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的错。”
他怜惜极了,轻叹一声,单手扒开她汗水浸湿了的头发,低下头在她额间吻了吻。
直到柔软的唇印在她的额间,玉笙才像是吓了一跳,连忙往一旁躲开。
“别……别碰我。”
她眼眶中还含着泪,泛红的眼中惊魂未定。刚刚还未清醒的时候她还哭着往他的怀中钻,可如今看向他的眼中带着不安,眼中都是惧怕。
“是孤不好,不相信你。”抬手想擦去她的泪,玉笙却往旁一躲,手再次落了个空。
“殿……殿下请出去……”
她害怕极了,这句话说得牙齿都在发颤,僵硬着双手双脚往下逃。
又是这句话!
太子闭了闭眼睛,起身将人打横抱起:“你今日闹了闹了,哭也哭了,孤是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气尽管冲着孤来便是!”
“你放开我!”双手被他捏入掌中,硬生生憋住的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几乎是瞬间就爬满了整张脸。
她哭得浑身颤抖,比在梦魇之中还厉害,在他怀中疯狂地颤动着,想推开他,掰开他放在腰间的手,可无论怎么拼命如何用力都是无用。
逼急了,玉笙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这一下比不得打姜承徽的那一下用了狠劲儿,却也带着脆响。
那一下,打的太子懵了,玉笙也懵了。
两人靠的极近,她打在他脸上的那只手僵硬在了半空中,玉笙盯着他那脸上的巴掌印,眼中克制不住的都是慌张。
太子眸子中神色翻滚,温润的一张脸上神色也僵了下来,眼中的怒气一闪而过。
“你……”舌尖低着脸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刚走上前,还没说话。
玉笙先发制人,大喊了一声:“你根本就不信我!”
她哭得绝望极了,但……同时心里也害怕极了。
脚步连连后退了几步,后背碰到桌子她才停下来,随手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在了他的脚边。
“啪——”的一声脆响,屋外的王全吓得脸都白了。
屋子里面,玉笙也不遑多让。
将哆嗦着的手藏了起来,她仰起头,面对着他,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砸了下来:“殿下嘴上说信我,其实心中却是半点都没信过。”
太子拧着眉心,站定住,他脚下是被她砸的茶盏,碎了一地。
舌尖在脸颊上顶了顶,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其实并不好受,小东西,手忒狠。
白日里那簪子划在他手背上,这才过多久,脸上又被扇了一巴掌。
“姜……姜承徽污蔑我,我不觉得难受,药童做出伪证,我也觉得没什么。”玉笙说尽了心酸委屈,此时若是不占理,就她打太子这一巴掌只怕也够她死的了。
软糯的哭腔越发地可怜,此时不用装,她仗着生得漂亮,哭得眼睛再红,也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声音活生生的被吓得发颤:“太子妃怀疑,一屋子所有人的目光,我与她们对峙,怀疑我,诬蔑我,我都觉得无所谓。”
轻笑一声她撇开脸,嘴唇微微张了两下,才艰难的吐出接下来的话:“唯独你那不相信的眼神,让……让我让我觉得这一年白过了……”
“我与殿下隆冬相识,殿下带我入京,一年时间朝夕相处,可今日才知道,我的枕边人会怀疑我背着他与旁的男子在一起……”
脸颊上痛麻了,太子心口中生出来的火,尽数熄灭。
玉笙自知这些不够,偏要他面对:“你以为我会亲他,会抱他,会跟他做出……”余下的话说不出口,死死着唇瓣,直至浸出血。
最后一句,直击人心。
“会在这张床榻上,做出我们一起做过所有的事,是吗?”
第121章 不要脸 明日加更
夜色渐浓,外面乌压压的一片黑云密布。
合欢殿的围墙旁种着不少的槐树,深秋里风吹打着声响,压住了头顶的月色,衬着这天黑得越发地浓郁。
玉笙的眼神落在树枝上,晚风吹过枝条在夜色中微微晃荡。
自从她那最后一句过后,屋子里就再也没了声响。玉笙心中开始慌张,这句话太过于大逆不道,约等于是在殿下的心口上插刀子。
她虽是说了出来,但保证不了全身而退。
颤抖着的手微微收紧,目光从窗前那颗树上挪开,玉笙试探地看向面前的人,撞见的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殿下眼神这番过。
漆黑而暗沉,泛着血丝的眼中含带着冰霜,里面的神色翻滚着,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她没忍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下,犹如湖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四周都泛起了涟漪。那一直黑沉的眼神逐渐的动了,漆黑的眼神垂下,强行掩去了眸子中的目光。
月白色的长袍随着她靠近,玄色的长靴踩在破碎的瓷器上。
迦南香靠得越发近了。
玉笙被那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往后退,可她后背已经靠上了黑檀木的福禄桌,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朝着自己靠近。
那逼人的气息压在她的身前,玉笙闭上眼睛,只感觉腰间被人抱住。
二话不说,被抱着坐在了桌面上。
月白色的华服站在她对面,太子殿下生得修长,她被按在了桌面上,须得仰起头才看得见人。那凉薄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的样子逼得人喘不过气儿来。
玉笙的呼吸一瞬
她的脚腕被人握住了。
刚她是赤着脚下来的,深秋的天踩在毛毯上,脚心一片冰冷。
那握住她脚腕的手,温热,指腹之间一片的细腻,从脚腕往下,一路到她的掌心,直至指腹停留在某一处。
玉笙瞥了一眼,被那眼神中的冷意吓到了,颤抖着想收回手,却被人抓得越发深。
“之前给你的药呢?”
低沉的声音沙哑了许多,玉笙还没回答,握住她脚腕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径直的往内殿走去,直接走到了梳妆台那儿。
描金红漆的八宝盒中,抽屉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的都是膏药。
是他拿来的。
她身上太嫩,床榻之间稍微用一点力气她就浑身的痕迹。这些膏药用的快,他便时常的给她备着。
只她这个人,心口不一。身上用着,却偏又怕被人瞧见了,掩耳盗铃的藏在梳妆台的首饰匣子里,自以为别人看不见。
太子随手拿了一盒,又往外走去。
瞧见还坐在桌面上的人,眼帘中的冰冷才算是淡了一些:“脚伸出来。”
她脚背之处不知是何时划了一处口子。
温热的指尖沾了膏药,细细的涂在伤口上,她这才察觉。
面前的人弯下腰来,冰凉的膏药又抹在了她的指腹上:“闹了这一通,解气了?”那张脸靠近,上面的巴掌印开始泛着红。
玉笙撇了一眼,眼神又挪开。
“殿下以为我这是胡闹。”
药膏磕在桌面上,两根手指伸出来捏了捏她的下巴,很轻,没用力。
“孤自生下来到现在,你是第一个拿巴掌扇孤的。”
玉笙那一下打得不重,却也不轻,她力气能有多大?用尽了力气去打,脸上也只是红了一些。
远比不得手背上那道痕。
只是,她的确是太胆大包天了,只怕就连太子妃也从未伤过他分毫。
抿了抿唇,玉笙看了他一眼,她背对着月光,虽是不哭了,可一双眼睛还是泛着红:“殿下要是想责罚的话,玉笙无话可说。”
又是这副模样。
油盐不进,板着脸,像是想强行地与他撇清关系。
太子搭在桌面上的手捏了捏,到底还是没忍住,虎口直接掐住了玉笙的脸。手背上的伤口因为太用力,本愈合的伤口又溢出血迹来。
那一直掩藏在眼帘后的眼神也逐渐压近。
“让孤治你的罪?”
唇角似乎是笑了笑,他漆黑的眼神深沉的低得出水来:“你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说的做的哪一样不是死罪!”
虎口处的手又往下挪了,他握住她纤细的脖子来回动了动。
“还摸他?抱他?”轻笑一声,他困住她的腰身逼得人压在自己身上,连着冷笑气息喷在了她的脖子里。
“别说是做,你连想想,孤都恨不得弄死你!”
那掐在她腰间的手狠狠地收紧,玉笙到底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地叫出了声。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赶紧闯了进来。
王全带头走在前面,还没跑进去,就见那修长的背影转过头,目光凉凉的落在他身上一眼:“都滚出去。”
素嬷嬷等人一瞬间手脚发寒,屋外的门关上,太子掐住她腰间的手才放开了。
“沈清云被永昌侯的人接走了。”
他低头,帕子擦拭着手背,片刻之后很快就溢出了血,淡淡的药香中夹带着血腥味。他垂着眉眼擦拭着,一丝不苟。
“知道了。”
拿着帕子的手一顿,他面无表情的掀开眼帘:“今晚孤歇在这儿。”
不要脸!
玉笙瞪大了眼睛,吵了一半还没吵完呢,她以为他会拂袖而走,什么叫做今晚歇在这儿?
如玉般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他二话不说直接吩咐人进来洗漱。
外面的奴才们也是一头雾水,还当这两主子和好了,高高兴兴地进来伺候。
唯独王全抬起头,瞥见殿下那脸上的巴掌印,吓得心尖都在颤。
“你明日入宫一趟,说孤告假。”
太子烦躁的扔下帕子,手背上疼的眉心一拧。
小小年纪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瞧见他伤口都裂了,半分表示都没有。
白折腾一通!
王全早就吓得牙齿咔咔作响了,慌乱地点着头。
殿下这张脸,明日早朝定然是消不下去,东宫四处都是眼睛,若是被旁人知道了,玉主子敢打了主子一巴掌,只怕这陛下娘娘都要了玉主子的命。
“今日的事,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
屏风外传来细细的水声,王全压低声响,道:“那姜承徽那边呢?”永昌侯的世子爷刚好这次科举前三,姜承徽再如何也是侯府的庶女。
殿下一直没处置姜承徽也是看在这一层。
“人是不能留了,看明日殿选。”他向来不喜这些阴诡算计,姜承徽今日闹得这样大,他没当场下命赐毒酒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东宫之中留不得这样的祸害。
王全点头明白了,看来这姜承徽是必死了,只是这死法却有太多的不同。有突然暴毙而亡,也有悄无声息的死。
最平常不过的,就是下药。
三五日的瞧不出来,等时候一到五脏六腑都腐烂了,到那时候大罗神仙都没得救,外表看着人还好好的,最后却是死在了睡梦中。
如今这姜承徽的命是注定了。
就是这去黄泉的路是快是慢,那就要看她兄长的了,若是这永昌侯的世子一举夺个状元,殿下定然不会让她死得那样突然。
王全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想到什么,又回来了:“今日恒亲王殿下来了,在月室等了许久没等到您,给殿下留了匹好马。”
外面,洗漱声停了下来,太子抬脚往前方走,听了这话拧了拧眉,随口道:“明日约人出宫一叙。”王全将生辰礼几个字咽了回去。
眼瞧着殿下都去寻玉主子了,头皮一紧,赶紧往外溜。
明日恒亲王说是要离京,还不一定有空呢。
何况,这玉主子一看就是还没好,屋子里待会又弄的腥风血雨的,他可不敢留。
第122章 茶楼 一更
翌日清早,下起了雨。
太子从床榻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一片光亮了。天青色的帷帐垂下来,他拧着眉心起身的时候,身侧已经没了人。
捏着眉心的手放下,太子嗤笑一声,摇头从床榻上下来。
外间伺候的王全听见声响,赶紧提步走了上前,他弯着腰,半跪在地上伺候着太子穿靴。床榻外侧的位置早就没了温度,太子的手从上面挪开。
垂眸看着地上的人:“她什么时辰起来的?”
王全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说的玉主子,低着头不敢抬,道:“玉主子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太子摇头起身,只觉得她好笑。
平日里雷打不动的人,恨不得一觉睡到午时,今日倒是勤奋,他还没起她便是醒了。
轻笑了一声,披了件外衣便往外走去。
玉笙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看雨。窗户正对着的那盆秋海棠这几日花谢了,廊檐下的雨水打在琵琶叶子上,滴滴答答的声响带着几分悦耳。
她穿着素色绣绿鄂梅的寝衣,外面罩着一件五色锦盘的云纹衫,纤细的腰杆挺得笔直的,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像是三月里的杏花儿。
太子瞥了她一眼,站在洗漱架子旁净手,六七个宫女太监们立马拥了上来。
镀金的水盆中添了玫瑰香露,他侧对着玉笙,瞥了一眼,像是随口一问:“你今日起的倒是早。”
玉笙就着一件单衣,鸳鸯莲瓣纹金碗中装着羊乳,她时不时低头抿上一口。听了声响,点了点头,淡淡的声音十分认真:“我今日醒得早。”
醒得早个鬼!
入东宫伺候他一年了,都没见她像今日起的这番早过。
太子将手从盆中拿开,任由小宫女跪在地上给他擦拭着,洗漱过后膳房的奴才们立马摆上早膳。
“你玉主子的呢?”
太子坐下来,瞥了一眼,桌面上只放了一副碗筷。
王全在身侧一抖,上前了两步小声儿道:“主子,玉主子一大早起来就用过了。”
玉笙坐在他身后,对着碗口吹了吹,跟着点了点头:“殿下一个人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