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我没醉,”赵良策道,“我一喝就口齿不清,我心里明白着呢!十万斤粮,哪怕按原先的粮价算,也值五万两白银了。徽州粮价一时半会儿落不下去,我们得的是横财!横财不能贪多,有,就行!许大人我告诉你知道,人的福气有定数。”说着,他压低声音道,“贪过了,就该死了!”
  “你们王大人肯答应?”许平安笑问。
  “嘿,你当我们不会算账?四十万斤粮食,合银二十万两。我们得给下头人留点吧?再几个人分一分吧?那能剩多少?姓章的尚在徽州没调走,这钱我们拿着烫手呐!”赵良策贼笑着道,“一人几万两烫手的银钱,拿去换皇帝的欢心,你说划算不划算?待他登基了,一年几万他都懒看我们一眼。”赵良策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点江山般的道,“雪中送炭,方是情谊!对不对?”
  许平安笑出声:“怼!”能多拿回一些粮食,杨景澄定然多高兴一分。这也算他的功劳了。赵良策说了一大堆废话,唯有最后一句,确实是道理。
  “许大人,我心向明月,你可得替我美言几句啊!”赵良策话音刚落,许平安便察觉有温润之物被塞进了自己的手中。不消借光打量,光凭手中质感,便知是块上好的和田籽料,至于做成了个什么物件,倒暂且摸不出来。他这算丢了块翡翠,回来了块和田么?
  送礼说话,皆须点到为止,赵良策再次举起酒杯,朝许平安眨了眨眼,一饮而尽,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全程都装作来劝酒的模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许平安轻笑,赵良策么?有点意思。
  九月初一,京城。
  徽州的消息,陆陆续续的送进了京中。章首辅被大孙子气的连省了三顿饭,只好揪来儿子劈头盖脸的痛骂了好几日方消了胸腹间乱窜的火气。子孙上进,家族方能繁茂。可章家的子孙们,一个两个的,脑子都进了水!康良侯,九边重镇的总兵官,麾下将士十数万,连永和帝都想拉拢的猛将;蔡仪,正二品的都指挥使,执掌一方军政大权,亦是朝廷响当当的人物,章士阁竟敢不放在眼里!老子都得客客气气的好么!
  若非章士阁远在徽州,章首辅非动家法不可!
  章太后与章首辅的恼怒差不多,与章首辅不同的是,康良侯是她的人。朝中官僚鲜有看的起女人的,因此直接效忠于她而非章首辅的凤毛麟角,康良侯正是其一。手中握着九边之一的权柄,正是她的底气所在。
  久在权力中心的人,想法总比旁人复杂。明面上看,乃章士阁年轻气盛不懂事,可看在章太后眼里,她便怀疑,是不是章首辅在试探她的底线?长乐郡公依旧频繁初入章府,章太后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与章家有了巨大的裂痕。为此,章太后也暗生怒意,难道杨景澄还不够你章首辅拿捏的么?非要寻个彻头彻尾的傀儡才甘心!?
  而永和帝不高兴的则是杨景澄疑似在替章士阁扫尾,他挑中的继承人向仇家示好,如何忍得!?放下手中的密折,永和帝沉声道:“如此大事,瑞安公世子不曾有奏折呈上么?”
  他倒要看看,杨景澄是否真当自己是章太后的亲孙子了!
 
 
第267章 装傻      杨景澄一早料到永和帝会起……
  杨景澄一早料到永和帝会起疑心,他的行事也确实明显偏向了章太后。在永和帝与章太后之间,他没什么好摇摆的。从被当做储君候选的第一日起,永和帝是永无止境的怀疑,而章太后则是要什么给什么。不论章太后有甚私心,她至少比永和帝可靠。
  杨景澄甚至隐隐有些理解长乐的选择,以长乐的性格,横竖要抱着旁人的大腿才能活,那永和帝与章首辅相比,几乎犯不着犹豫。有时候杨景澄会想,这,难道就是孤家寡人么?多疑、善变,举世皆敌。同样是执掌朝纲的章太后,反倒比乾清宫内的帝王大气的多。
  天下闹成这个样子,可见章太后亦算不得甚明君。永和帝处处落下峰,并非章太后真的惊才绝艳,全因永和帝太招人烦!以杨景澄的闹事能力,若非顾忌永和帝,章士阁截粮之事压根没完!
  不过,既然杨景澄早有预料,自然早有准备。之所以永和帝没有接到他的折子,乃是他走的最寻常不过的通政司的流程。比起丁年贵等人的各显神通的手段,地方官的按规矩递到京中,两三个月乃常情。哪怕杨景澄身份特殊,有用了加急的印章,也比丁年贵的消息晚了足足八日之久,险些把永和帝气出个好歹来。
  九月初八这日,通政司衙门终于看到了杨景澄千里迢迢送来的,顾不得甚先后顺序,抄起便往乾清宫里送。永和帝接到折子,冷笑一声道:“我且看他如何狡辩!”
  几十年来,永和帝与章太后两系的官员斗法,一个赛一个的冠冕堂皇。尤其是偏向章太后的官僚们,装的那叫一个忧国忧民,分明是自家倒向了个女人,张嘴便是大局、便是天下苍生。永和帝早听的耳朵起了茧子,他等杨景澄的奏折,等的便是他的信口雌黄。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便是杨景澄挨欺负了。
  永和帝阴沉着脸,刺啦一声撕开了信封,露出了里头的折子——通政司竟没提前拆开,而是把整个原件直接递了进来,可见他们实不想淌这趟浑水。打开折子,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杨景澄颇有进步的字。永和帝心里越发不爽快,一个宗室的纨绔呼喇巴的练起字来,“上进”之心昭然若揭。
  老子离死且早着呢!永和帝恨恨的想!
  然,等他看到内容时,神情却古怪起来。杨景澄近来文化上有所长进,但让他写骈四俪六的折子,那是决计写不出来的。因此,杨景澄落在折子里的,全是大白话。
  头一句为寒暄,没有似在京中时,当面用的“皇伯父”的称呼,而是规规矩矩的写上了“圣上万安”几个字。不知为何,永和帝的心情平复了几许。杨景澄此人有个优势,他极善于将心比心。常能设身处地的为丫头们着想,才落了个风流公子的名声。实则他真算不得好色,只这份温柔体贴世间罕见,但凡同他说过三句话的丫头,就想跟着他过一辈子。
  因此,杨景澄在落笔之初,把自己代入了个多疑的角色,自然而然的舍弃了亲昵,尽可能的疏远。当他只是个宗室晚辈时,可对圣上撒娇任性,一旦如今做了储君候选,须得摆正自己臣子态度,再露出一丝天真与愚蠢,方算妥当。
  于是,永和帝便看到折子上写道:“徽州卫的粮仓里空的能饿死耗子,臣看他们可怜劲儿的,实被逼的没法子才干糊涂事的,索性教训了他们一顿,便放了。倘或圣上觉着该重罚,您再下旨。臣一个宁江卫指挥使,到底不好管徽州卫的事。”
  永和帝:“……”杨景澄说的好特娘的有道理!军权素来敏感,杨景澄越俎代庖去管徽州卫的事,着实不合适。当然,正常来讲,须得皆关押起来,静候朝廷发落。人都放了,朝廷再想罚,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味。因此,杨景澄无论找什么理由,他帮衬了太后系的官员乃事实。
  可杨景澄接下来又道:“俗话说,强龙南压地头蛇。军户世袭,世代镇守当地。王英芳是最正经不过的地头蛇。章士阁任期未满,难以调离徽州府,那索性留个地头蛇跟他作对岂不美哉?倘或真把王英芳处置了,外人看来,倒好似谁惹章士阁谁倒霉,三品官都不例外,更助长章士阁的气焰了。因此,臣以为,王英芳该罚,可抬举他一二,咱们更能给章士阁添堵。最好就把章士阁气出江南,叫他滚回西北当官去。”
  “糊涂!”永和帝啪的把折子拍在了案几上,恼怒道,“小子好生糊涂!”
  梁安眼神一亮!他可是早先就看好杨景澄的,近日永和帝对杨景澄的各种怀疑,叫他十分的不安。此刻听到永和帝痛骂杨景澄糊涂,反倒大大松了口气。糊涂好啊!骂晚辈才恨铁不成钢哩!
  “真真是不顾大局!”永和帝接着怒骂道,“好好的一个世子,学的甚内宅妇人的手段?”给章士阁添堵有屁用!章士阁依靠的是章首辅!唯有动摇章首辅的根基,方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你不对付的章士阁懂不懂!此事最不干净的不是章士阁,而是蔡仪。一旦做成大案,蔡仪丢官乃至落入诏狱,康良侯岂能善罢甘休?一个家族才几个高官?蔡仪已然是出息的极致了!弄死了蔡仪,康良侯府便瘸了一只腿,办得好的话,足以让康良侯府与章首辅结成死仇!
  那是康良侯!是永和帝一直想收归麾下却不成的九边大将!好端端的机会,却让杨景澄给放跑了,永和帝如何不恼?
  “这孩子比不得华阳啊!”永和帝极为失望的叹息。如若是华阳在宁江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蔡仪恐怕已经押送入京了!
  侍立在旁的陈方珠心里冷哼一声,既觉得华阳郡公能干,何不立为太子,正儿八经的为朝廷分忧解难?嘴上骂着不能干,内里不定怎么满意呢!
  陈方珠猜的没错,纵然永和帝被杨景澄的办事能力气了个脑壳疼,然此前的疑心却一扫而空。再是内宅妇人手段,至少杨景澄表明了跟章家过不去的态度。朝堂上,最讲究的是忠心,而非能力。只要占了个“忠”字,只要上头的人觉着谁是“忠臣”,平步青云不在话下。至于能干不能干的,不忠之人,再能干,你敢用么?
  “还是太年轻了!”永和帝再次叹息。
  梁安立刻凑上前道:“年轻不懂事是有的,圣上春秋鼎盛,慢慢教导便是。恼怒伤身,圣上权当看晚辈犯个傻,笑话笑话他就完了。”
  近日朝中立太子的呼声又起,眼看着华阳郡公的势力越发壮大,永和帝心焦不已。有个手段稚嫩的储君候选,无疑能缓解他的焦虑。且杨景澄亦是章太后看重的人,华阳未必干的过他。
  永和帝一面憎恨嫡母,一面又不得不承认嫡母的手段。这也是他极看重忠心的缘故,章太后与章首辅兄妹倒是钟灵毓秀了,可他们向着自己么?还不如愚笨些的好,至少不给自己找麻烦。
  九月初八日,不独是永和帝收到奏折的日子,亦是杨景澄元配文思云的周年。这位倒霉催的元配,生前不受宠,死后亦无其它公侯元配的体面。葬礼上娘家被诛,夫君孝期未满,填房都已经快生孩子了。她的周年祭早被人忘去了爪哇国,瑞安公府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在颜舜华是个细心的,文思云再没体面,她依旧埋在瑞安公府的祖坟里,家里的小祠堂亦有她的牌位。一大清早,颜舜华便带着东院大大小小的丫头仆妇,并外头请来的一般小尼姑,为文思云办了个简单的法事。元配与填房号称姐妹,文思云娘家已无人,也唯有颜舜华这个做妹子的惦记了。
  手持三炷香,颜舜华看着袅袅青烟直上,颇有些怅然。当日之事,杨景澄与她细细讲过,她听来听去,都没听出文思云有哪处违了妇道,可害死她的,恰恰是女孩儿们从小听到大的三从四德。
  明明说好的夫敬妻贤,明明说好的只消遵了《女诫》,即可“庶有补益,裨助汝身”。但果真卑弱柔顺了,又有甚好下场?想到此处,颜舜华脑海里闪过一个着团领衫、织绣团凤纹;髻顶中戴金凤、缀金玉钿花的身影。她白发苍苍,目光却炯炯有神。只端坐在高台,便有无匹的气势!
  她从未守过三从四德,为人妻时,竭力打压侍妾,她就是后院里的王;为人嫡母时,也未曾“夫死从子”,把庶子牢牢捏在手心,四十年了,庶子都没翻出她的五指山。
  她受朝臣叩拜、享万人敬仰。活着的时候,无人敢掠其锋芒;待将来百年,想必亦是举国痛哀,甚百日周年,皆写进了朝廷典籍,绝无人敢忘。
  生女当如是!
  线香稳稳插进了香炉,颜舜华看着文思云的牌位,无声道:谦让温和不过是场骗局。女子存世就是要争!因为,不争,会死。
 
 
第268章 天道      通常而言,周年祭要请些亲……
  通常而言,周年祭要请些亲友,方显得郑重。但文思云身份敏感,颜舜华又正以养胎为由避着永和帝,因此近来瑞安公府凡事皆低调,纵然颜舜华不愿太委屈了文思云,也是无法。最后想来想去,只请了魏燕如做陪客,好歹全了礼数。
  魏燕如同颜舜华一样穿着素服,在文思云的牌位钱烧了纸。待小尼姑唱经毕,妯娌两个便朝东院走去。二人并一众侍妾仆从刚进门,留守在家的秀英赶忙迎了出来,笑盈盈的道:“好叫奶奶知道,咱们世子又写信来了。”
  颜舜华笑道:“且搁在桌上,我先同楼家嫂嫂说会子话。”
  魏燕如抿嘴笑道:“我们日日得见,你还是先看信吧!给我一盅茶,两样糕点,我等得起。”
  颜舜华知道杨景澄的来信,未必只有家长里短,遂也不推辞,携着魏燕如的手进了屋,坐在炕上读起信来。果然,杨景澄头一桩说的便是徽州府发生的事,并高兴的告诉她粮食抢回来了七十万斤,旁的不论,至少明岁的种子是尽够的。杨景澄不打算卖种子换钱,他只希望宁江境内平平安安,因此明岁的种子他都打算派人挨家挨户的白送。但如此一来,在外当官就一点油水都没有,家里还得倒贴钱了。因此,他在信中表示十分抱歉。
  颜舜华轻笑,她出身并不好,省吃俭用方是常态,似公侯府邸的奢华,至今都有些不习惯。杨景澄赚不赚钱的,她不在乎。何况杨景澄如今是宁江卫指挥使,如若宁江府百姓过不下去了,难免有流民,便难免要打仗。瑞安公府不缺钱,她当然不希望丈夫上战场。
  说完大事之后,杨景澄又拉拉杂杂的说起了家长里短。此番寄信跟着永和帝的奏折一起,所以不似往常一般顺带些南边的零食特产。于是只好送上几分关怀。看的颜舜华不由嘴角上翘。
  在信的末尾,杨景澄略提了句文思云的周年。周年祭已经办完,颜舜华不免有些得意。在揣摩夫君的脾性上,她越发得心应手了。
  匆匆扫过,大致了解了信中内容,颜舜华将信顺手递给了丫头,预备晚间再细看。魏燕如调侃道:“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我不信你收到楼大哥哥的信时不笑!”颜舜华反击了回去。
  谁料,魏燕如的笑容微僵,好半日方道:“你说,我是不是该给他纳妾了?”
  颜舜华想着朝廷不人道的规矩就头疼,哪敢接茬,赶紧一个太极打出去:“你们家老太太怎么说?”
  魏燕如垂下眼睑:“正是我们老太太提醒的。她说的也有道理,横竖早晚的事,宜早不宜迟。且教导我说,索性多备几个,省的有谁得了独宠,闹出宠妾灭妻的丑事来。”
  颜舜华干巴巴的道:“大哥哥是守礼的人,断不会如此。”天下间哪个女人愿与人共侍一夫?休说魏燕如家铁定要纳妾,她只听说杨景澄身边收了几个瘦马,哪怕明知杨景澄不喜小脚,也险些打翻了好几个醋坛子。文思云已亡故,她犯不着同死人计较,能多大度就有多大度。但活着的人……无论是谁,皆为她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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