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正看了汤池的水后,又改了新方子,按他的说法在汤泉里做蒸浴有事半功倍之效,娘娘康愈的日子又可提前些了。”
若说这几日唯一能让抱琴等人开心的事,大抵就是晚香的病情慢慢有所好转了。这些日子虽不明说,但都知道她们自责因为自己的疏忽,致使晚香被方贵妃下了毒手,可真相晚香也不能明说,只能配合地、见针插缝地开解几个丫头。
“这汤池的水是流动的,怎么拿来做蒸浴?”
“问玉说李院正有法子,他和李院正商量过了,过两日就能用上。”这一趟李院正也跟着一同来了,专门负责替晚香调养身体。
第139章 小皇后(四十九) 假太监?
李院正和问玉的法子就是从汤池中辟出一小部分面积,用于专门给晚香泡汤。
同时在水池中用石头再做一个可以半浮出水面的躺椅,高度要正好让人整个浸泡于水中,但头的部分却可以露出水面之外。
躺椅的部分是问玉专门加上的,每次蒸浴都要持续半个时辰以上,中间要配合手法按捏活络舒筋,有个地方可以躺着,晚香也可以舒服一些。
汤池改建完毕后,晚香就用上了。
大约三米见方的面积,刚好建在澡雪堂汤泉的入水口处。从这里把进水掐断,再把出水堵上,可以成为一个天然的浴桶,却又具备汤泉之效,等用罢着人把掺了药汁的水舀出,把进水出水打开,汤泉可以重新恢复流通。
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蒸浴用的药汁对汤泉污染,毕竟偌大的汤泉行宫共用的是一个泉眼。
这一次晚香穿了衣裳,衣裳很薄,除了正身部位是用了普通的布料,其他部位都只是一层薄纱。
本意是想既能给晚香遮挡一下,又不妨碍问玉替她疏通经络。
法子是司棋想的,整套衣裳更是她亲手做的,可还未经人事的她,并不知晓这样的穿着其实挡不了什么,有时候还会起反作用。
更衣时,晚香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本质是她因前几世的经历,再加上这几次和问玉异常的亲密,心态上所产生的一点不可道与外人知的暗窘,而事实上问玉根本不知道,他也不明白这些。现在的问玉还只是一个太监,太监服侍后妃也不是没有的事,实在不用多想,也因此晚香只能把这些‘多想’放在心底。
实际上最近这些日子,问玉每次来给她活络舒筋,她都会多想,却必须压抑这种多想,可以想象她的心情有多复杂。
而问玉在汤池外见到的晚香的一瞬间就懵了。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懵,等他再次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进了水中,还是他亲手抱着晚香,将她置放于池中的躺椅上。
……
躺椅上铺了好几层软布,所以晚香躺得并不难受。
等人终于在水中躺下,问玉收回手,她也松了一口气。
问玉是穿了衣裳的,一身很正常的中衣裤,可衣裳在入水之后就变得贴身,并隐隐有些透。
池水因为加了大量的药汁变成了浅褐色,衬着月白色、有些透的布料,晚香甚至能看见衣衫下薄薄的那层肌理。
她一直知道问玉单薄但并不瘦弱,此时才发现他的肌理其实很结实,薄薄的一层肌肉贴在筋骨上,玉骨冰肌,此时热腾腾地冒着热气,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雄性之美。
她赶忙挪开视线,做若无其事状。
而处在窘迫中的她,并没有发现其实问玉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她衣衫是浅绿色的,像刚发芽的嫩苗般那么鲜嫩。晚香的肤色底子白,司棋常年给她做衣裳,什么颜色衬她,司棋再清楚不过。
可此时重要的不是什么颜色,而是不管什么颜色的纱状料子,入水后都会变得透明。
那是一种普通衣料无法媲美的轻薄,入水后几乎是完全赤/裸的状态。
问玉整个人都窒息了。
他又陷入那种无法言喻的迷糊状态,还是快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呼了口气才清醒过来。
“你怎么不动?”
问玉屏住呼吸道:“娘娘需先浸泡一会儿,待适应了水温才可开始。”
其实他在说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里甚至有些忐忑谎言被揭穿,幸好她也没说什么。
冥冥中,温度似乎在上升。
晚香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甚至白皙的脖颈上也爬满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脸颊有点红,是一种从内往外透出的红晕,像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对着日光,润白中透着一层绚丽的薄霞。
“还要等多久,我有些热了。”
其实晚香也不是没泡过汤泉,昨天让司棋抱琴服侍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还是泡久了才会觉得热。
这一次问玉没有再说什么,一直隐在水下的手快而准地找准了方位,动作起来。
很安静,一种透露着异样味道的安静。
隐隐只有问玉动作时掀起的水声。
现在问玉给晚香按摩,一般都是从肩颈开始的,这时候晚香会觉得格外舒服。等肩颈过后,移位到手臂,问玉还没用力,她已经下意识想躲了。
最终还是没躲过。
而奇特的是这次竟然不疼,肿胀依旧,但完全没有了每次必会出现的疼、麻、痒。
晚香觉得很奇怪,动了一下。
“怎么不疼了?”
“这就是汤泉的作用。”问玉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因为之前李院正就与他说过。
得知汤泉竟有如此妙用,晚香再也不排斥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也因此问玉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以前因为晚香每次都怕疼,总会下意识瑟缩躲避,身体无法放松,问玉就需要多花一倍的时间让她慢慢放松后,才能进行到更深层次的疏通经络。
两只手臂按完,问玉估摸了下时间,涉水走到岸边,端了茶水。
茶水装在一个小茶壶里,巴掌大的茶壶,似乎是汝窑的瓷器,整体呈淡青色,上面包着光亮的釉。
晚香躺在水,只用轻轻歪头就可以很轻易的咬住壶嘴,并喝到里面的水。
她喝得格外甘甜,也是泡久了汤泉实在有些渴。壶中的水很快就喝完了,她还有些依依不舍,舔了舔壶嘴,才还给问玉。
她没有发现高她许多的问玉,一直盯着她喝水的动作,自然也没错过她舔壶嘴的动作。
问玉接过茶壶,拿到岸边去放下,放的同时手指下意识搓了搓壶嘴,等他反应过来,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仿佛被烫了似的忙收回手,提起旁边另一个茶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
因为喝得有些猛,水从嘴角溢出来,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
明明水是温的,可滑落在他滚烫的身体上,却格外有一种舒适的凉意。
晚香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她感觉到问玉重回她的身边,又感觉到两只熟悉的大掌抚在她大腿上。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似乎无作用功,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
如果梦有颜色,晚香一定觉得是五彩斑斓。
事实上她这次做的梦就是五彩斑斓,她什么也没看清楚,只隐约知道自己是跟问玉在一起。
在梦里,她和问玉很亲密,并不像如今现实里那样,她是皇后,他不过是个侍候她的太监。他们似乎成了夫妻,就好像前几世那样,耳鬓厮磨,相互温存。
温存后自然水到渠成,她觉得很舒服也很惬意。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又用帕子帮她擦拭身体,她以为是问玉事后帮她清理身体。
事实上在她回来之前,前几世问玉经常做这种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诧异的,她下意识就环上了他的颈子,往他怀里钻了钻又磨蹭了几下,闭上眼继续睡。
直到她整个人躺实,隐隐听到司棋和抱琴的说话声,她一个激灵突然就醒了。
醒来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腿侧,愣住了。
.
晚香突然就来精神了。
她也没瞌睡了,就靠在引枕上,让司棋和抱琴陪她说话。
说得都是些闲话,大多是抱琴司棋两人说她听,偶尔插上一句,打发了一下午的时间。
整整一个下午,问玉都没有出现。
用晚膳的时候,问玉还是没有来,晚香是在床上用的。
其实按晚香的习惯,她没有在床上用膳的习惯,除非是迫不得已。自打她清醒后精神状态也好了,平时用膳都是让问玉抱着她去外间,在外面用,摆上炕桌,摆着她能吃的各色菜式,这样才有用膳的架势。
可今天因为问玉没出来,司棋和抱琴单一个抱不动她,她只能在床上用。
就随便吃了点,喝了一碗燕窝粥。
吃罢,晚香就睡了,本来按照习惯她会让问玉给她念一会儿书。
随便什么书都行,只要是他念的,她就能很快地睡着,可今天也没有了,晚香有点生气了。
生气的同时,她心情也有点隐隐的、诡异的兴奋感。
她现在这个身体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可在前几世都不是,甚至认真说她和问玉的闺房之事一直挺愉快。
那么之前硌着她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晚香也是清醒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
可问玉明明是太监!
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她在做梦,还是问玉从来就不是太监,而是个假太监?
整整一个晚上,晚香都没有睡踏实,本来自打这次事后,她失眠的状态就不复存在,虽然人病着,但每晚都睡得很香,可这天晚上她却又失眠了。
第二天醒来,眼眶下面一片乌青。
司棋又是诧异又是忧心忡忡,说着要去问问李院正,还是晚香再三说自己没事才阻止了她。
问玉也出现了,不知为何看见晚香眼眶下的青色,他莫名有点心虚。
可能是晚香盯着他的眼神很哀怨?
用罢了早膳,晚香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了问玉一个。司棋和抱琴也习惯两人单独说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些日子我都习惯了你每晚念书给我听。”
问玉差点没呛咳出声,很快道:“奴婢昨日偶感不适,回去后便睡了。”他没敢用眼睛去看晚香,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心虚,反正在晚香眼里是。
“那找过太医了吗?”晚香故意道。
“不是什么病,就是感觉有些累,所以一觉睡过头了。”
“哦,原来是这样,是侍候我侍候的累了吧?”晚香的口气凉凉的。
问玉却有些激动。
“不是,奴婢不是……”
你什么时候能把一慌就自称奴婢的习惯改了,你什么时候就能唬过我了。晚香在心中唾弃,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既然不是那就算了,你慌什么。”
“奴婢没慌,奴婢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借口,问玉忙道,“奴婢突然想起要去找李院正,先行告退。”
然后人便走了。
……走了!
第140章 小皇后(五十) 问玉心里有鬼,在躲她
下午的时候,司棋一直没出现。
这就有点奇怪了,司棋几个是晚香的贴身大宫女,极少会出现不见人的情况,若是抱琴和侍书也就罢,可能两人是有别的差事,可是司棋?
晚香好奇问抱琴。
抱琴道:“问玉说要教奴婢和司棋按捏的手法,把司棋叫去了,今天下午先是司棋学,明儿奴婢去学。”
终于解惑了,可晚香的脸当场就阴了。
“你去把问玉叫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抱琴还有点疑惑。
虽然问玉突然说要教她和司棋按捏的手法,她也觉得很突然,但问玉说的也对,如果她俩都学会了,就可以帮娘娘按捏疏通经络。
这两人因为晚香中毒,现在又变成这样,一直心怀愧疚,能为晚香做点什么,对她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自然不会拒绝。
可让晚香听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明显问玉心里有鬼,在躲她。
至于是什么鬼,那就不好说了。
“你让人去把他叫来就行了。”
抱琴领命下去了,晚香这边怒火腾腾。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火冒三丈的,可等问玉过来后,见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反而不气了。
等抱琴下去后,她佯装无事问道:“听说你在教司棋和抱琴按捏的手法?”
问玉的脸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确实有这事,我教她们也是以防自己有事抽不开身,不会耽误娘娘的治疗。”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离开我身边另谋高就了?”
问玉被说得一愣。
可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晚香又道:“也是,良禽择木而栖,我一个失了势的皇后,又被撵到这行宫里来,还不知何时能回宫去,身边服侍的人有别的想法也是正常。”
“娘娘……”
晚香叹了口气,目光凄迷,表情却又佯做坚强。
“你有别的想法我不怨你,之前你不就说了,好像打算去司礼监?”
“司礼监确实是个好地方,总比我这冷宫强。不过你可以直接明说,难道我们主仆一场我还会拦你不成?”
说到这里,她似乎装不下去了,用帕子掩着面别过头。
而问玉,则是彻底慌了。
“奴婢没有想离开娘娘!当初确实有打算去司礼监,但那也只是打算,也只是想帮娘娘,现在我都陪娘娘来这了,自然不可能去司礼监……”
“说来说去,还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如今我失宠被逐,连累了你连司礼监都去不成了。”晚香抖着肩膀,声音既哀伤又凄凉,哪还有平日悠闲安适的模样,仿佛她那样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心。
“娘娘,奴婢真没有……”
“你明明就有!”
“奴婢真没有,娘娘你听我解释!”
问玉急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他人前向来淡定从容,极少会见他如此这般,可见也是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