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侯府的人都不要脸。”阿融总结,“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全部不要脸。”
明玕冷眼旁观,对宣德侯府厌恶到了极点。
知道宣德侯无耻,却不知道宣德侯府上上下下,龌龊到了这个地步。
不仅龌龊,而且不识时务。
事隔多年,老宣德侯居然还想仗着养育之恩,左右药归尘。
敢情老宣德侯这点养育之恩,药归尘此生此世都还不清了?
药归尘怒极反笑,“也罢,老侯爷无情,休怪我无义。”
“你待如何?”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二人,惊愕失色。
“还-真-相-于-天-下-”药归尘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宣德侯又是恐惧,又是恼怒,“哥,你怎能这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并非我贪功,并非我无情,一切全是为了家族!”
老宣德侯脸色铁青,“源儿,当初为父在深山之中捡到你的时候,你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为父,你早冻死在山里了……”
“所以呢?”明玕蓦然插口。
“什么?”老宣德侯呆了呆。
“所以呢?”明玕逼问:“因为你养育了他,因为你是他的义父,所以他便要为宣德侯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这条性命便不属于他自己了,只能属于你?”
老宣德侯咬咬牙,“是。”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他别无选择,为了宣德侯府,只能这样赖着了。
不错,他养大了源儿,就是要报答。
源儿再不情愿,也要听他的。
他知道,源儿重情重义,不会拒绝他的。
源儿肯定会恨他。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也很痛。
但没办法,为了宣德侯府,为了家族,他只有忍着巨痛、昧着良心,强求源儿答应他。
……
明玕看向药归尘,“你知不知道,若是我姐姐在此,她会怎么说?”
药归尘心怦怦跳,“会怎么说?”
明玕微笑,“她虽然不在这里,但我和她是龙凤胎姐弟,她的心思,我一猜便知。如果她在场嘛,一定会说……”
明玕环顾四周,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心生惧意。
明家是暴发户,没什么根基,他们一向不大看得起。可明家人行事,有时候真挺狠的,挺出人意料的……
“吱扭”一声,回味悠长。
众人情不自禁回头。
月光下,美人愈显皎洁,如月宫仙子一般天姿国色,清逸翛然。
是明琅。
药归尘心跳加快。
明琅徐徐道:“我来了。不必弟弟替我,我自己来讲。”
明琅莲步姗姗到了众人面前,傲然一笑,“既然当年我许婚的人是药大夫,药大夫便是我未婚夫婿,他的人,他的性命,他一切的一切,统统是我的!我看谁敢和我抢他!”
……
明探微牵着大舅舅的手,站在门外,感动极了。
她想为明琅大声鼓掌叫好。
第一美人就是第一美人,有气魄,有气势,了不起!
明琅走到药归尘面前,伸出纤纤玉手。
药归尘身体微微发抖,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
明琅和药归尘两两相望,星眸璀璨。
明探微眼泪汪汪。
太感人了,太感动了。
恨不得立即把民政局给他俩搬过来,原地结婚。
明探微被大舅舅抱起来了,“微儿怎么哭了?”
“感,感动的……”明探微哽咽。
大舅舅柔声夸奖,“这全是我们微儿的功劳啊。是我们微儿小福星说,药宅门前有位奇怪的老人家,你四舅舅,你娘亲还有大舅舅,咱们才会先后赶来,让金集城之战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大舅舅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当年驰援金集立下奇功之人并非宣德侯,哈哈哈,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真的呀。”明探微不好意思的笑了。
做明家的孩子也太好了吧,动不动便被夸成了一朵花……
……
栗辉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在墙上站起来了,“可是明姑娘,我和药大夫还没有武比呢!”
还没武比,怎么婚事就定来了?不行不行。
明琅皱皱眉头,“弟弟,替我打发掉这个人。”
明玕笑着答应了,朗声对栗辉道:“对不住,栗兄,咱们商量要武比之时,并不知道金集城之战的真相,不知道我姐姐的未婚夫便是药大夫。如今真相大白,明家自然要履行旧约,武比便完全没有必要了。”
栗辉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看着明琅那窈窕的身姿,哪里舍得?他还要再赖,明玕跃上墙头,低声和他“讲理”,栗辉脸色越来越苦。
他不是明玕的对手。
明玕上了墙,发现了一些异常。墙上不只有栗辉,还有其余的人。
宣德侯看到明琅和药归尘手牵着手,快要气死了。
他的前妻嫁给了他的哥哥,这算什么事?太荒唐了!
老宣德侯冷笑,“真相?什么是真相?当年源儿率领的是江家军,我老人家说领军人是我的儒儿,谁能证明不是?”
老宣德侯是打算耍赖了。
事隔多年,真相不是那么好查的。
谁能证明当年领兵打仗的不是宣德侯江博儒,而是他的义子江思源?
“我能证明!”“我也能!”墙头上,哈哈大笑着,站起了好几个人。
高高矮矮,形容不一。
最小的一个,竟然还是个孩子。
“六公子。”明探微大奇,拉着大舅舅跑进院子里,“你怎么跑墙上了?”
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俩认出这些是诚王府的人,面如土色。
第24章 024
早在诚王和明琅被“捉奸”之时, 宣德侯府已经站在了诚王府的对立面。
现如今宣德侯府有把柄落在诚王府手中,诚王府焉肯轻轻放过?那是一定会大做文章的。
宣德侯惶急,低声向老宣德侯求教,“爹, 为今之计, 如何是好?”
老宣德侯脸色阴沉, “儒儿放心,就算江家有错, 错全在为父, 与你无关。”
宣德侯心中一松,但未免有些惭愧,“都是孩儿对不起您老人家。”
老宣德侯对他这个有良心的亲生儿子满意到不能再满意, “只要你能保住宣德侯府、光耀江家门楣,为父便心满意足了。”
宣德侯声音低低的, “总之一切为了家族。”
这父子俩坚信自己正确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多么的冠冕堂皇。
……
张鄠高高站在墙上,心中有大大的遗憾。
如果放在前世,他可以身姿飘逸的跳下去, 在五妹妹面前、在五妹妹的家人面前露个脸, 出个风头。
但他如今还不到十岁, 功夫还不到家。
“五妹妹, 我不是来玩耍的。”张鄠回答明探微的问题,“听闻有歹人要算计药大夫, 我专程到此, 暗中保护。”
“六公子你真是古道热肠。”明探微开心的夸奖。
“哪里哪里, 不过是举手之劳……”张鄠谦虚。
他在墙上站不稳,身体晃了晃, 险些掉下来。
幸亏石青和石星兄弟二人,一边一个托着他,徐徐飘落。
其余的人也先后下来了。
其中有一名灰袍中年人,宽袍大袖,飘然若仙。
“六公子你这样,像飞一样。”明探微有点羡慕。
“微儿也想从墙上飞下来么?很容易的。”药归尘柔声问。
药生尘因为江家父子的厚颜无耻生了半天的气,这时却哈哈大笑,“小尘尘爱屋及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赶紧巴结小微微吧。”
药归尘和明琅同时红了脸。
明琅轻轻推开药归尘,“去吧。”
明玕笑,“药大夫,咱俩打个配合,好不好?”
药归尘答应一声,和明玕一边一个托起明探微上了墙,又从墙上飞下来。
“好玩好玩。”明探微眉眼弯弯。
明肃政扼腕叹息,“可惜我不会功夫啊。”
这么好玩的事,没有他的份。
栗辉把药归尘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灰了心。
他倒是不想认命,他想争上一争,但他和药归尘的身手,未免差得太远。
“栗某甘拜下风。”栗辉长叹,“就此告辞。”
栗辉和张鄠、明肃政等人告辞,到了门口却又回头,“药大夫,若你将来负了明姑娘,栗某一定……”
“你没这个机会。”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药归尘堵回去了,“我待她如珠如宝,焉肯负她?”
栗辉沉默许久,一言不发,大踏步出门。
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俩也想借机开溜,被石青、石星等人拦住了。
老宣德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日之事,不过是老夫想和分别多年的义子谈谈心罢了,与犬子无关。劳烦各位,放犬子离开。”
“和江侯爷无关么?”张鄠笑着手掌相击,“老侯爷还是先问过这些个江家护卫吧。”
数名五花大绑的护卫被带了进来。
有眼色的进来便跪下了,没眼色的两个直挺挺站着,被石青、石星兄弟俩猛踹膝盖,先后痛苦曲膝。
“扑通”一声,听着都疼。
石青粗暴抓起一名护卫的头发,“谁命令你来的?”
那护卫想倔着不说,石青不耐烦,啪啪啪啪数记耳光,抽得那护卫眼冒金星,嘴角流血,“你若不说实话,石爷便将你拖到槐花巷,吊在巷口,让街坊邻居围观,让你父母妻儿围观。”
护卫满脸惧色。
他正是住在槐花巷。
眼前这些人很是陌生,却连他的住处都知道了?
他一定是很早便被盯上了,父母妻儿,一言一行,尽在人家掌握之中。
护卫自己或许不怕死(其实也怕),但年迈父母,娇妻爱子,那是一定不能有事的。
“是侯爷派我等来的。”护卫心胆俱裂,全招了,“侯爷命我等在外头守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药宅。还有,还有……若侯爷以摔杯为号,我等便一拥而入,不管男女老幼,斩……斩尽杀绝……”
其余的护卫垂下头,显然是默认了。
药归尘遍体生寒。
虽然早就知道宣德侯府的人无情,但宣德侯这个布置,还是惊到他了。
斩尽杀绝,那便是连药生尘、阿融也不放过了。
阿融还是个孩子啊!
药生尘是杏林高手,失去药生尘,多少病患没了活下去的指望?而且药生尘和宣德侯素无仇怨!
江家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
太邪恶了。
即便打着维护家族的旗号,也不该这般丧心病狂。
温暖滑腻的手掌,轻轻握住了他。
药归尘的心,一点一点暖起来了。
是明琅。有明琅在身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江家父子再怎么穷凶极恶,又能奈他何?
两道绿幽幽的目光落到药归尘身上,“源儿,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不觉得愧对为父么?”
“老侯爷请慎言。”药归尘冷淡又厌恶,“归尘和你早已没有了所谓的父子情,请勿再以父亲自居,徒然贻笑大方。”
“哈哈哈哈。”药生尘、阿融欢声大笑。
“有些人也太爱当爹了。”明肃政、明玕兄弟俩调侃,“人家三番两次表明态度不认他,他跟听不懂人话一样,真真好气又好笑。”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只能听我的话。”明琅道:“老侯爷休想和我抢人,休想命令他。”
“我自然听你的。”药归尘忙道。
药生尘、明玕等人又是爽朗大笑。
连诚王府的人也都笑咪咪的。
这位药大夫真是痴情人啊。
张鄠笑问药归尘,“药大夫以为,江家这些护卫,如何处置为好?”
“送官。”药归尘没有犹豫。
宣德侯急了,“爹,快拦住他!”
老宣德侯冷笑,“如今他翅膀硬了,还把为父放在眼里么?”
老宣德侯环顾四周,面目阴森,“真把这些人送官,不过是几个奴才,能将我宣德侯府证倒?便是再加上你诚王府的人做证,又能如何?诚王私德不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诚王府的人说话,又能有几斤几两的份量?”
石青、石星等人纷纷出言喝骂,张鄠却不着恼,笑着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语的灰袍中年人,“诚王府的人说话不能服众,那么秦统领呢?”
老宣德侯骤然脸一白,颤声道:“难道他便是……大内的秦,秦让统领?”
“对啊。”张鄠笑得更是开怀,“我跟皇帝祖父说了,要出来冒冒险,祖父恐我有失,便派了秦统领跟随。老侯爷,我诚王府的人说话没份量,秦统领可不是吧?”
老宣德侯浑身直哆嗦,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吓的。
别说他了,满京城谁不知道,秦统领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见过秦统领的人,少而又少;但秦统领的大名,可以说是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