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阴郁的情绪,生活过得也痛苦。
想着,陈墨竟然笑了:“那你们就动手,看我怕不怕。”
对方最是看不得他这幅硬骨头的样,一脚狠狠踹到他手臂上。
“你豪横什么?告诉你,就算把你弄死这气我们都出不了,你不是挺在意那个楚怜么,等搞了你,我们就去搞她,一个小女孩,可能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玩吧?”
他撑起身体,平稳着混乱的呼吸,冷道:“你们动她试试。”
见他这样,这群人才算是彻底开心:“我们怎么不敢?我们要摸清一个人家庭底细很容易,她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又很多人都见过她,哎,说起来她好像长得还可以啊,是吧?”
话刚说完陈墨就冲了过去,场面又是一阵混乱。
瀑布一样大的雨声、棍棒声交杂在一起。
陈墨红了眼,却仍旧被人一脚踩到地上,他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疼的,恍惚间有温热的液体从口鼻里流出,和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他恍了神。
可是他真的想到,如果有一天,真的牵连到了楚怜怎么办?
那个小傻子,那么积极的在生活了,却因为他这种人受到牵连,大概是人生里的一种不幸吧。
他依旧坚持着撑着疼痛的身躯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却支撑不住,瘫倒了下去。
很多东西仿佛都在流逝。
他感觉自己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住手!”突然传来的声音拉回了陈墨的思绪。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然情况打断,几个人看到来人,眼里先是讶异,接着都笑了。
雨幕下,是一道单薄纤瘦的身影,她穿着雨衣,看着眼前的一幕,手指都在发凉颤抖。
是楚怜。
认出她的时候,陈墨的心下意识一紧。
这个傻子,这种时候她怎么会来?
“唷。”领头的人笑了,饶有意味地说:“怎么着,还整上英雄救美的戏份了?我要是没认错,你应该就是那个楚怜吧。”
楚怜没说话,见他们有人要过来,害怕地举起手里防身的小刀对着他们:“放、放了他,我告诉你们,我、我叫警察了。”
“警察?小结巴,你看我们怕吗。你想救他,也得看时候,就你,想干嘛呢?”
那人脚踩上陈墨的胳膊,掐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面对着楚怜的方向。
“你看看他这死人样,你确定要救他?给你个机会,现在走,我们能既往不咎。”
“告诉你吧,他啊,整个就一败类,其实我就好奇了,你喜欢他哪呢,怎么就喜欢他呢?天天泡在网吧里,打着几块钱的电游,在地下黑市打拳赛,玩的也是命,他本身自己就没把自己当一回事过。”
“还有,他妈有病啊,诊断出了的精神病人,其实他自己也有病,你以为他看着正常是吗?他有抑郁症、焦躁症,指不定什么时候发作就把你给搞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然,你以为光是跟父亲争吵会把自己逼成这样?”
雷声轰鸣,像老天看不过眼。
闪电的光有一瞬照亮陈墨那张在雨中早已狼狈不堪的脸。
他双眼通红,脸上血迹斑驳,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决绝的颓劲,像穷途末路,像亡命之徒。
而这些揭穿事情的话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所有的神经。
楚怜抖着手说:“我,我真的报警了。”
她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陈墨母亲的事情,在这种节骨眼下她根本无法去思考这些。
她只知道陈墨是因为父母才出来,并不知道他母亲的这些。
现在她才知道,他有病。
几个人还以为她是开玩笑,没想远处真的响起了警笛声。
他们脸色一变,看楚怜的眼神都染上了凶狠:“你真敢叫警察?”
这样的年代,这群人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的就是麻烦。
虽然之前逍遥法外,但被抓了无疑是件麻烦事,更别说这回还是楚怜提前报的警,一会儿人来了,都别想跑。
“行,你等着。”几个人推开陈墨,狠狠看了楚怜一眼。
他们走后。
周遭只剩了雨声,雨水像不知道停一样,砸在他们身上。
陈墨低着头,摇摇欲坠地站着。
楚怜连忙走了过去,查看他身上情况:“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近看了才知道他身上的伤有多吓人,身上几处刀口,脸上也挂了彩,有的还在流血。
她连忙去摸口袋,想拿纸巾。
却见陈墨像丢了魂一样,转身往回走。
“陈墨,你、等等我……”
楚怜一心只有他身上的伤,想给他止血,手刚要碰上他,却被挥了开。
“别跟着我。”
楚怜觉察出他情绪不对,有些害怕,但还是跟在他后面。
“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不要和他们来往了。”
没有回应。
“你身上还有血,陈墨。”
依然没有回应。
现在的陈墨仿佛不是他,而是一具没了核的躯体,他踩着雨水,眼前恍惚,差点脱力栽倒在地上,楚怜想去接,却再度被他给扫开。
楚怜没站稳,一下往后摔到了地上,溅起雨水一片。
她摔倒,陈墨才像是有了反应,停下脚步,侧目往她看来。
楚怜忐忑又迟疑地看着他。
她感觉现在的陈墨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她不认识。
“陈墨……”她小声叫他名字。
陈墨站直了身,冷寂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你刚刚都听到了,我,是个有病的人,我陈墨,深度抑郁,重症缠身,我其实不是一个正常人。要不然,我也不可能会在这个地方。”
他白着嘴唇,缓缓说:“我妈过世了,她过去二十多年都被标上精神病的标签,其实我也是,可能我也有病,我本来,应该跟着我妈一起去了的。所以,我荒废了一切,我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我只想死,可是在这个路上我遇到了你,楚怜。”
楚怜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也是一个有病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你有病而不自知,活着没有意义却强撑着给自己希望,我觉得你特别装,自己过得已经够不好了,还强装着很积极的样子,企图给别人帮助。可是你以为你自己很好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话也说不清楚,什么也做不好,在家里还会拖累你爸,所有人都会耻笑你。”
陈墨的声线开始轻颤:“楚怜,你在自己欺骗自己啊,你活着干什么。”
“我,而我,我又是出于什么竟然会信了你呢?”说着,他开始自嘲,他开始轻笑,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楚怜也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一个败类,我一个有病的人,自救都做不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楚怜爬了起来,想去拉他的衣服,却被他甩开了手。
“滚,我让你滚!不要再像癞皮狗一样跟着我,我说过,见你一次我会打你一次!”
陈墨手指着一个方向,冷冷看着她:“你滚不滚?”
楚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身上雨衣的帽子也掉了下来,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她不走。
陈墨也疯了,看周围的东西,看到旁边垃圾堆里有一个破烂的书包,他捡起狠狠朝着楚怜砸了过去。
砸到了楚怜的腿。
她的腿弯了一下,疼意清晰传来,楚怜的神情有一丝松动。
“你还不滚?”只要是手边的东西,旁边杵着的棍子、压着的石头,他全部都拿着朝楚怜砸去,吓得楚怜节节往后退。
有东西砸到了她,很疼,楚怜直接疼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陈墨这样的陌生,好像之前所有的样子全部都是梦境一样的碎片,都是假的,眼前的陈墨压根就不是她认识的,不是让她动心的那个。
她不知道那个让她觉得人很好的陈墨去了哪里。
她哭了许久,最后说:“我再也不想认识你了,陈墨。”
陈墨要扬起的手一顿。
楚怜跑开了。
看着雨幕里的背影,陈墨的手最终失力地垂了下去,也把手里的东西都丢了。
他扶着旁边的墙面慢慢瘫坐了下去,失了神一样盯着前方。
脑子里一团乱。
可无疑,出现最多的画面是楚怜走之前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觉得当时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失望,很失望。
她说什么来着?
她说,她再也不想认识他了。
也是,这一次他确实做得挺过的,好在目的达到了,小傻子大概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赶走了楚怜的时候,陈墨心里不仅没有那种完成事情的快感,反而很空。
事实上从来到这里一开始就是这样了,他的内心一直都很空,不管是泡在网吧里还是在地下黑市,他不过是形同躯壳一样地去做事情。
也只有这些天好转了些,带上了个人情绪。
直到刚刚那群人在楚怜面前揭露他的伤疤。
他才记起,其实他一直都是一个病者,他没有资格去自救,亦或是拯救谁。
第67章 对不起 像渴望救赎
之后的几天,日子仿佛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集市依旧早开晚收,该做生意的人还是做,该热闹的地方依旧喧嚣。
那天深夜的事仿佛随着那一场大雨悄然抹去了,陈墨回去后简单包扎了下伤口,躺了一夜,第二天才好好处理完,经过几天的恢复也差不多了。
外面没有特别的声音,一切如常。
除了他再也没见到过楚怜的身影。
她这人还挺有原则,说不找就是不找,说不做就是不做,他的窗台上也再也没有楚怜留的任何东西,她整个人彻底和陈墨的生活脱离了。
陈墨细想了下那天他说过的话,确实挺过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几分。
他还拿她最敬爱的父亲来中伤她,估计,楚怜心里应该也对他大概也是真的失望吧。
想到这时,陈墨自嘲地笑了。
他在心里想,陈墨,你确实不是个东西。
但是也没事,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自生自灭,现在也不过是回归了曾经的生活。
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身后少了一个小尾巴而已。
后来的一个月陈墨重新投到曾经的生活状态里,网吧、黑市、家里,三点一线。
可悄然里已经开始找不回曾经的感觉,曾经的陈墨做这些是麻木的,对周围的一切是无感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常玩的游戏已经没了乐趣,黑市也渐渐不去了。
之前的一些朋友,都慢慢断了联系。
陈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傻子,怎么就能让他心里一直像搁着什么东西久久放不下来。
甚至有些时候回去他会习惯性看楚怜经常会等他位置、出网吧时会下意识看向先前楚怜会站的地方,所有的习惯无形中全都成了一种情绪的后遗症。
回到欢所街的时候看到红姨要把之前的盆栽给丢了。
上面的花开得正盛,是楚怜之前拿着浇水壶浇过的。
陈墨把那个盆栽要了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陈墨找人问了楚怜家的住址,就那么带着盆栽找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和楚怜有关的东西,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
过去的时候远远看到门口围着一大群人,招牌也被拆了,门口贴着白对联。
陈墨的脚步慢慢顿住。
他才知道,楚怜的父亲过世了。
就像做梦一样。
但确实是真的。
开着车过桥,结果车连人掉入水里,什么都没了,楚怜不去找他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她陷入了自闭打击里。
那是陈墨第一次见楚怜哭得那样凶,抱着胳膊蹲在门口,泣不成声,眼睛红得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
陈墨远远看着没有过去,后来人少的时候默然地把盆栽放到她家门口堆积着的花圈前,看到旁边有纸花掉了下来,重新捡起来,粘回到花圈上。
后来那段时间,所有朋友都知道陈墨变得更沉默了。
不去聚会,不去打游戏,朋友喊也不理,更多时候是一个人待在屋里,他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像变了个人,又像什么都没变。
要不然,为什么他偶尔会去买花,找人送到某个墓地。
要不然,为什么他会经常夜里出去,也不知道是去找谁。
楚怜一个人生活的那几天,隔壁的小花爷爷就顺便照顾她,做了饭就顺便去给楚怜送一份,其实楚怜也会做饭,就是做得不好吃,每到这时候就会婉拒小花爷爷。
卫松担心她,一放学就一溜烟地带着作业跑到楚怜家里来,一边讲笑话哄楚怜开心,一边在她旁边写作业,天黑了他爷爷来喊才回去。
其实,她周围的人也都是很温暖的一群人。
在楚怜艰难寒寂的那些岁月里给她暖意。
她不是不知道难过,她其实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回去也会哭,但是她知道也有那么一群爱她的人,比起这个,好像那些伤害就变得不值一提。
这也是陈墨这几天去了解她才知道的,他才知道楚怜的生活,知道她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遭遇打击后楚怜家里都空了,之前的很多东西全都要清空出来。
那天夜里楚怜无意碰到陈墨。
她端着家里剩下的水果篮准备放到后院,刚放好的时候抬头就看到站在篱笆外的人,熟悉的身影几乎一秒就认了出来,楚怜动作明显愣了下,神情有些变化。
那是种什么神情?意外,还是迟疑。
陈墨也分辨不出来。
那天雨夜的事情他做得挺不是东西的,也不知道楚怜有没有讨厌他,又或者,很不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