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准太子是我!?——潇湘碧影
时间:2021-05-29 10:28:27

  杨景澄笑笑没说话,对他而言几个钱的小事,不值一提。又见周泽冰浑身冒起了白烟,便道:“我屋里有自己家里带来的炭,烧的旺且没烟,你们自提一麻袋出去寻个屋子点着,把挨了打的兄弟都叫来烤干衣裳,省的着凉。你们也出去吧,我手头有东西没看完呢。”
  马健立刻从后头提了一大袋子银霜炭出来,苗祁接过,拎着出去招呼受伤的兄弟去了。杨景澄暗自点头,苗祁此人心细且积极,是个得用的人。冒着白烟的周泽冰却问:“世子这两日手不释卷的,在看什么呢?”
  杨景澄笑笑:“我在核对都察院耿大人给出来的各驿站的账本。”
  周泽冰奇道:“咳,耿大人不叫送去诏狱了嘛!您看那玩意干嘛?”
  杨景澄笑容一敛,放下手中的账本,一字一句的道:“我看看出京的物资,在层层盘剥下,到底还有几粒米能到边疆御敌!”
 
 
第54章 暴雪      周泽冰沉默。在锦衣卫这等……
  周泽冰沉默。在锦衣卫这等衙门办差,历经案子无数,可谓是见惯了官场阴暗、世态炎凉。出京的物资抵达边疆还剩几何?谁知道呢!军户父死子继,命好投生在京里,命歹投生在边疆。
  心有怨愤,那就待来世投胎时擦亮眼吧。就好比他自己,父亲是总旗,便是他比秦永望有才,他也只能是个总旗。想要往上升,得上头有缺儿才有机会。
  不见华阳郡公即使想塞个世子进来,都得接连发调令,腾了半天位置么?世子尚且如此,何况是他?也就是北镇抚司衙门军纪严苛,常有倒霉蛋被捋了官职,下头的人方有了晋升的希望。换成旁的地界儿,谁人什么份位,那是天注定的,人力不可强求。
  能从亲爹那处袭了军户的还算好的,次子庶子没得世袭职位的,倘或家里的田土又少,真真是过的连乞丐都不如。乞丐还能四散着讨米,军户么?按律,饿死不可擅离!
  是以周泽冰不爱多想,想多了糟心。见杨景澄对这玩意有兴趣,登时觉得火盆都不暖了,扯出个笑脸道:“既如此,卑职不打搅世子,还是同他们一处混吧。”
  杨景澄头也不抬的道:“往后晚上早点睡,早晨早点起。”
  “知道!”周泽冰答应了一声,往外头去了。然当他站在廊下时,抬头看着源源不断落下的雪花,不由的皱了皱眉。大雪从昨夜开始下,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停的迹象,怕是要成灾。再看各处的屋顶,果然积雪深厚。脚下步伐一顿,转身往正堂那处去了。
  华阳郡公虽是锦衣卫指挥使,可谁都知道,在锦衣卫中最要紧的乃北镇抚司衙门,是以华阳郡公常在此处。周泽冰经过通报,来到了华阳郡公面前。知道这是个不爱绕弯子的主儿,他开门见山的道:“郡公,外头下大雪了。只怕京里的屋子要塌!”
  华阳郡公放下笔,想了想,道:“你别来寻我,去寻你们杨副千户。”
  “啊?”周泽冰张大了嘴。
  华阳郡公又拿起笔,一边继续写,一边头也不抬的道:“那小子跟五城兵马司的承泽侯日日混在一处。京里屋舍不归我们锦衣卫管,跟兵马司倒能扯上关系,你寻他更有用些。就说我的话,算他外勤,办完了事可以直接回家,今日无甚要事,不必过来了。”
  周泽冰忙不迭的点头,退出了正堂。原本他来找华阳郡公,也不是指着锦衣卫能干什么,而是华阳郡公身份贵重,或可上报朝廷,察微杜渐亦算锦衣卫的功绩。
  既替上峰立了功,自己又露了脸,且助了京中百姓,何乐而不为?于是他匆匆折回一所,找到了杨景澄,如此这般的说了一回。
  杨景澄听闻可能暴雪要成灾,心里闪过了一丝回忆,拿笔的手顿了顿,很快又回过神来。既然华阳郡公有吩咐,他便立刻起身,带着人径直出了衙门,直奔五城兵马司的衙门而去。
  很快,杨景澄便找到了李纪桐,又把华阳郡公的话学了一回,要李纪桐速速组织人手扫雪,以免屋舍倒塌,年根底下伤了人命。
  李纪桐无奈的看着杨景澄,指了指外头:“那群大爷,你使的动?”
  杨景澄噎了噎。
  李纪桐叹了口气:“我与郡公不同,他是主官,想做什么事大可一言而决。我不过是个来帮衬舅父的幕僚,因平日里手脚大方,倒是有几个奉承的,可这等全城扫雪的大事……”说着苦笑,“非我袖手,实在无能为力。”
  杨景澄皱眉:“寻民夫呢?”
  李纪桐摇头:“民夫好寻,你往何处支银子?我总不能自己掏腰包吧?不是我小气,今次掏了,下次呢?今岁我包圆了,明岁呢?”
  杨景澄哑口无言。
  李纪桐接着道:“我家贫寒亲族我倒是有帮衬,无亲无故的,实非我能及了。除非发笔横财,倒可散些出去。你不知道,房子还是小事,里长多少能组织扫雪。可这柴禾炭火米粮,年年冷天儿时候就涨价,冻死饿死的记不上数。我们最多帮着拖尸首去化人场罢了。”
  杨景澄看着外头扯棉絮般的大雪,忽然就领悟了华阳郡公的意思。李纪桐知道的事,华阳郡公岂能不知?无非是寻个借口叫他早点回家,省的下半晌路上更不好走,吹了冷风着凉。
  抿了抿嘴,他知道华阳郡公是好意,宗室男丁宝贝,但凡相干的人员,皆无比的上心,生怕伺候不好夭折了哪个,牵连一大片人吃挂落。可他心里觉着不爽,堂堂八尺男儿,哪那般娇气了!他非得做出点事来,叫大家伙看看宗室里不全是废柴!
  因此,杨景澄没为难李纪桐,而是以回家为借口提出告辞。待出了兵马司衙门,抬脚就要带人往城外走。马健看着天上的大雪,忍不住劝道:“世子,有什么事你交给我们俩去做。城外的雪暂没扫呢,道儿不好走。”
  杨景澄道:“我骑着马,能有甚不好走的。”
  马健苦笑道:“世子,你可知今日早起,大姑娘的满院子奴才都叫打了板子?她奶妈妈更是皮开肉绽,不知道现还有气没有。”
  杨景澄愣了愣。
  马健接着道:“大冷天儿的劝不住您,我们也是一样的。”
  杨景澄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道:“我去千枝巷里赏梅总行了吧?”
  梅花还是花骨朵儿呢,不过千枝巷里乃京里有名的酒楼,其院里种了四五棵极好的梅树,围着院子造了一圈的雅间,间间修了火墙取暖,是京里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马健听说过此处,遂点点头道:“那世子便去那处等着,有什么事我去办!”
  杨景澄点点头,吩咐道:“你去葛衣巷寻个叫龙大力的人,请他来千枝巷里见我。”
  马健知道杨景澄心里不高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杨景澄亦上了马,带着牛四条拐去了千枝巷里。
  千枝巷里的掌柜远远看到个穿着皮裘、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过来,眼睛一亮,这是生意来了!赶忙的跑到路边,殷勤的喊:“公子!我们家梅花开了,红梅白雪娇艳的很哩!来吃杯酒吧!”
  话音刚落,杨景澄的马将将停在了门口。掌柜的麻溜的上前,伸手要搀杨景澄的胳膊。杨景澄径直跳下马,掌柜的又喊伙计:“快来替爷刷马喂马咧——”
  跑了一阵马,杨景澄心中的气平了些许,问掌柜要了个雅间,带着牛四条进了店。很快,伙计端上了两盏滚热的姜茶与客人暖身,才侍立在旁预备随时报菜名。杨景澄无心吃饭,叫他看着上三四个人的菜酒,便把人打发出去了。
  一时间雅舍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牛四条挠了挠头道:“世子,我觉得就我和马健跟出门,人太少了。”
  杨景澄想着今日自己处处不便,确实得增添点人手。遂点了点头道:“你有举荐的?”
  牛四条笑道:“上回世子看过的几个人,都想跟着出门呢。”
  杨景澄道:“家里得有人看家。”
  牛四条忙解释道:“他们父兄叔伯皆有差事,独他们排不上,镇日间在家费嚼用,闲的很哩。”
  瑞安公府的内务不归杨景澄管,护院人数到底够不够他心里也没个数,不过张伦肯定知道的。也不答应牛四条,只暗自记下此事,等问过张伦再做定夺。不多时,马健带着龙大力赶了过来。因在里头已定了雅舍,掌柜的看着龙大力的衣裳寻常,也不阻拦,笑眯眯的引到了杨景澄处。
  龙大力进门,一边猛拍身上的雪,一边道:“今日好大雪,世子可有急事?”
  “舅舅请坐。”杨景澄招呼了一声,便道,“正是好大雪。方才我去找兵马司的人,想让他们帮着看顾下城里的屋舍,省的积压下去砸死人,那处却说没钱没人。我想着那素来是个偷懒耍滑的地头,问他们是不成的。这不,想着舅舅在京里行走见识多广,请你来问问。”
  龙大力愣了半晌,不确定的问:“世子可是想发善心?”
  杨景澄沉默了许久,道:“算不上吧,只是想做点什么。”
  龙大力笑了:“同你娘一样的心软好性儿。只是这事不好办。朝廷不管,世子一番好意,不过挣得几个虚名,那等刁民还要挑三拣四,着实费力不讨好。不若舍些钱财与寺庙里头,随他们舍米舍粥,便也罢了。”
  杨景澄又看了看窗外,在白雪的簇拥下,红梅鲜亮的刺眼。良久,他喃喃道:“房子塌了,那点子粥米又管什么用呢?原本只消舍一点子粥米给最穷的,可一旦压塌了房子,立刻就要冻死人。倘或又压死了当家,要救治的妇孺不是更多了么?”
  久远的记忆里,在他小时候似乎亲眼见过这一幕。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大雪,连他家的房子都倒塌了好几间,穷人的窝棚更是全军覆没。半个村子的人家挂上了白幡。
  他记得,他还有个一起掏鸟窝的小朋友。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儿,每每从家里的狗洞偷溜出来与他接头。他带着她满村子的偷白菜偷豆角儿,然后背着人生火烤了吃。
  可就是那一年,她家的房梁掉了下来,她父亲当场就没了。孤儿寡母的田产当即被人惦记,她舅舅来了,替她们保住了小半田土,不多久,舅舅又走了。
  从此那个小丫头鲜亮的大红衣裳越来越陈旧,脸颊也不似往日的丰腴。这还是官宦之后,有钱的大户。那些个没钱的呢?脑海里恍然想起了那连绵不断的出殡队伍,与经久不绝的惨痛嚎哭。
  杨景澄把玩着手中纯银雕花的酒杯,盯着看了好一阵。而后啪的把酒杯搁在了桌上,扬起了一抹笑:“千金捧角,万金饮酒。纸醉金迷乃公子哥儿的日常。散财扫雪听个响!我管旁人讲甚啰嗦闲话,小爷我乐意!”
 
 
第55章 秘方      龙大力行走江湖多年,早知……
  龙大力行走江湖多年,早知道善事不好做,他平日里也懒的掺和。可方才观杨景澄的神情,只怕他想起了什么。到底是在外头长大的,知道些许百姓艰辛也不奇怪。他此生唯一的儿子早早病死了,现膝下无儿无女,好不荒凉,满心满眼的只有眼前这个外甥。
  如今外甥有难处,休说是桩好事,便是不大好的,他也愿意做。遂道:“这也是行善积德,只是自来这等声名在外,多少有些犯忌讳,且寻个由头方是上策。”
  杨景澄道:“这个好说。你是江湖上的人,胡乱找个神婆编个故事。只说今冬我只消救了九百九十九人,来年送子观音便会来我家赐福。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我年轻气盛的听风就是雨,有甚奇怪的呢?”
  龙大力听到孩子就糟心,想杨景澄成亲好几年,且这等富贵公子哥儿美婢丫头满院子,楞是没养出个孩子来,早急的不行。听他这么一说,明知是他年轻人随口扯谎,还是忍不住心动了。说到底佛祖都叫行善积德,没准儿今冬做了善事,来年真个能养胖小子呢?
  想到此处,他立刻兴头起来,与杨景澄分说起了细节:“京里头的寻常百姓皆知大雪的危害,是以差不多的时候,他们都自己爬上去扫雪了。唯有那些男丁稀少、或是只剩妇孺的人家艰难些。全城是不必惦记的,再则天子脚下,动静太大了终归不妥。”
  马健欲言又止,牛四条踢了他一脚,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杨景澄点了点头,马健才道:“我方才跑了一趟,发觉许多人家并没有铲雪。今日这雪倘或立等停了,是没有大碍的。是以许多人家怕误工误事没理会。待忙完了天黑了,又累的不想动弹,再则他们夜里也看不见。第二天早起再想补救,自然晚了。”
  龙大力道:“小哥说的极是!年年岁岁有塌房子的,年年岁岁有不当回事的!再大的雪总有人不信邪,等房子塌了才来哭。我也是想不懂他们。”
  杨景澄略作思索,道:“这个容易,派几个人家家户户的分说一二,多叮嘱几句,我不信大家伙皆不怕死。实在有死鸭子嘴硬的,也不消管他。总归多数人避了过去,只剩那几个人,我也少花点心思钱财。”
  龙大力道:“这倒容易,我手底下有的是等着讨活计的力工,世子只要一天愿意把五十个钱,他们从早跑到晚都是乐意的。”
  牛四条见方才马健露了脸,忍不住插嘴道:“偷奸耍滑的怎么办?”
  杨景澄道:“分了小队,一队管一处,回头队长统计,总揽上报便是。”
  龙大力道:“若是人多了,队长未必管的住。须得想个监管的法子。再有,那多人家,未必家家户户能告诉到。世子不知道,有些里长一日日的敲诈勒索,不干半点好事。大雪天里让他去跑腿,他便应了也是糊弄,压根儿靠不住。”
  杨景澄仔细想了想,一拍大腿:“有了!兵马司有全城舆图,哪条街几间房皆清清楚楚。这东西,只怕我们锦衣卫也有。我把舆图拿来,比着画出格子,通知一户便在格子里打个点儿,不就清楚明白了么?”
  龙大力抚掌赞道:“却又来,刚巧也问问,着实家里没有男丁能上屋顶的,便画个圈儿,我们的人捋着圈儿替他家扫雪,更妥当了。”
  “妙!”杨景澄道,“到底是舅舅有见识,三言两语便有了法子。”
  龙大力道:“可是,谁来画呢?我们都是粗人,只怕画不来这个。”
  杨景澄立刻道:“马健,你速速往咱们衙门里去寻京里的舆图。记住,不要布防图,那玩意儿容易犯忌讳。你只说我想知道街面上有多少房舍的图样即可。不消太细,不过是画格子,多多给队长一些赏钱,我们没画上的,他替我们描补描补即可。倘或我们衙门里没有,你就去寻承泽侯,他那一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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