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围堵在门口,竟然真的让人闯了进来。
“快……”
侍卫们抽出腰间的佩刀,不敢再手下留情。贺文轩知晓这事是九死一生,不敢被人抓住。
疯狂地朝前跑时,万幸撞见了庄牧。
“怎么回事?”
庄牧刚从恒亲王的寝殿之中出来,手上还捧着殿下的盔甲。贺文轩见到熟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跑的膝盖都有些软了。
顺手扶着就近的一棵梅树,接连喘了几口气:“我……我要见殿下。”
庄牧还未有反应,贺文轩抬起头,那张脸上血色跟被抽掉了一样。对上庄牧的脸,又道;“ 跟画像上的女子有关。”
画像?
东宫,玉小主。
“糟了!”庄牧举着托盘的手一松,上面的盔甲掉了一地,他却是半点儿都顾及不上,抓着贺文轩的胳膊便带人原路往回冲。
“快快快!!”
“陆大人快些,快随奴才跟上来。”
——
恒亲王府之中,刻不容缓。
而广阳宫里,玉笙也被逼的退无可退。
素嬷嬷一瞧见不对劲,就想溜出去让小元子请太子殿下。只是,人才刚走几步,就被拦在了门口。
太子妃将眼神从素嬷嬷的身上收回,再看向玉笙之时,眼中满是兴味。
“妹妹身边的奴才倒是很聪慧。”她轻笑了一声,又开始道:“这个样子,是打算去搬救兵?”一屋子的其余人都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都往两人身上看去。
玉笙被逼在椅子之上,浑身紧紧绷着,这是个防御的姿态。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指尖之处褪色成为一片惨白。
她强行忍着,才压抑住自己不去发颤。
而她的身下,玉箫抱着她的双腿,整个人抖动的如同筛糠。
太子妃那一脚伸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绣花鞋直接踩在了她的腿上。玉箫是下意识的开始颤抖,抱着玉笙的腿也越发的紧了。
“救……救命。”
玉箫是真的害怕了,这里的一切,连带着这四周的所有人,对她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陌生感。她只有拼了命的抱住面前玉笙的腿,这才能让自己有一线生机。
“救……救救我。”
“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份上,救……救救我。”
这话一说,四周络绎不绝的都是抽气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地上,这个宫女刚刚说的什么?她刚刚说……说是姐妹?
玉良媛与这个宫女,曾是姐妹?
太子妃头一个笑了。
她轻啧了两声,微微扬起头,里面带着的都是笑意,眼神看向玉箫,微微扬了扬下巴:“玉良媛,你可认得这位?”
玉笙一下子抬起头来。
她轻撩起眼睛,一眼不眨的对着太子妃。
若是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太子妃一手策划,那就算她白活了。从她今日进门开始,一举一动都掉入了太子妃的陷阱中。
那把刀,毫不犹豫的,对准的是她的颈脖。
太子妃是想要她的命!
一想到这个可能,玉笙的双眼微微的缩紧。她之前一直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思想。哪怕是赵良娣威胁,她也没把注意打到太子妃的头上。
但是没想到,太子妃的刀子却是一直对准的她的脖子。
“玉良媛。”太子妃离的近,又喊了一声。
两人离的近,玉笙的神情一眼不眨,全部落入了她的眼中。那双眼中的惧意,让她浑身上下都产生一股愉悦感。
之前,她一直都碍着这位玉良媛受宠。
有什么事都是处处忍让,哪怕是见她快爬到自己头上来,也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笑着忍耐过去。
可如今,这位玉良媛的身份只不过是个瘦马,最下作低贱的身份,连站在她身侧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爬到她的头上来?
“这个奉茶的宫女,如何会是玉良媛的姐妹呢?”
太子妃笑着,眼神里面却是含着冰。她一眼不眨地落下脚,踩在了玉箫的手上:“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宫女给本宫拖下去!”
“低贱下作的东西,胆敢伤了玉良媛,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冰冷狠厉的声音,让在座的所有人心下都是一阵激灵。玉箫尤甚,她吓得整个人都没了血色。仰起头,越发抱住玉笙的脚。
外间的小太监们听见声响,立即上前来拉玉箫。
在她看来,这些人就是索命的魔鬼,是要来带着她去阴曹地府的。
她不想死,她要好好活着,她不能离开贺文轩!她像是疯了一样,死死抱住玉笙的腿,任凭是谁拉都拉不开:
“ 你救救我,救救我。”
人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其潜力可谓是无穷的。身后两个小太监上前来拉,都不能将玉箫拉出去分毫。
“我知道我之前对你不好,我…… 我小的时候经常害你。”
玉箫咽着口水,拼命解释,颤抖着的双手抱着玉笙的腿,仰起来的一张脸上满是哀求:“我……我还嫉妒你,学你说话,学你穿衣……还,还模仿你动作……”
在月楼之中,她与玉笙最不对付,细算起来,竟然说不出一些求情的话。
其实这又如何怪的了玉箫呢。
在月楼之中,玉笙自小就不合群,又因为相貌过于的出众,太受到嬷嬷的关爱。在群体之中,过于出众只会引得旁人嫉妒。
玉箫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到最后都发不出一点声响出来。
她对待玉笙是这样的不好,若是今日换作是自己,她还会救自己吗?细数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玉箫发现,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她自己都不会救自己,那玉笙又凭什么会救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那抓住玉笙双腿的手给放了下去。她垂下眼睛,浑身上下都是绝望。身后的小太监们瞧见,扣住她的肩膀立即就往外拉。
玉箫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后果,整个人如同一摊软肉似的倒在地上,再也没了挣扎。
玉笙垂下眼帘,便看见那拖在地上颤抖着的手,修长的十根指腹之间,被烫的一片通红,那痕迹,是刚刚那盏热茶烫的。
十指连心,她朝着自己扑过来不是存心的,而是,那茶水太烫她根本就拿不住了。
深吸了一口气,玉笙掀开眼帘,面对着那两个小太监道:“放开她!”
玉笙是从扬州那样的水乡中将养出来的,话语之间带着一股江南水乡的软糯。然而,这句话开口,依旧还是能让人听出里面的震慑。
几个小太监站在原地,看样子有些犹豫。
可那掐在玉箫肩膀上的手,却依旧还是没放开。
玉笙的眼神落在那双手上,里面的表情越发冷了几分:“本宫再说一遍,放开!”
那满带着狠厉的震慑声,到底还是吓破了那两个小太监的胆,掐在玉箫肩膀上的手一颤,哆嗦着将玉箫放了下来。
太子妃面色不悦的往身后瞪了一眼。
转身看向玉笙的表情又满是愉悦,她故作疑惑地问道:“玉良媛这番菩萨心肠?”
“还是……这宫女说的是真的。”
语气中的笑意这番的明显,太子妃放下扬起的下巴,面对着玉笙:“玉良媛跟着这宫女,当真认得?”
这话说完,四周开始浮现出一股躁动不安来。
地上的那个,可只是个宫女。
能出现在太子后宫的,哪个不是有家室背景之人?自小就是含在金窝银窝之中,锦衣玉食的长大的?
宫女对她们而言,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哪个千金大小姐身份的,会去和宫女做姐妹?
岂不是自个儿贬低了自个儿的身份?
“玉良媛?”太子妃笑脸盈盈的,不急不慢地又催促了一声。
她那双眼睛从未从玉笙的身上挪下来过。
太子妃发现,自己非常喜爱这种猫抓老鼠般的愉悦感,此时,玉笙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只随意逗弄的老鼠。
玉笙到底还是动了。
她从太子妃的眼神下站了起来,双手放在身前,腰间挺的笔直。从气度上来瞧,丝毫瞧不出那胳膊刚被烫伤过。
玉笙往一屋子中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快被拉出去的玉箫身上。
“她说的没错。”
平淡的声音里,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却犹如一道惊石投入了湖面之中。
玉笙坦荡地点着头,瘦弱的腰肢撑起四面打量的目光:“我与她是旧相识。”堂堂一个三品良媛,却是承认自己与这宫女相识。
“还……还是姐妹关系?”
不知是谁,疑惑的出了声。回过神来,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刚刚那个宫女说的。是她口口声声喊她与玉良媛是姐妹。
刚想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太子妃心情十分地好,面对着玉笙问道:“玉良媛,你说呢。” 玉笙看着太子妃那志在必得的模样。
知道自己这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太子妃所说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范围之内,从玉箫出现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她说的不错。”除了承认,玉笙毫无办法。毕竟太子妃是有备而来,她就算是承认,也不能允许自己过于的落魄。
死鸭子嘴硬,如今还傲的下去。
这玉良媛分明是承认了,但太子妃却是没那种愉悦感,她面上的笑意开始变冷,狠狠地盯着玉笙:“哦?”
冷笑一声之后,太子妃也没了心思作戏。
她走到门口,亲自掐着玉箫的手带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人往玉笙身上狠狠地一推:“那你可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
玉箫整个人被推到的玉笙怀中。
她踉跄得几乎站不稳,身子摆了摆,恰好砸在了玉笙被烫伤的手臂上。玉笙的手臂疼的令她几乎一缩,可面上却是半点都不露痕迹。
“对……对不起。”玉箫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弄疼她了。可话还未说完,就被玉笙二话不说,一把牵到了背后。
“那太子妃说说,她是什么身份,玉笙又是何种身份?”
玉笙不怕吗?她其实是怕的。但她知道,怕是无用,如今这软刀硬刀都是对着她而来,她除了接着受着,毫无他法。
或者,她能让自己不要过于的狼狈。
“你……”
太子妃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到如今,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给气的直哆嗦。
抬手指着玉笙,那伸出去的手指还在微微发着颤。一句话还未开口,身后,元承徽等不及了。
她推开前面拦着的太监宫女们,雄赳赳地走上前,面对着玉笙冷冷道:“你不过就是个瘦马出身!”
一语惊起千层浪。
元承徽的话音刚落下,整个大殿之中响起一股抽气之声。
接二连三的凉气在大殿之中络绎不绝的响起。所有人瞪大了双眼,眼睛像铜铃一样看向玉笙。
“瘦……瘦马?”
瘦马是什么玩意儿?这是所有人脑子里第一个闪现出来的想法。紧接着,关于瘦马的言论开始在脑子里闪过。
毕竟都是大家小姐,有些东西哪怕是没了解,但毕竟也还是听过的。
形容物件儿,随意买卖一样的东西。总之,不是大家小姐出身的。
那看向玉笙的眼神,开始变得狐疑,冷漠,前方不知是谁,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她们是大家小姐,与瘦马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不就是侮辱?
“扬州瘦马,月楼里调教出来的摇钱树。” 元承徽眯着眼睛,看着众人,那嫌弃的目光直接看向玉笙。
“在扬州的时候不要脸勾引了殿下,哄得太子殿下带你入宫。”元承徽对玉笙,可谓是恨极了。恨不得一巴掌下去,直接甩在她的脸上。
“入东宫之后,使用狐媚手段,区区一年的时光竟从一个小小奉仪爬到如今的三品良媛。”若是没有玉良媛,当初她怀孕的时候,这个位置必然就是她的。
如今,良媛位置已满,玉良媛这个鸠占鹊巢的人也该下位,把这个位置腾出来还给她了!
“本还当你是哪家的良家小姐,殿下宠爱你便也就罢了,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瘦……瘦马。”元承徽声音越来越大,激动的好像都在颤抖。
好似那瘦马两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都是侮辱了她一样。
“这样的身份,怎配与我们同为姐妹?”元承徽仰起头,对着玉笙的眼睛:“你这样的人,又有何脸面留在宫中。”
随着元承徽最后一声落下,四周看过来的目光越发地炙热。
那眼神中的打量,与轻蔑,与玉笙之前想的是差不多的。可就算是有准备,那些平日里熟悉的人,对她恭敬的小太监,连着满是艳羡看向她的宫女们。
都是这样看她的。
她不过是个瘦马出身,好像就该让她去死。
这一切的一切,与她而言都是格格不入的。
玉笙想,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出生。她也不想是个污点的身份,可是,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投身在一个好人家?
又有多少人从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的?
大部分的人不都是生于平凡?
若是有选择,她也是不想让自己是个瘦马的。
但是,既然她是了,既然她从那淤泥之中走了出来,那她起码有站在这里的权利吧。
“瘦马,不过是好听一些。”元承徽一番言论,说得玉笙不敢言语。她得意极了,放高自己最大的声音,开始侃侃而谈。
“其实,也不过是个妓。”身后的玉箫被这一声声,一个个打量的目光,吓得颤抖的如秋天的落叶般,半瘫软在地上,膝盖都伸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