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划到了底,照片没了。
柯繁说:“就找到这些,太早了,而且又不是一个城市的事,没那么容易找,你要不信任陈墨,干嘛嫁他呢,嫁了又查对方的底。”
“了解未来老公。”
“噗。”
亏她还知道有老公这个词,他还以为她去领结婚证就跟幼儿园去领奖状似的呢。
“真心话,怜姐,两个人的话可不是这样了解的,感情也不是这样来的。”
“那是怎样?”楚怜问。
柯繁又答不上来。
楚怜没理,径自下了车:“你先回去吧,我去走走。”
她本来好奇陈墨过去那六年都是住在什么位置,柯繁给了她答案,出人意料,就是上次陈墨带她去的筒子楼。
那是一个老小区了,来来往往都是住了多年的老人。
楚怜再度踏上了破旧的台阶,感受这里朴实的氛围。
在六楼,一路上去,一排都是门,楚怜没有钥匙,一扇也打不开。在走廊尽头有盏微弱的灯,越远光越暗。
过道有一张不知道是谁放置的桌子,以前学校教室的那种,太久没人用已经落灰了,还有窗台上搁着的板刷,再往里走就是陈墨的那间。
上次他们还在这里接吻,纯属男女之间的冲动行为。
楚怜轻轻点了下门,竟没锁,她推门,铁门嘎吱一声开了。
她走了进去,凭借着外头的光看清屋子里整齐的摆置,电视机、沙发,还有餐桌,家具很老,墙壁也很破落,楚怜转头,注意到墙壁上仿佛有字。
她走了过去,外头的灯却忽然熄了。
屋内陷入沉寂的黑暗之中,除了外头居民的讶异声,屋内悄无声息。
浓稠的黑,无预兆地将人裹紧。
楚怜却也不怕,注意力被吸引了上去,她平静地将手指触到墙上,感受着凹凸不平的墙面。
上次没注意过,现在才发现上面被人刻了字。
还是很多个字,深陷在墙壁之中,如泥沙一样硌手,时而浅时而深,像是失心疯的人在绝望之际拼命寻求稻草刻上去的,情绪起伏巨大,充满压抑。
她本不在意,却忽而发现什么一般停住,指尖细细描绘上面的形状,一遍遍地确认。
最终她确认了。
一点一竖一点,再加一个令。
她签过千万遍的一个字。
是个怜字。
“阿怜,你看我是不是个可怜虫?我这辈子都没有希望,我没用,我只有你了,你可怜可怜我。”
“阿怜,阿怜。”
熟悉的话语莫名窜入脑中,缠绕情绪。
第23章 喜欢你 被这样一个傻子
那是一场十几年罕见的暴雨夜。
泥沙滑坡,路面被淹没,夏日温度如蒸炉一般热,所有人只能待在屋子里,如困兽。
雨水大得好像能把人砸倒。
一道身影在雨幕里呼喊,狂跑,由远至近,天空滑下一道闪电、雷鸣,仿佛老天降罪。
“阿怜,阿怜……”身影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撑着膝盖狂呼吸,黑发全湿紧贴在额上,衣服浑身湿透,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黑暗的道路。
他撑起身子准备继续往前找,胳膊陡然被人拉住。
“你不要命了?说了最近天气恶劣在家好好待着,大半夜的非要像个疯子似的出来喊,那人丢了就丢了,不过是个傻子!”
手被他狠狠甩开。
“谁跟你说她是傻子了?你再说一遍?”
对方往后退了步:“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
仔细看他现在的形象,男人浑身颤抖着,手指、嘴唇,全部都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眼底暗红,手掌上还流着血,与雨水相交成了血水,看着骇人,真如一个扯不住的疯子。
“昨天叫你不要去打那场拳赛,你不听,伤口都没处理,你不是很讨厌她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他怎么知道,他现在就失了智,知道她可能出事,完全连思考都做不到。
“她失踪了一晚上,就算是死外边都有可能。”
“谁说她死了?她没有死!”
看他像疯了,人也害怕,不想继续相劝,赶紧的走了:“反正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这样大的雨,要不是身任镇上一职要管理好镇里的各种事情,他才不愿意趟这样的浑水出来淋雨劝他。
一个打拳赛出身的混小子,有什么必要。
男人拼命深呼吸着,寻找暴雨下的空气,他独自在原地站了良久,直至周遭只剩他一人。
紧接着拔起受伤的腿继续往前走,可镇子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这么久了,她可能被带走到很远的地方,可能被打晕了,可能、可能……
没走出几步,他陡然瘫倒跪在了地上。
也许是更加深信了某个可能性,手掌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被那群人带走了,她死了,那个傻子真的再也没有活在这个世上。
都是他,全部都是因为他。
手掌的血流得更狠,沾满砂砾,雨水,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痛苦地攥紧手。
前面忽的传来脚步,很局促,非常细微的声音被这场大雨掩盖。
他抬起头,对上一个无辜瘦弱的女孩,她撑着伞立在雨幕中看着他。
那是张很漂亮的脸,即使神情微呆仍掩饰不了那张脸的精绝。
此时她手足无措,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以至于超出她预期的事。
看到她,颤抖痛苦的男人忽而停下了一切动作神情。
整个世界仿若宁静了。
片刻,他猛然站起身走过去,狠狠抓住她胳膊,咬牙道:“你去哪了一晚上不见人影,不知道最近外头多乱?就不怕在外边出什么事?!”
女孩怯懦地动了动唇,解释:“有……有事……”
“有事?什么事。”
她又说不上来,一副傻劲。
他又气涌上来,像是自己刚刚那番表现特别可笑。
那他是为了什么,以为她出了事或是被别人给带走,出来找了大半夜,痛苦地哭了,跪到了地上,偏偏这一幕还被她给看了见。
被这样一个傻子。
“你有什么事要做,不知道自己多蠢吗,你能做什么?你把别人的感受当什么了?你出去添什么麻烦?”
可能是这样的话她听了太多,以至于此刻听着都没有什么感觉。
她盯着他看,目光一如既往地泛着无辜劲。
看得人心烦。
她撑着伞,一手唯唯诺诺地在荷包里翻着什么,最后翻出了一个小药盒,包装盒都被压烂了,她衣服湿了一块,也溅湿了点那药瓶。
即使这样她也将这东西视如宝贝一样护着,仔细地擦了擦上边的灰,像献出手中唯一至宝一样递到他眼前,眼里闪着光。
“药、药……”
他皱紧眉头:“什么?”
“墨、墨墨总是流血,有了药,就不会流血,不会疼了……”
他骤然沉默,整个人像被什么袭中。
她为什么会出去?他比什么都清楚,那些人肯定是拿他骗了她,告诉她去城里买药,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了,她那么牵挂他的,一定会去。可城里离这儿又有多远?外面这几天天气恶劣,她走上一整天都到不了。
他又低头去看她的鞋子,鞋子破了,整个湿漉漉的,沾了不少灰。
再看她这个人,浑身脏得不能再脏,不能再可怜。
即使这样,那瓶崭新的药却被她护得好好的。
可她一个口齿不清,交流有障碍的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买药,别人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会用怎样的语气凶她?
想都不敢想。
可是,可是。
可是这一切又是因为谁,是她自己吗,不是。
他每天的生活她一个傻子不会了解,她只看到他受伤了以自己的认知觉得他会疼,所以就奋不顾身去为他做所有能做的一切,她一个傻子懂什么,知道什么?那么奋不顾身,有什么必要?
他怔了。
她以为这样他会开心,期待地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泛着沉色的眼。
药却忽的被他掀翻,甩了出去落到地上,在雨夜的地面上滚了两圈,女孩也被他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步,要冲进雨里去捡那瓶药。
胳膊陡然被他钳住。
“谁要你去买药了?谁要你管了?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少女惶然,怔然地看着他。
可她越摆出这样的表情,他心里的情绪就越翻涌。
“谁要你喜欢我,谁稀罕你的喜欢?你看清楚我现在的样子,你看看这样的人需要你的喜欢么?我打拳赛,我在外边打架,我赌钱,我什么都干!我这人是个疯子,有心理疾病,你看清楚这样的废物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他凶狠地说着无比绝情的话,又狠狠呼吸着,声线发着颤。
“我让你滚,你不滚;我拿水泼你,你不走;我拿石头砸你,你也不走,你是想怎么样?企图拿这样的戏码让我怜悯你?你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样,你告诉我,嗯?”
此刻他的形象很骇人,双眼通红,浑身湿透,还淋着雨,像个亡命之徒。
要是别人,早被吓跑了。
他还记得她向他告白时的样子,磕磕绊绊说着一句喜欢,周围人哄堂大笑,她红着脸,却也什么都不在意,甚至担心他的情绪会怎么样。
她永远都这样,不管受多少欺负也不吭一声,俨然一个傻子。
可是他这样的一个人,她到底是喜欢他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看什么陌生人。
虽然她平常也是这样的。
可此刻叫人觉得陌生,叫人觉得好像下一刻她就真的会走了。
她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巾,抬手凑到他的下颚旁,去给他擦。
上面沾了些血,混杂着雨水,让他那张脸都变得辨识不清。
她口齿不清地说:“伤,痛不痛……”
就是这么一句话,如穷弩之末,压断了他心中最后的一根弦。
他什么神情也没了,颤抖地看着她。
画面戛然而止。
那一刻的雨势,和现在温度的冷意形成正比。
楚怜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
她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神色寡淡的男人。
陈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手搁在门边的灯光按钮上,直直地盯着她,手里提着一个背包。
楚怜回过思绪,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触在墙上,她收回了手。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走了进来,将背包丢到沙发上。
楚怜说:“没事做,想着来这看看,不行么。”
“没说不行。”陈墨垂着眼,道:“就是下次要过来提前跟我说声,我做点准备。”
“什么准备。”
“买菜。”
楚怜微微讶异,却见男人认真地走到厨房的窗边拉开了窗户,真的拿下墙壁上挂着的围裙准备系身上。
她还以为他是准备放些什么狠话或者是继续跟她周旋两圈。
没想,是这些。
“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有。”就是有点恍惚,这种人间气息的烟火感,仿佛真的是要踏实过日子似的。
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本来还想着结婚了能怎么样,去了他陈家,感受豪门内部的勾心斗角,没有,就是很普普通通的过日子,买菜、吃饭、添置生活日品,陈墨的生活很平常。
她走了过去,道:“怎么不去外边吃,自己做饭?”
“是啊,天天去外头多浪费,有那个条件就自己做做了,不过楚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应该是没进过厨房吧。”
“算是,都有阿姨做饭。”
陈墨笑了声:“那以后省事了,你把工资开给我,我做饭给你吃。”
“可能也不行。”
“怎么?”
“我口味比较挑,你做的不一定合我口味。”
“那也说不定,我可以学,没什么是学不来的。”
楚怜说着往旁边走,大致地打量这间屋子的厨房,也是有些年头的装修,但厨房里边被人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他是个做事麻利的人。
陈墨一手捏着烟,一边单手洗锅。
这会儿他系上了围裙,从背影看他这个人要比平常随和了不少,看着就像个脾气顶好的居家男人,哪还有先前那张狂样。
可是这也可能只是他的面具。
每个人都有一面伪装的面具,平常在人前是什么样,另一个被藏得很深的又是什么样?没人知道。
那么,陈墨这个人的另一面呢?
楚怜就在他身后,在料理台边倚靠着,用视线上下考量着他这个人。
他忽而回过头,问:“对了。”
“?”
“那会儿我进来开灯的时候看到你站在那儿发呆,是想的什么?”
第24章 掌权者 第一次想拥有一个人
楚怜回想之前脑海里出现的画面。
黑暗里,脑袋里莫名就蹦出来了,像是电影片段,或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明明也不是自己记忆里的事,却很有画面感。
她当时其实没有完全走出来,而是在细想。
她看不清里头人的长相,只能回味一闪而过的场景,雨夜、药瓶、男人红着眼的颤抖。
陈墨整个人站在窗边,又是穿着一身浅色外套,瞧着较平常寡淡不少,和画面里的那个人简直极端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