤疤掩在黑发底下,好像在说,看吧,锋利也会逐渐被柔软包裹。
  南栀觉得自己快要忘记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了。
  那时候只觉得他像一块捂不热的臭石头,又硬又扎手。至于现在,好歹覆了层青苔,是种别样的柔软。
  她迎着晨风扎起长发,故意呛他:“我一会回来还要练基本功呢,你不会也要跟着我一起吧?”
  他的脾气裹得好好的,一点不往外冒,反问:“看了收费?”
  这是铁了心要黏在她家。
  南栀一点赶人的心都不敢有,错就错在之前借1601录音室的是她,老去麻烦别人的也是她。状况逆转,她这时要是赶人显得太不厚道了。
  她现在处于自己也搞不清状况时期。
  她不知道经过这几天沉淀,季寻到底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记得的话,他现在又是怎么想的。后悔了?还是在坚持?
  当然,南栀希望他是忘记的。因为她胆子小,性格偏乖乖女,她不想去抓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天气开始变热,小区的绿树草坪都泛起了棕榈绿的油光。
  一大清早,自动浇水器正在工作,所到之处皆是水汽蒙蒙。
  南栀习惯了,她沉默不言跑在前面,挑了条绿化最多的8字型小路。另一重脚步声就在她身后几步处,不疾不徐,轻松自在。甚至都听不到他喘气。
  看起来过着颠三倒四生活的某人到底年轻,身体素质很在线。
  紧贴在身侧的脚步声忽然叫她想起木子的浑话。年轻的弟弟,鲜活的身体。
  开小差不到几分钟,她就遭了报应。
  身后那人冷不防出声:“这条路跑过了。”
  南栀脚下一顿,再去看四周风景,确实是数十分钟前刚经过的路。这是条8字型的花园跑道,这个8从小区这头横跨到那头,中间有条交叉路会延伸到纵向的小路上去。正常绕完一个8字都会选择去另一条纵向小路,但他提醒时,南栀已经又回到8字路上了。
  南栀闷头往前:“我就喜欢不停地跑这条路。”
  “哦。”
  季寻默默咬回后半句话。他没拆穿,有时候倚在楼上抽烟,是能看到花园小径的。他其实对她的惯常路线很熟。
  刚才她应该是出神在想什么,耳后一片红晕。
  想什么会脸红这事太好猜了。
  季寻想起背她的时候,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身材有多好,就算只扶着他的肩保持安全距离,他还是能感觉到某个瞬间,挺翘的两团覆在自己背上。
  还有看她跳舞,每一处线条都是紧致与饱满。
  以及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腰窝,细得不堪一握,忍着那股劲儿才收得回手。这些时刻,他都曾脸红过。只是他会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天热、花粉过敏、气闷……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早起坏心思了。
  思及至此,他无声扬了下唇角。
  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姐姐。
  他们第二次路过8字路的交错点时,南栀这次选择了还没途径的纵向小径。一路跑到小区正门,南栀缓下脚步,原地蹦了几下:“你喝不喝水?”
  “你要?”他反问。
  “我不,我还有一圈跑完才喝。”南栀朝门外便利店示意,“你渴了可以先去买。”
  “我也——”
  季寻的不字没出口,女人目光若有似无飘过他的唇角:“想喝就喝,我又不跑。”
  不是只顾闷头跑步么,不是不搭理他么。
  连他嘴唇干了都知道。
  少年得意地扬起眉梢,“那你等我。”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并不是因为跑久了才口干舌燥。
  他那点小心思……是血气方刚的男生藏着捏着的。
  来回不到两分钟,季寻就买了水回来了。
  手里两瓶矿泉水,一瓶是冰的,另一瓶常温。他习惯性把常温那瓶递过去:“这个温度的,可以吧?”
  出门前已经在家凉好柠檬水了,但他这么递过来,南栀也没推辞,仰头喝了几口。晨跑这么久,全身都是粘腻燥热的,常温的水入喉也该带着凉气。
  可递给她的那瓶似乎被某人滚烫的手心给煨暖了,几口下去只觉得汗也压不下去,一个劲地往外冒。南栀羡慕地看着他那瓶,瓶身浮着一层冰雾。
  她拐着弯提醒:“其实我平时也会喝冰的。”
  “你那个——”他表情有些古怪,一边把玩瓶盖一边把目光转向别处:“我听说喝多了冰的,那个肚子疼。”
  倘若坦荡荡的氛围有一个人开始心怀鬼胎,那另一个人很快就会受到影响。此时的南栀就是如此,她也移开目光,干巴巴地说:“哦……我还行。”
  既然喝了水就不跑了,慢跑改为慢走。
  两人慢悠悠往回走,晨风温柔地吹干薄汗。有人忽然开口:“周……%#管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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