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宦海沉浮,慈宁宫,亦是官场。章太后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哪怕是她杞人忧天,哪怕她到死永和帝也不能撼动她分毫,她也习惯性的备个后手。这个后手,便是杨景澄。
  丁年贵与杨景澄形影不离,因此关于杨景澄的消息,章太后永远是最快的。其实无需丁年贵的描述,看人看了一辈子的老太后,岂能不知杨景澄的脾性?要同一个人处好关系,并不能仅靠金钱权势,最要紧的乃投其所好。
  章太后给杨景澄的资源,尽数被他用作了救灾。章太后不在乎那点小钱,她通过杨景澄的行为,看清了这孩子的本质。既他“心怀天下”,那她便“顾全大局”。维护靖南伯,恰恰是大局!
  看完杨景澄家信的誊抄本,章太后在慈宁宫笑出声来。她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准!摊开信纸,用极漂亮的簪花小楷写道:“吾孙安好?祖母眼神愈发花了,待你回京之日,恐只能见个人影,看不清面容了。近来朝廷很不太平,盖因靖南伯整治军务,致使诸多公侯敌视于他。”章太后洋洋洒洒将靖南伯整治军务的经过与意义清晰明了的阐述了一遍,末了,她总结道,“吾孙,靖南伯是个忠臣。他为了江山社稷,树敌如此之广,极易不得善终。你万万要保全他,勿使天下忠臣寒心!切记!切记!”
 
 
第270章 渐远      杨景澄收到章太后的回信时……
  杨景澄收到章太后的回信时,心里五味杂陈。他清楚的知道,章太后并非明君,后党亦没几个好东西。无论是草菅人命的文正清,还是蛮横无理的康良侯,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与帝党巨贪吴子英毫无区别。
  史上亦有无数次女主当政的时候,有些祸乱了朝纲,有些却与那些名传青史的皇帝般,创造了一个个的太平盛世。章太后有没有机会肃清朝野,为后世留下尧风舜雨的天下?至少她威势到达巅峰,随意便可屠杀宗室时,是肯定能办到的。然,那时的章太后与如今的永和帝一样,依旧看的是忠心,而非善恶。
  在杨景澄看来,章太后比永和帝大气,也仅仅只是为人性格上的大气。天下如此模样,怪不得一个后宫里厮杀出来的女人,只是,她真的不如表现出来的光明磊落。
  听其言,观其行。最起码,永和帝的生母,从来不是必须要死的人。
  收好信纸,杨景澄起身走到了窗前。天已入冬,树木凋敝,南方湿冷的风席卷着大地,从北方来的他有些不习惯。好在,尽管湿冷比干冷更容易令人不适,总归是靠自己能抗过去的。不似北方,十月里若没有木炭柴禾取暖,体弱多病的老人孩子,就容易冻死了。再过两个月,到了隆冬时节,街上的乞丐与城外的平民,更是成片成片的死亡。
  江南最冷也不过北方的十月间,至少年轻人不会有事。好山好水好江南,比起寒风凛冽的北方,确实得天独厚。
  湿冷的风吹起了杨景澄的发丝,看着精雕细琢的仿梁,他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了京城。
  他看不清章太后为何维护靖南伯,可靖南伯值得维护。明知对方是投其所好收买人心,但这份“善意”叫人无法拒绝。阳谋是如此的难以应对,哪怕满心的防备,也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走进她划定的地盘里,越来越接近真正的后党。
  去岁的今时,重生睁开眼的杨景澄,恐怕绝不敢想自己居然成了章太后的“心肝宝贝”。忆起那时想弄死整个章家的自己,颇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却分明,只过去了一年而已。
  “啪”!一只纤纤玉手用力的关上了窗户。紧接着石英埋怨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世子!大冬日里的你怎么又胡乱开窗?屋里热乎气儿都跑没了!”说毕,她也不进门,扶着走廊探出半边身子朝下喊道,“龙葵,你拢个炭盆上来,世子屋里的火盆都熄了。”随即,她又彪悍的对着丁年贵一顿数落,“镇日间跟着世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炭盆熄了,你不会点,还不会喊人么!?要你何用!”
  丁年贵:“……”实不相瞒,在下真不是专职伺候人的。
  杨景澄笑道:“行了,你家世子筋骨强健,南边儿十月的天,同我们中秋差不多,点什么炭盆?”
  “哪里差不多了!”石英调转火炮,对着杨景澄就是一顿数落,“咱们的中秋,有这般湿哒哒的么?那话怎么说来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伤。世子是读书人,该比我们懂道理才是!”
  “咦?石英姑娘,你的手怎么了?”丁年贵见杨景澄一副脑壳疼的模样,赶紧前来救场。
  石英的手赶忙缩了缩,没好气的道:“盯着人姑娘家的手看,你不要脸!”
  不等丁年贵说话,杨景澄一把揪住石英的手腕,把她整个人都拖到了自己身边,毫不客气的掀开了她的袖子。只见石英的左手尚好,右手却是肿了好大一块,按上去有些僵硬。
  石英想抽回手,又哪里敌得过杨景澄的力气。挣扎了好半日,方无奈的咕哝道:“冻疮,拿萝卜烫烫便好了。”
  杨景澄伸手在石英脑袋上拍了两下,好笑道:“说我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又不爱惜了。你告诉我,好端端的怎么生的冻疮?”
  “你别管这个,横竖是我自己没留神。”石英不肯说。于是杨景澄也不细问,只道:“去外头寻个大夫,好生开几盒冻疮膏。又不是买不起,学甚穷苦百姓的法子。仔细烫出疤来不好看了。”说着杨景澄推了推她,“去吧。”
  等着炭盆的石英不肯走。
  杨景澄故意调笑道:“今儿姑奶奶这么大气性,敢是又跟轻烟别苗头别输了?”
  石英的脸腾的通红,梗着脖子道:“我才没输!她能读书识字,会针织女红么?夏季里发大水,你那些仓促间扯烂的衣裳,她会补么?”
  得,总算知道石英一个大丫头,怎么十月间生冻疮了。时下的屋子采光都不大好,冬日里要做活,须得靠在窗边。可窗边够亮,也够冷。八成是针线活做久了给冻的。
  “你们呀,”杨景澄点着石英的额头,“能给我消停半日么?我忙外头的事去了,你们就在家里大闹天宫。欠你们奶奶收拾啊!”
  石英委屈的道:“明明我们先来的,你偏只看重后来的。你才欠奶奶收拾。”
  杨景澄耐心的道:“我使轻烟有事呢,你别闹。”
  “那你将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石英低声道。此话有些暗示的意味,亦是石英压在心中无法诉说的惶恐。
  杨景澄温和的道:“放心,日后你便是嫁人了,我的大衣裳也只交给你收拾。”
  听到嫁人两个字,石英宛如晴天霹雳。她僵了半晌,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杨景澄站在原地,既没有言语上的安抚,也没有伸手替她擦泪的意思。就在龙葵端着火盆进来的刹那,石英捂着脸,夺门而逃。
  龙葵怔怔的道:“石老虎今儿怎么了?”
  “你别管,”杨景澄顺嘴警告了一句,“不许乱传闲话!”
  “是。”龙葵放下火盆,默默的退出了屋外。不知何时起,自幼熟悉的世子就变的陌生了起来。对他们依旧很和善,轻易不责罚任何一个人。但龙葵就是觉得很难过。其实没有杨景澄的叮嘱,他也不会落石英的颜面。因为他们同病相怜,都是被抛下的人。
  “总觉得,我成了个负心薄幸的坏男人。”坐在火盆边的杨景澄如是说。
  门窗关严的室内尤其的昏暗,小小的火盆,成了屋里最明亮的存在。杨景澄半躺在靠椅上,双手拢进了袖子里,看着被天光勾勒出来的雕花窗棱,满心的怅然。与丫头小厮的渐行渐远,也是与过去的自己渐行渐远。龙葵感受到的陌生,杨景澄亦能感受。
  并非过去的丫头小厮不好,也非过去的自己不好。只是在权力斗争越发激烈的今日,天真与悠然,通向的只有死路。他必须不断的向上攀爬,握住越来越多的权力,方能张开自己的羽翼,护住这天真悠然的方寸之地。一旦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强如丁年贵,还是弱如石英龙葵,恐怕都难有好下场。
  肩上的担子一日重过一日,杨景澄的脾性越发接近了往日印象中的官老爷——言简意赅、道貌岸然。不过,他并没什么犹疑,人总是要长大的。他都活了两辈子了。
  “徽州的粮食,清点入库了么?”杨景澄忽然问。
  “是。”丁年贵答道。屋里只有两个人,杨景澄自是只能向他问话。
  “做种子可够?”杨景澄又问。
  “据府内的统计,宁江共有耕地百万余亩。其中七成属于各大豪强地主,自耕农与小地主为三成。豪强无需我们理会,剩下三成便是三十万亩。”丁年贵无奈的道,“每亩地至少得十五斤种子,也就是三四百万斤粮食。咱们统共得了七十万斤,先得给卫所留一半过年,三十万斤,将将只够十分之一的土地。”
  杨景澄沉默。
  “七十万斤粮食,折成银两约三十万两。”丁年贵道,“给到个人,或者几个贪官污吏,自是都能吃的膘肥体壮。然散到民间,不过杯水车薪。”
  “三十万可吃不到膘肥体壮。”杨景澄自嘲道,“我家的房子,修起来,怕不得三百万两。”
  “章首辅家在永和二十四年盖的园子,花费为二百七十四万两。”丁年贵如数家珍般的说道。
  杨景澄眸光倏地闪过冷厉之色,永和二十四年……章太后屠杀宗室,在永和二十三年。这是抄了宗室的家,给自己修园子了么?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其实永和二十四年亦有气候异常,四处报灾的。果然不论是帝党还是后党,满朝堂压根没几个官!
  二百七四十万两……足以让整个宁江府所有的小地主与庶民,种满耕地了,也可以让宁江卫饱饱的过一整年。曾经不当家的杨景澄对钱没什么概念,他虽不奢侈,但听到旁人修个二三百万的园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园子可以传很多代不是么?如今掌管了一地军政,略略算了算账,立时心痛的几乎滴血!
  二百多万两,实在太多了!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想杀人的冲动。杨景澄突然看向丁年贵,极认真的问:“老丁,你的消息渠道,可以分我一点么?”
 
 
第271章 渠道      问完之后,杨景澄的目光开……
  问完之后,杨景澄的目光开始游移,全不似平日里坚定有神的模样。而后索性垂下了眼,长长的睫毛黑如鸦羽,覆盖住了一切的神采。只因他深知,消息渠道的建立需要多少心血。他与刘常春的努力,至今也没有半分成效。因此,开口讨要旁人视若珍宝的东西,总是令人羞愧的。尤其是自己眼下毫无能力交换与回报。
  不料,丁年贵轻笑出声:“世子想要哪条?”
  杨景澄怔住。
  “我没有这东西。”丁年贵笑道,“但我自己本身就是渠道中的一环。”
  杨景澄心神微动。
  “四十年。”丁年贵道,“娘娘的渠道,花了四十年。锦衣卫则来源更久。之前您想以刘常春为支点,展开自己的网,不是不行,而是您只怕等不及。”
  “是我天真了。”杨景澄爽快承认。
  “世间事,多半得撞个头破血流,方能有些成效。”丁年贵不以为意的道,“再则,您初入仕途不久,手中的资源,岂能与举国之力相比?”丁年贵顿了顿,“重视信息的力量,您有此眼光,娘娘一直甚感欣慰。”
  杨景澄后背一僵,难道……即使他拢住了丁年贵,自己暗地里的行动,依旧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章太后眼中么?
  丁年贵又道:“其实旁的地方,您现在也不必知晓。最要紧的是京中的消息。您与京中息息相关,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牵连到您。因此,若您想知道京中的任何消息,都可以直接问我。”
  “包括圣上与……华阳郡公的。”
  杨景澄的心猛的一颤,麻痹的感觉瞬间从胸腔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当然,华阳郡公多半也把慈宁宫的事摸个七七八八。”丁年贵笑道,“这也是圣上那般厌恶华阳郡公,却始终用储君这块肉吊着他的缘故。华阳郡公是圣上的眼睛和耳朵,没了他,圣上至少瞎了大半。圣上弄出来的东厂,可不怎么样。”
  杨景澄的喉结动了动,良久,他问:“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丁年贵摇了摇头:“娘娘没说。她只是吩咐我们,若您实在想知道京中情况,告诉您便是。”
  “没标价的东西,我可不敢要。”杨景澄道。
  “我倒觉得娘娘愿给,您不妨爽快接下。”丁年贵笑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这套班子,还是依托锦衣卫和东厂。好使归好使,可娘娘毕竟是女眷,太多的事不方便。麾下的人比不得华阳郡公那边的服帖。要不然,她养我们作甚?”
  杨景澄没说话。
  “因此,消息传过来,您不能信个十成十,须得自行分辨真假。”说到此处,丁年贵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娘娘走到今日,是很不容易的。”
  “尤其是她光明正大的选中了您。”
  “放弃长乐郡公,其实就卸掉了一半的臂膀。只是娘娘与章首辅的势力犬牙交错,下头人也不大弄的清楚上头的想法,娘娘方看着如往昔般强悍。”
  “所谓后党,娘娘的心腹,与章首辅的心腹,并不相同。”
  “世子知道,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便是我们这队人里混着章首辅的人。若谁是章首辅的心腹,可谓防不胜防。”
  “娘娘完全可以暗中支持您,横竖圣上直接挑中了您。她旁敲侧击的,通过圣上的手把我们送给您,也是一样的。躲在暗处,才能更好的伏击猎物。但娘娘选择了明示,据我猜测,大抵是想让您更方便的调动沿途的资源。至于别的什么,我猜不出来。”
  丁年贵说了一大段话之后,沉默了下来。很多事得杨景澄自己去思量,旁人无法替他决策,他亦不可能把如此要紧的事,交给太后的心腹来决策。丁年贵一直没弄懂章太后,从把他们拨到杨景澄身边起,其行事风格就与以往大不相同。与章家对着干,对她并无好处,但她就是干了。不单干了,还强硬的逼到章家妥协,逼的他们明面上放弃了一直扶持的长乐。明明她更擅长的,在于暗地里布局,而不是当面锣对面鼓的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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