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罢了,不提这个。”魏燕如笑眯眯的道,“告诉你见好事儿,近来我们兰儿真个懂事了!也肯下厨做饭了,也肯打算盘算账了。阿弥陀佛,我算熬出头了。真真谢你们世子出手,不然我不定怎么愁呢!”
  颜舜华乐的岔开话题,笑道:“她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魏燕如答道:“原是想急着办的,可看她的懂事劲儿,我又不舍得了。她到底年纪小,那头也怕与小子起冲突,再则宫里赏了不少东西,他们家院子如何放的下?又有,安永郡王府新近得了一双儿子,郡王妃正看谁都顺眼。听说咱们兰姐儿乃世子的表妹,郡王妃爱屋及乌,怕委屈了她,索性给了王家侄孙一笔银子,叫盖了新房,再热热闹闹的娶亲。”
  “那敢情好!”颜舜华拍手笑道,“横竖城外庄子场院大,好生盖个两进的砖瓦房,不比在京里做小姐时差。如此一来,我也放心了。”
  “所以,他们的婚期,不定哪时候去。”魏燕如笑呵呵的道,“要不索性等你生产了之后,抱着你家哥儿去给她压床,好让她借借你的福气。”
  颜舜华笑道:“是儿是女都不知道呢,哪就定了是哥儿了?”
  “安永郡王世子连生两个哥儿,你的一准也是。”魏燕如话音将落,外头叶欣儿手提着个精致小菜篮,打帘子进来,十分无奈的道:“奶奶,庄上今日送秋季的租子,特特给您与夫人备了些礼,弄的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颜舜华奇道:“庄上甚么礼,还能叫你为难上了?敢是活物?”
  “活物怕甚?我们园子里养的又不少。”叶欣儿糟心的掀开菜篮子上的布,递到了颜舜华面前,“奶奶您看,全是各色的蘑菇干。如今夫人听见蘑菇两个字就要发脾气,庄上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好我路过给拦下了,不然又是一场官司!”
  颜舜华:“……”
  魏燕如:“……”
  自从上回永和帝爆出龙氏的死因,京中大户人家纷纷谈蘑菇色变。都知道毒蘑菇吃了要死人,可这么许多年来,大家亲戚朋友除了自家在野外胡乱采摘的,送进府里的也没谁叫毒死过,因此一直无人放在心上。直到章夫人用毒蘑菇杀了人,诸位纷纷记起那些死的莫名其妙的家眷,简直一阵阵的后怕!有些毒蘑菇长的与寻常蘑菇一模一样,如何分得清?又有诸如白毒伞之类,生鲜的时候勉强能分辨,可煮熟了放进菜里,又有哪个晓得?
  因此,甚鲜蘑菇干蘑菇,通通从豪门菜谱中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黑白木耳逃出了生天。瑞安公府更是忌讳的很。于是颜舜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是我们榆花村的庄子送的吧?”
  “那倒不是,是保定的庄子送来的,差点没把张管家吓出了个好歹。”叶欣儿道,“这里只是拿出来好看的,外头还堆了三麻袋。不好送人又不好卖的,白收着霉烂了又可惜。张管家让我问问您怎么处置?”
  “是有些棘手。”魏燕如谨慎道,“不论送人或是卖出去,倘或吃出了毛病,非得记在府上不可。”
  “咱们家跟蘑菇过不去了是吧?”颜舜华没好气的道,“既人吃不得,喂猪总成了吧?也别胡乱送人,横竖过几日榆花村的庄子也得送东西来,叫他们顺手带回去。另,告诉张伦,日后所有的庄子,都少送些乱七八糟的,没得闹心。”
  叶欣儿应了,提着篮子转身出门。颜舜华没好气的道:“世人真真好笑,果真有人存了害人之心,也不在蘑菇上头。不吃蘑菇倒好办,人拿毒蘑菇煮的汤混进甚鸡汤鱼汤里,照样杀人于无形。难道鸡鸭鱼肉通通不吃了不成?”
  魏燕如摇了摇头道:“采购皆是当家主母操持,如今蘑菇风头正盛,再买蘑菇,万一有哪个宠妾忽得急病死了,主母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与其吵吵嚷嚷,不如索性绝了蘑菇,省的出事。你不曾在那几百口子人的大家子里过活,不知道一日日多少烦心事。但凡当家管事的,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性。不然非得累死不可。要不我们那些大家大族的,皆是庶子多过嫡子呢?难道偏只有大老婆生不出儿子?”
  说着,魏燕如长长叹了口气,“无非是当家主母日日操劳,侍奉公婆、处理家务、教导一屋子嫡出的庶出的子女、亲戚人情来往……如何比得小老婆们一门心思安心生育的子孙繁茂?所以你真个是有福的,家里清清爽爽,万事不愁。”
  颜舜华的手轻轻抚在肚子上,若有所思的道:“怪道书上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且不论偌大的天下,只说京里常见的公侯府邸,便须得小心翼翼,切不可莽撞行事。”
  “然也!”魏燕如笑道,“不知常,妄作凶也。”
  颜舜华倏地怔住,魏燕如的话,引自《道德经》第十六章,意思是不了解常理,轻举妄动,就容易招惹凶险。其紧接着便是“知常容,容乃公……道乃久,没身不殆。”
  合乎天道,方能与道同行;而与道同行,才可长久,继而终身免于危难。那什么是天道?天道为天下间自成的规律,人饿了要吃饭、冷了要穿衣、妻子偷情要发怒、丈夫纳妾要吃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它不受人为的影响,无论多少冠冕堂皇的道理,大家嘴上念叨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那杨景澄兢兢业业的为百姓筹粮,细致入微的思量种子的发放,不正是顺应天道的一种么?那白发苍苍的巍峨身影又一次闪过脑海。颜舜华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杨景澄在不知不觉的几近天道,他的帮手绝不可能仅仅只有章太后!得民心者得天下……砰、砰、砰,颜舜华心跳如雷,天道、民心,那个位置,已然触手可及!
 
 
第269章 后手      颜舜华一介内宅女子能察觉……
  颜舜华一介内宅女子能察觉之事,在朝中大臣眼中,便如皓月当空般显眼。华阳郡公府的外书房内,次辅汤宏轻叹一声道:“瑞安公世子,当真一颗赤子之心呐!”
  杨景澄预备将新得的粮食留于明岁分发之事写在家信里,可他的家信素来写不得机密。从南到北一路走来,不知被几拨人马拆看过。因此他的打算,自然流传甚广,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民心。”池子卿点到为止,不敢多言。
  四辅潘志芳一向有些激进,他冷笑道:“于家信上阐明心意,隐晦的昭告天下,收买人心。我早说了瑞安公世子绝非善类!郡公万不可掉以轻心!”
  汤宏摇头道:“我与瑞安公世子打过好几次交道,颇了解他的脾性。与其说他在收买人心,不如说他无欲则刚,全凭本心行事。”
  池子卿道:“大道煌煌,越是如此,越难以防备。”
  华阳郡公沉默不语,他的外书房常有各色官僚出入,商讨朝中大事。作为主持者,他通常听的多,说的少,更不因众人的言论而发怒。不因言废人,并非言官节制皇权的利器,而是倘或官员们动辄得咎,便再难畅所欲言。许多时候,大度不仅仅是品性,而是上位者理应具备的素养。
  因此,纵然潘志芳与池子卿总对杨景澄抱有莫大的敌意,华阳郡公也未曾表现过恼怒,当做耳边风听过就算。其实他亦是个多疑之人,但凡能在朝堂上混出头的,鲜少有莽夫。只是,古语有云:“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多疑到了极致有多遭人厌恶,看永和帝即可明白几分。
  有没有怀疑过杨景澄的野心?自然有的。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杨景澄哪怕是个棒槌,两宫齐齐扶持下,亦是劲敌。然,人与禽兽的区别,恰恰在于克制。杨景澄克制着自己的行动,自请出京、安心抚民;那他做哥哥的,自然也要有哥哥的气度,照顾好他的家人,替他提防京中的暗箭。
  帝王谓之孤家寡人,可真正的孤家寡人,统御不了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如“勿因言废人”的大道理般,世间太多的“圣人曰”看着虚假,却是一条笔直通往皇权的大道。也正因如此,杨景澄朴实的行为,才会引起潘志芳的警觉。
  同时,华阳郡公也通过潘志芳的态度判断,他们当文臣的其实更喜欢杨景澄那样的君主。之所以痛恨,在于求之不得。华阳郡公嘴角微勾,面上尽是愉悦之情。
  几个大臣的争执渐渐停了下来,他们一个个皆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自是看得出华阳郡公的面色有变。华阳郡公此人,平常多数板着脸。想要看到他的笑模样,着实难得。几个人不知那句话取悦了他,亦或是正被他笑话,因此都不好意思再说方才的话题。
  “诸位怎底不聊了?”华阳郡公含笑道。
  潘志芳讪讪的道:“近来朝中无大事,我们也只是随口闲话,叫郡公见笑了。”
  “我听说下月章府寿宴,长乐本月已备好了重礼。”华阳郡公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岔开了话题。
  “困兽犹斗耳。”潘志芳实有些看不上长乐郡公。章首辅虽是他夫人的亲长,可他一个做宗室的,跟着老太爷长、老太爷短的,难免叫人鄙夷。
  汤宏到底谨慎些,沉声道:“章首辅并未放弃长乐。”
  池子卿点头道:“章家与太后,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如此,我们便有了可乘之机。”
  五辅于延绪终于插上了话:“章士阁与蔡仪之事,我们是否要添把柴禾?”
  “不必。”汤宏道,“过犹不及,蔡仪不是甚心胸宽广之人,康良侯更不是,他们自己会记住的。”
  潘志芳不同意,他道:“我听闻近来章家女眷往康良侯府去的勤快,想必她们在勉力弥补裂痕。官场上结仇容易,联盟亦容易。两家皆是子孙繁茂的,这般小辈闯出的祸,联姻即可化解。”
  汤宏似笑非笑的道:“那是你不了解康良侯。”
  华阳郡公暗自点头,潘志芳入朝晚些,不曾与康良侯打过交道,因此不知康良侯是何等睚眦必报的小人。当年康良侯倒向章太后,正因那时年幼的永和帝因一件小事责罚了他,就叫他死死记在了心里。在康良侯眼里,甚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没有的事。他老人家大人小孩一视同仁,得罪了他的通通记在小本子上,寻机就要报复回来。且他为人阴险、手段狠辣,想必章首辅近来有的头痛了。
  可见子孙不肖,是何等的祸端。华阳郡公暗道:他家儿子,必得严加管教,不然养出个章士阁,天下都不够他糟蹋的。
  五个阁臣,一个姓章,一个是章家的姻亲兼狗腿子,剩下三个“帝党”全成了华阳郡公的座上之宾,无怪乎华阳郡公对天下势在必得,大早的便重视起儿子的品性。好在小世子年纪虽小,却是既聪慧又稳重,算是华阳郡公如履薄冰的夺储生涯里,为数不多的安慰了。
  华阳郡公的外书房,可不是真给大臣们闲聊的。他们千辛万苦避人耳目而来,自是正事要紧。小小的一个外书房,竟如乾清宫的昭仁殿般,几个朝臣说完一件事,又开始讨论起了另一件事。
  只听汤宏道:“靖南伯荣升大都督之后,动作频频。听闻已把城外归属五军都督府的驻军清理了一遍,揪出了好几十吃空晌的军官,砍了个人头滚滚。各大公侯府邸恨得纷纷进宫告状,为自家子侄出头。圣上暂且压下了此事,只靖南伯得罪的人太多了,恐遭暗算。”
  最近朝中最大的事端,正是靖南伯肃清五军。无论五军还是京卫,早糜烂不堪。譬如宁江卫,一群大头兵比个卖艺的女人还娇气,有何脸面谈□□定国?如今怕只有直面蒙古的九边,尚有一战之力。偏生九边大将各有心思,派系林立,引的永和帝十分不安。因此,永和帝把心腹靖南伯调回京中,为的正是整治军营,激起五军的血性,好威慑朝臣。
  此时休说靖南伯并无甚贪赃枉法的黑料,便是有,永和帝也能给他压下来。何况勋贵人家状告靖南伯的,无非是些族中子弟侵占田土、飞扬跋扈的小事。永和帝更不放在心上了。
  唯一让人感到不安的是,章太后与章首辅齐齐蛰伏,并没有架桥拨火的意思,让帝党与华阳党都十分的不解。要知道党争时期,无事都要掀起三分浪,现有事了,怎底他们倒安静了下来?
  其实章首辅并不是幡然醒悟,而是近来蔡仪正不依不饶,而康良侯则装作万事不知,直接装死。一个蔡仪闹别扭事小,然而蔡仪的飞来横祸,太后党的众人,多少有些不满。蔡仪对章士阁已然节节退让,不想章士阁竟得寸进尺。众人恭维章士阁全因惧怕章首辅,可不是把个小年轻放在眼里。
  因此,近来后党之中,颇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让章首辅无暇他顾。再则,章首辅之所以与康良侯交好,无非因其执掌朔方,在朝中颇有话语权。但倘或靖南伯能让五军与京卫崛起,朝廷不再那般依赖九边几个将领,又当如何呢?康良侯强势时,章首辅须得谦让三分;一旦九边弱势,就该康良侯有求于章首辅了。
  能养出章士阁那般长孙,可见章首辅亦是个极为霸道的性子。徽州卫之事,章家理亏,然蔡仪的闹腾,也让章首辅十分不悦。次后惹的党内不合,更让章首辅暗自恼怒。诚心想给康良侯一个教训,好让他知晓朝中到底谁在当家。如此一来,永和帝明显针对九边的行动,他不但没阻止,甚至隐隐在后头有所助力。否则靖南伯的政令未必能如此顺畅。
  可见朝堂派系,分分合合,是没个定数的。
  至于章太后,她的想法更简单。一来,她是杨家妇,大晋是杨家的江山,九边强势而中枢孱弱,熟读史书的她很容易便能联想到安史之乱。为了她的荣华富贵,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她对靖南伯大开方便之门,甚至让自己的人频频暗示梁安,让其压住永和帝的火气,千万别让改制半途而废。
  二来,许多人并不知道,章太后的眼光到底有多远,她走的每一步,到底从何时开始布局。每日对着镜子,看见满头银丝,她便知道自己真的老了。人老了,就要服老,此乃天经地义的道理。一个老太太,她是否能安享晚年,靠的唯有儿孙。
  而老太太如今能依靠的儿孙在哪?放眼望去,庶子永和帝与她仇深似海,恨不能吃她的肉敲她的骨,落到永和帝手中,那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孙子呢?永和帝压根没给她生出来!
  哥哥在不知不觉间,与她渐行渐远,老太太端坐在慈宁宫,是真的觉得寂寞了,也再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恐慌。永和帝不会放过她,华阳郡公更不会放过她,长乐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其它宗室晚辈绝不肯为她说一句话。算来算去,唯有此前下注的杨景澄,有那么一丝可能,在她渐渐老去的时候,放她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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