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我不知道。”杨景澄疲倦的道,“娘娘肯出手相护,可我依然无权无势,依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至始至终都不曾真正踏足过中枢,所以见到你,我很高兴,也很担心。高兴你活着,担心宁江事重现,又要经无数次生死离别。”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踏出家门,不再做纨绔,这条路是不是真的错了。”
  “先去朔方吧。”丁年贵意味深长的道,“有时候,至高的皇权,可未必需要在中枢争夺。”
  杨景澄的心,猛的跳动了两下。
  “好好养伤,您且年轻,有的是机会。”丁年贵没再多说,替杨景澄掖好被子,翻身下床,“我去给您弄点吃的,没胃口也得吃。”
  杨景澄的脑海里,方才的对话在不住的盘桓,以至于他压根没听见丁年贵下楼的动静。但很快,他就被更大的动静拉回了神。
  咚咚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砰的推开。脸色惨白的石英闯了进来,还未开口,泪水已倾泻而下。而后,青黛与秋巧齐齐挤到了床前。同时,白鹭与黄莺的哭声,在隔壁响起。
  原来,是他的丫头们从京中赶来了。
  青黛颤抖的抹着杨景澄缠满纱布的手指,泣不成声。端了碗肉粥进来的丁年贵十分头痛的道:“姑娘们,且别顾着哭,他今日没吃饭的呢。”
  石英立刻起身,劈手从丁年贵手里夺过粥碗,坐到了床前,准备喂杨景澄吃粥。杨景澄手上有伤,被人喂了好几日了,也没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就着石英的手,一口气把粥吃尽了。
  三个丫头见他食欲还好,齐齐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杨景澄眯着眼,不舒服的用头蹭枕头时,青黛的火气蹭的就爆发了。她扭头冲着丁年贵尖叫:“好几日了!你居然没给世子洗头!”
  丁年贵!!!?
  经青黛一提,其它两个丫头亦看见了杨景澄已经结块的头发,顿时炸了!还没等炸完,石英一声尖叫:“啊——床上有虱子!”
  紧接着秋巧跟着尖叫:“桌上有蟑螂!”
  青黛出离愤怒了!冲到丁年贵跟前一顿猛揍!丁年贵又不好还手,硬生生被青黛打的抱头鼠窜!
  青黛一边打一边骂:“提前来了整四日!连个澡都不帮着洗,铺盖是旧的、帐子是破的,世子的手摸着都是冰凉的,一看就是冷着了。你甚都没发现!你怕不是个有气的死人!要你何用!”
  丁年贵冤的飞起,杨景澄的手凉是他失血过多好不好!至于甚铺盖帐子的,这里是驿站啊!他上哪淘腾新的去?再说了,驿站没虱子,那叫驿站么?你当是家里呐!?
  但这话他没敢回,一则是头一遭见青黛发这么大火;二则是被丫头们指着鼻子骂过之后,他发觉自己仿佛……好像……真的……照顾的太糙了,确实有点心虚。
  丁年贵直接被青黛追着打下了楼,看的一直守在楼下的褚俊楠直竖大拇指,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古人诚不我欺也!
  服了!
 
 
第336章 换药      北边自来是苦寒之地,去往……
  北边自来是苦寒之地,去往边疆道路上的驿站,落到青黛这等国公门第的丫头眼里,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虱子乱跳蟑螂乱爬,桌椅板凳残缺不全修修补补,且上头几十年的浸润的污糟,想收拾干净,非得重新找木匠刨一遍不可。
  最让丫头们难以忍受的是床铺。简单的木架子床,下头垫的是稻草。稻草不知何时换的,早被压扁,且乌漆墨黑的,险些把深宅大院里的丫头们恶心的吐出来。稻草上头,只有看不出颜色花样的脏污床单。被子更是用了数年的棉花,又硬又沉又不保暖,杨景澄伤病在身,他早起喊冷还真不全是想让丁年贵休息,这样的床铺,以他现在的身体,睡着确实冷。
  不止如此,时下常年在外头跑的,就没有几个讲究的,也讲究不起。除非是正经的官员出行,自带了一群丫头小厮并衣裳铺盖,否则多半人有个屋子遮风挡雨便是大善。因此,似驿站这等地方,想让人时时打扫清洗是妄想。于是陈旧的被褥不仅破烂,竟还有股直汆鼻子的酸臭味。
  直把五个丫头委屈的哭成了一片。
  可以说,杨景澄落到这等地界,从未抱怨过一句,确实是时下公子哥儿能吃苦的极致了。正因如此青黛才那般的愤怒。丁年贵是见过杨景澄往日用度的,杨景澄病重自家管不了,丁年贵竟也不肯费心思,换成龙葵在此,青黛非得打死他不可。
  青黛又仔细查了查两间屋里的陈设,立刻分出了活计,派给了同来的四个丫头。自己则上上下下的转着圈,找寻着驿站里能用的东西。
  眼下边疆暂无战事,驿站颇为清闲,便被褚俊楠征用了。他们有章太后的懿旨在身,驿丞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拿自己当个小厮,兵爷们让他干啥就干啥。冷不丁见了个生的极标致的姑娘,心猿意马了没片刻的功夫,便被标致姑娘瞪的垂下了头。
  青黛跟着杨景澄出了趟远门,在宁江落地时便遭遇大洪水,次后更是经历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早与昔年在楼兰身边做大丫头时不可同日而语。那股镇定沉稳的气势,比寻常当家主母都不差。休说小小驿丞,便是锦衣卫,她都不带怵的。
  杨景澄出事后,丫头们算第三拨出发的。但因杨景澄夫妻受伤,她们亦走的十分急,根本来不及挑选趁手的男仆。青黛转了一圈,先命驿丞烧一大锅热水,便十分有种的找到了褚俊楠,问他借人替她卸东西。
  褚俊楠觉得,自打自己被顾坚秉从京郊重新刨了出来之后,世道已然变成了自己不认得的模样。想他堂堂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在哪个当官的人门口过一路,都能把人吓个半死的主儿。先是被东厂一个六品的小官儿镇住了,此刻竟又被个丫头直接上门讨人。
  莫不是他躲了没二日,就被菩萨附了身,一点都不怕人了!?不过想想顾坚秉那充满暗示的话语,再看看青黛的模样,他心里便有了计较——这女人,他确实得罪不起。于是索性装了个好好先生,笑呵呵的指派了七八个彪形大汉,帮青黛卸车去了。
  安永郡王府派出来赶车的车夫:“……”
  俗话说的好,术业有专攻。若说丁年贵擅长杀人,那青黛等丫头,便擅长照顾人了。驿站物资匮乏,要什么没什么,可洗头洗澡的条件还是有的。之所以丁年贵没想着给杨景澄收拾干净,盖因他四处都有伤口,生怕沾了水发炎化脓,只好让他脏着了。再不舒服,比丢了命要强。
  但青黛在驿站里转了两圈,便不知从哪里拖了个躺椅出来,先铺上柔软的褥子,再使唤丁年贵去把杨景澄背下来,放在躺椅上。她则站在杨景澄身后,借着躺椅的斜度,麻利的替杨景澄拆起了头发。
  跟着糙汉子们混了好几个月的杨景澄险些感动的哭出声来,一路从南到北,从水路换陆路,翻山越岭,四处躲避。而后又是诏狱,又是被押送,还平白受了场酷刑。折腾的他实在没有心力去收拾自己。
  可作为一个打小便有人围着伺候的公子哥儿,爱干净早已是深入骨髓的生活习惯。若不是身上伤口实在太疼,光板结的头发,便能让他发疯。
  青黛也快疯了,杨景澄着实被黄鸿安虐的不轻。汗水混着泥土挂在头发上,半天都拆不开。第一盆皂角水,更是泡都打不起。连换了四五盆水,才勉强洗干净头发上的浮土。
  午后阳光正好,青黛再着急,动作也是轻柔的。杨景澄舒服的眯上了眼,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然而,有伤在身的他,也只有片刻的惬意。青黛刚把他的头发理顺,用鸡蛋清滋养洗净之后,太医便提着药箱过来了。
  青黛拧着杨景澄的头发,好奇的看向太医:“您这是?”
  太医看了看睡着的杨景澄,叹了口气道:“换药。”
  青黛的视线,落在了杨景澄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脖颈上,眼圈一红,哽咽着问:“换药疼么?”
  “那能不疼?”太医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姑娘,去请丁头儿来吧,换药不能动弹,你可摁不住他。”
  青黛心尖儿一颤,脸色瞬间发白:“那,让他再睡会儿?”
  太医无可无不可,换药不是急救,早些晚些不打紧。倒是两刻钟后,四处巡了一圈的丁年贵不必人去请,自己便走了过来。他是久经厮杀之人,治外伤的手段,比太医还略强上些许。杨景澄的伤最先便是他处理的,顺便教会了杜玉娘,让她去照顾颜舜华。否则颜舜华得拖到丫头抵达才能治疗,怕是早没气了。
  因此,他看了眼太医拎着药箱,便猜到了目的。算算日子,确实该换药了。
  看着丁年贵凝重的表情,青黛的冷汗都下来了。定了定神,方颤声问道:“我能做什么?”
  太医与丁年贵皆不理她,酝酿了好一会儿,太医方拖了个凳子,坐在躺椅旁边,小心翼翼的朝杨景澄的手指探去。不想,刚一碰到裹着的布条,杨景澄猛的睁开眼,手指本能的往后一缩,躲开了太医的毒手。
  太医温和的笑笑:“世子,咱们换个药,您忍一忍。”
  杨景澄回过神来,懒得纠正太医的称呼,苦笑了一声道:“传说华佗有个叫麻沸散的方子,你会么?”
  太医无奈的道:“那不过是传说,哪有那般神药?便是有,华佗也叫杀了不是。”
  杨景澄郁闷的垂下了头,把手交给了太医。哪知,拆外层的还好,里头的布条早与血肉沾在了一起,稍微一扯,便是钻心的疼!杨景澄眼前一黑,丁年贵眼疾手快的捏住了杨景澄的指尖,捏的他无法抽回手,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那十指连心的痛。
  “啊——”杨景澄忍不住惨叫出声。太医却是没听见似的,飞快的处理着伤口。黄鸿安当日心怀恨意,竹签扎的极狠!甚至故意在杨景澄的指尖搅动,好几个手指连指甲都崩掉了。先前丁年贵第一次上药时,杨景澄意识模糊,反倒不能如此清晰的觉出疼。此刻换药,无疑是另一场酷刑。
  青黛看的几乎崩溃,丁年贵嫌她碍事,直接赶人:“你去别处忙,这里咱用不上你。”
  “我……”
  “出去!”丁年贵此刻心情极差,毫不客气的喝道!
  青黛看了看丁年贵阴沉的脸色,咬了咬嘴唇,转身上楼。
  杨景澄早已顾不上青黛的心情,他痛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常有俗话说,人痛极了会晕厥。可疼痛又岂是那么好熬的?所谓晕厥,仅只有片刻的功夫,倘或昏的太久,他自己不醒,太医也得把他弄醒。果真昏迷不醒,大抵离死也不远了。
  指尖的伤口,不同于鞭伤,尤其的刁钻。换药换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杨景澄是真的扛不住了。从短暂晕厥中醒过来的他,靠在丁年贵身上,不住的呕吐。这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不受他控制。
  “痛的很的话,哭出来也是不打紧的,这里没外人。”丁年贵轻声安抚道。
  杨景澄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人便是如此,尤其是男人,当着生人的面,总要撑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若论痛苦,当日受刑时更痛更绝望,杨景澄都不曾掉过泪。可到了自家人面前,少不得娇气些。
  痛哭亦算是缓解痛楚的一种方式,太医低着头没说话,手上动作愈轻,速度却愈快。足足大半个时辰,太医才从头到脚,把该换的药换过一遍。杨景澄刚洗了的头发,已是又一次被汗打透了。
  太医也是一身的汗,活活痛死的人不是没有,万一杨景澄在他手里出了事,他恐怕也别想有甚好下场。
  青黛再次下来,重新替杨景澄洗头,并清理了他身上的污浊。待到杨景澄的头发烤干,丁年贵又背着彻底萎靡的他上楼休息。
  到了二楼才发现,原本脏污破旧的房间已焕然一新。脏的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桌椅板凳全都不见,换上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却明显干净的多。地板上泛着水渍,堆在角落里的杂物早不见了踪影。床上铺上了崭新的铺盖,光看着便觉绵软。
  轻轻把杨景澄放下,青黛立刻上前来,替他盖上丝绵的被子。丝绵轻薄柔软,盖在身上又暖和又不至于压到伤口。累极了的杨景澄闻到了熟悉的熏香,终于放松了下来。总算熬过去了!
 
 
第337章 决心     大抵是换了铺盖后,没那么冷……
  大抵是换了铺盖后,没那么冷的缘故,杨景澄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从头天下午,睡到了第二日早上。依旧半梦半醒,习惯性的喊了声:“青黛。”
  “嗳!”青黛脆生生的应了,反倒把逐渐清醒的杨景澄吓了一跳,好半日方记起,昨日丫头们到来之事。
  “世子醒来了?”青黛看着心情很好,笑眯眯的问道,“我煮了红枣儿小米粥,您要吃点么?”
  杨景澄笑了笑:“我先洗漱。你喊老丁来搀我一下。”
  话音未落,丁年贵出现在床前,一把便将他从床上捞了起来。杨景澄日渐康复,已经比前几日好的多。洗漱过后,他吃了些粥,便要去隔壁探望颜舜华。
  丁年贵看他精神尚好,没讲什么啰嗦,扶着他慢慢走到隔壁。驿站的条件着实简陋,便是昨日丫头们兢兢业业的收拾过了,颜舜华的屋里也没个能让杨景澄坐的地方。丁年贵想了想,索性把杨景澄放到了床上。又因这毕竟是女眷的屋子,丁年贵只得放下人便跑,直接把杨景澄扔给了白鹭与黄莺。
  杨景澄不以为意,他今日感觉好多了。于是自己略略调整了下姿势,径直躺在了颜舜华旁边,看着颜舜华发起了呆。
  “世子……”白鹭走上前来,忍不住道,“奶奶伤的很重。”
  “嗯。”
  白鹭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景澄伸手探向了颜舜华的锁骨,那里裹着布条,布条上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心中猛的一抽。想起那令人惊骇的木驴,差一点……差一点,颜舜华就死了。如若颜舜华果真死的那般的屈辱,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虽然现在,他也不知该怎样面对颜舜华。
  手指向上,摸向了颜舜华的脸。原本丰腴的脸颊,此刻仅剩一层贴着骨的皮肉,惨白里透着蜡黄。微弱的呼吸,显示着她的虚弱。她真的,能活过来么?
  “早知今日,便不娶你了。”杨景澄拂过颜舜华垂在额间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愧疚。他自己被刺杀也好,受刑也罢。既是卷入了夺储,哪怕是被动的,心里虽恨,念头却容易通达。颜舜华则是,彻头彻尾的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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