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什么?”他难得的好脾气,还去问:“李昭训哭得啪啦啪啦掉眼泪,说你仗势欺人。”他斜躺在美人榻上,头仰躺在身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去审讯。
白玉烛台就在背后,犯错的人吓得额头带着些细微的汗。
支支吾吾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她故意说得怀孕了。”将给太子妃请安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通,拉着太子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
“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怀了的?”
太子的手被她拉着放在腰上,掌心下面一阵柔软,他索性一把抓住,细细把玩了一会儿,故意逗她:“李昭训可是在孤面前,被你欺负得啪啦啪啦掉眼泪的。”
其实他连轿撵都没下,只光听着李昭训哭了,李昭训的脸是什么样子他都没瞧见,便不耐烦的让人将李昭训送了回去。
“殿下就光瞧见她啪啦啪啦掉眼泪,我也会。”她红着一双眼睛看过来,却没哭。刚他故意吓她,也没见她掉一滴泪。
“别企图蒙混过关。”太子却是个铁石心肠的,偏生要追根揭底。笑着伸出手,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颊:“就为这个?”
玉笙忐忑小眼神一瞬间看了过来。
他瞧着觉得好笑,面上却是越发的严肃,微板着脸训斥:“说实话,孤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玉笙点点头,又摇摇头。
对上他那带笑的眼睛,最后红着眼睛嘟囔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我就是故意欺负她的。”
“小东西。”太子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样的,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脸:“欺负旁人自个儿倒是先委屈上了。”
本是一件小事,他也只是随口一问,瞧见她这模样,倒是非要问出来不可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去问李昭训了。”他假装起身要走,玉笙却是信了,一把将人拉住。
“不准去!”
抱着他的胳膊,玉笙还是说了:“她笑话我家世低,还说我不会喝茶。”撅了撅嘴,又啪啪地继续道:“那酥肉糕太难吃了,我咽也不能咽,吐也不能吐,我回来难受了一整日,到现在都没吃饭。”
她说这些的时候都满是平静的,不添油加醋,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只嘟囔着嘴,满是不高兴。
“哦?”太子拍了拍她的头:“你之前都忍了,怎么这次忍不住了呢?”
他声音是极度地温柔的,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儒雅伪装,是真的想了解与好奇。玉笙怯生生的眼睛看过去,对上他眼中的关心。
只一瞬间,立马就红了,刚还坚强得要死呢,如今就委屈得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冲我炫耀……”眼泪一哭出来,就像是不要钱一样。
玉笙开始颠倒黑白:“她说我入宫才半年,殿下如今对我不过是一时新鲜……”
“她说她跟在殿下的时间长,入宫都三年了。她也曾伺候过殿下,照顾你穿衣,陪你一同用膳,一起度过三个春秋……”她仰起头,眼泪止也止不住,几乎是一冒出来,就跟水似的往下砸。
“说殿下对我不过是一丁点的怜惜,就像当年她入宫殿下对她一样。”
巴掌大的脸满是泪,她哭得委屈极了,红着眼圈,理直气壮:“我偏要欺负她,我就是故意的,她活该……”
李昭训若是在此,听到这句话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太子在一旁,瞧着她哭得脸都红了,快要抽过去。她倒是诚恳,不加掩饰,说起李昭训的时候眼里满是嫉妒,嘴里也没有好话。
但却是让他半分的训斥也说不出口了。
他手指伸出去,轻柔地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有些无奈:“就为了这个?”
她红着的眼圈一瞬间瞪大,哽咽着:“这个还不够?”他手指多温柔啊,动作轻缓地生怕将她弄疼了。
玉笙却顾不得,双手抱着他的手腕,脸颊埋在他掌心上来回地蹭着,任由眼泪被他兜入掌心里。
“若是……”许久之后,她才抬头,眼圈红红的,眼中不知是不是因为含着泪,水洗一般的透亮:“若是我也认识殿下三年就好了。”
“那……那我也和她一样,能看见三年前的你,也能陪你一起……”
“行了,打住。”
太子上前,将人抱在膝上,吻了吻她的唇:“你自个算算,你三年前才多大,孤那时候就算是瞧见你,只怕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拨弄了一番她哭湿了的头发,他笑话道:“孤可不喜欢小孩子。”
她又不说话了,低着头,不怎么高兴。
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伸过去,拨弄了一下她的耳尖:“你还小。”
玉笙仰起头,两根指头伸出手弹了弹她那发红的耳尖,微微一颤,他许诺:“时间会证明很多东西。”
第70章 做对 我入东宫是赐的良媛之位 ……
屋子里闹了一通之后,倒也很快的平静了。
王全舒了一口气,这次倒没闹的太厉害,两祖宗都安安静静的,已经是阿弥陀佛了。他御膳房的上了晚膳,菜色都是殿下吩咐的,清一色都是平日里玉承徽喜欢的。
屏风后面传来水响,内殿中,玉笙对着铜镜拿帕子捂着眼睛。
“还是肿吗?”
她声音小小的,生怕被屏风后的人听见了。帕子用温水打湿敷在眼睛上,可效果微乎其微。
铜镜中的人依旧双眼肿的像核桃。
“没事,就这样出去吧,殿下不会嫌弃的。”素嬷嬷在旁边劝,再说了这眼睛肿了,哪有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
只怕明日都消不下去。
“那……那怎么行?”玉笙急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多丑啊?要是殿下瞧见了。”
屏风后,太子听后觉得有些好笑,这会子倒是怕他看见了,早干嘛去了?
他想咳嗽一声,故意吓吓她。
拳头抵住唇,到底还是放了下来,他眉眼带着笑意往前住了几步,装作没听见。
王全多精啊?瞧见太子这样子就知道这玉承徽又抓住了殿下的心,李昭训那儿还有根刺在呢,他也不介意卖个好:
“主子,那李昭训那边。”
太子在洗漱盆前净手,玫瑰香从赤金铜盆中传来,一股淡淡的清幽香:“ 让她抄一个月佛经,静静心。”
“暂且在院子里待着吧,别出来了。”
王全低下头。今日下午这一遭,其实注定这件事不会平凡。只他惊讶的是,殿下不喜欢管后院的事是众所周知的。殿下这算是头一次为人出头了。
“是,奴才这就过去。”
王全弯着腰退下,屏风后的人过了好一会儿还没出来。太子往桌面上看了一眼,眼看着这饭菜都要凉了。
才走上前,对着屏风敲了敲。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随后捂着双眼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
“遮什么?”他故意问,知道她这是嫌弃自己丑,偏生要去逗她。
“丑。”玉笙脸埋在双手里,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
“都要用膳了,难道你要这个样子吃饭?”太子伸出手,逗了逗她的耳朵:“快点放下来,好好用膳。”
玉笙不敢不听话,拿下双手怯生生的朝他那儿看。
烛火下,那双眼睛通红成一片。
偏生她脸生的小,又白嫩嫩的,如今眼睛肿的像核桃便格外的明显,跟只兔子似的。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好看,眼中满是忐忑。
时不时往他那儿看一眼,想问,又不敢问。
太子便不说话,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眼睛滴溜溜的,到底还是忍不住,支支吾吾试探着问:“很丑吗?”她瞧着怕极了,脸色都白了。
太子捂着唇,咳嗽了一声,头一次说谎:“还好。”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乖乖跟在他身后用膳去了,可转身的时候却是瞥见了他眼中的笑意,整个人愣住,随后喊:
“好呀,你骗我。”
玉笙气急了,冲到他面前眼睛瞪的老大,红彤彤的眼睛肿的便越发的明显,跟挂了两个灯笼。
太子刚还忍的住,如今可忍不住了,爽朗一声大笑了出来。
屋外,王全刚回来,听见这声响定住了,他赶紧挥手让前方的奴才晚一点进去。
“等一会吧。”王全笑着摇了摇头,手指着里面:
“殿下好久都没笑的这样开心了。”
——
玉笙与李昭训的事闹的本不大。但太子不过是去了合欢殿一趟,就罚了李昭训闭门思过一个月,这才算是引起了波澜。
“王公公亲自带着人去的,奉殿下口谕封了宫门。”
丁香在身侧弄着珍珠粉,娘娘爱美,基本隔上一段时日就要拿珍珠粉敷脸,以保肌肤白嫩,青春永驻。
“可怜了李良媛,跟着受责罚。”
李昭训住在李良媛的宫中,当初就是因为同一个姓这才住在一起。如今好了,倒是一同遭了殃。虽对李良媛的出入没什么影响,但是殿下短时间内定然是不会再去了。
“当初倒谁也没想到,这个从扬州带回来的玉承徽有这么受宠。”
太子妃头仰躺在美人榻上,眼睛闭着:“本宫倒是不惊讶。”珍珠粉敷在脸上,太子妃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玉承徽那张脸,注定就是个不凡的。”只是家世太低,殿下宠爱她这么,一个承徽之位只怕也是到了头。
与东宫之中,那些家世高,家族鼎盛的人来比,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足为惧。
她自小就是从千尊玉贵的家世中长大的,嫡长女,万众瞩目,最是看中背景。
太子妃想了想,这才问:“选秀这段时日快要结束了吧。” 眯了眯眼睛,太子妃直起身来,她这几日忙着别的事,都要忘了。
“好像是快要大选了。”大选就是选秀最后一步,由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选,从秀女中挑出好的来,有的充盈后宫,有的则是赐给皇子们。
“往年殿下都推脱不要,今年只怕是没法子,东宫之中肯定会入几个人了。”
太子妃面上有些不好看。
上次那秀女的名单她瞧了一眼,上面好几个家世比起陆家来说,也不逞多让了。
“去派个人看着我那庶妹。”陆静好捧起茶盏,喝了一口,她得想个法子稳住姑母,总不能真的让陆静姝入东宫吧?到时候姐妹共侍一夫,外头的人听了岂不是要笑死?
“是。”丁香看了眼主子的脸色,放下手中的东西弯腰退下去。
才刚转身,没出去,门口一阵愉悦的脚步声却是传来:“长姐。”陆静姝入了广阳宫之后,如只飞奔的燕子跑了进来。
丁香站在门口,差点被她冲过来撞到,手扶着背后的桌子人才堪堪稳住。
陆静姝却像是看不见,越发欢快的往里面跑:“长姐,长姐。”她在外面还估计端庄贤惠,顾忌陆家的脸面,可进了广阳宫的门便什么都掩不住了。
陆静好拧着眉心朝门口看去:“你这是什么身份?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长姐,我实在是太开心了。”陆静姝眼睛雪亮,一路跑过来额头都带着细汗,漂亮的一张脸里是谁也看的见的惊喜。
“什么好事?你不是该在选秀么?”
太子妃直起身坐起来,对着镜子收拾着自己的脸,珍珠粉涂了一脸,要用玉勺一点一点的去掉,她很细心,一下一下动作轻柔生怕弄伤了脸。
陆静姝一路从正阳宫跑过来,实在是太过于兴奋。多年的夙愿完成,如今看着长姐的脸,难得的有些羞涩了。
“我……”她撇过脸,开心之中又觉得有些对不住长姐,但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到底还是咬了咬唇,试探:“长姐,今日是姑母叫我去了正阳宫,也……也是姑母叫我过来的。”
梳妆台面前,太子妃一瞬间转过头。
陆静姝是庶出,从来只有叫皇后的份,什么时候配她叫姑母了?
“我……”陆静姝别别扭扭,连她长姐的眼睛都不敢看了。等惊喜过去,回过神,才意识到长姐应该不会为自己高兴。
“怎么回事?”
梳妆台后,太子妃却开始狐疑了,眯着眼睛看过去,眼神凌厉。
陆静姝再傻,也知道长姐不开心了:“我……”往后退了一步,陆静姝深吸一口气道:“我下次再来吧。”
“姑母把你赐给了殿下?”
太子妃却不给她机会,狐疑的问了一句,瞧见陆静姝的脸色立马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呵……”
太子妃站起来,姑母对她还真狠心,说让陆静姝入东宫,就让陆静姝入东宫:“你一个庶出,怎么想的?非要入东宫跟我争?”
“姑母给了你什么位分?昭训?承徽?殿下只怕头一个不会答应吧。”
“良媛。”陆静姝浑身的血色殆尽,握着拳头有些颤抖:“姑母说我入东宫赐的是良媛之位,”
“而且。”她如火般的眼神瞪着陆静好,分明害怕却依旧努力对上那双眼睛,从小到大,她长姐一句嫡庶,却从未真正将她放在眼中过:“这个位分是太子殿下亲口允的。”
“长姐你再不愿意,从此以后我也是这东宫的一份子了。”
那金镶玉的翡翠小勺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太子妃一瞬将手给背在了身后,指尖都陷入了肉中,她都没察觉出来。
“好。”太子妃点着头:“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