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宴席开始到一半,成亲王世子主动要求皇帝要耍剑助兴,还说耍得好希望能让皇帝充当月老拉红线,让他促成一段美好姻缘。
皇上宴席上喝高了,很爽快就答应了。
世子爷向侍卫借了剑,站到宴席台中央的时候,目光还颇为暧昧地朝豆蔻看,豆蔻烦躁不已,连忙将脸别开,抓起案上的樱桃酒酿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世子将剑耍得如游龙飞凤,招招利索带劲,动作潇洒不羁,还因着世子爷本身长得不错,在场许多贵女一时间都被他迷住。
皇后眼见着事情不妙,赶紧让太监下去传话给傅珞灵,让他赶紧想个法子。
皇后向来就忌讳着太子,如果手执西南重兵的世子爷同太子联姻了,后果对她大为不妙。
传话下去的太监还没能将话传述给傅珞灵,傅珞灵就已经从座位中站了起来。
“陛下,”向来文弱的状元爷来到阶前请道:“臣虽不懂剑术,却想与世子一较胜负。臣倒能以书法比之,待会若臣能在世子爷的宝剑上题字,一样的,希望陛下能充当月老,予臣美好良缘。”
国运隆昌恰逢如此喜庆的时候,皇帝一个高兴,就又忍不住答应了。
傅珞灵提笔出列。
场中渐渐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是一些女子眼红眼热之词:
“看呐,被禁足东宫十载有余的公主,肯定不如陛下别的公主天天琴棋学画气质要好,也不知道瞧上她什么了?不就能跳个舞么?歌坊里歌姬比她跳得好多了...”
“人家是覆个面纱,她倒好,戴上个幂篱,真当自己是宝贝别人窥视不得哟...”
“嗳,你有所不知了,听说是脸上长了东西,见不得人呢...”
“咦?真的吗?”
今日来之前,世子爷和少年状元郎傅大人倾心于敏尚公主的事已是众所周知,女子们只能如此去排解跟前两个优秀的儿郎为了争夺一个女子而产生的嫉妒。
台中两个同样出色不分伯仲的男儿,一文一武地错开,一个手执利剑,出手快狠,一个手执墨笔,优雅从容。
又一个交集,腥红官袍和紫色冠服交错在一块,好几个回合下来,傅珞灵的笔尖已经在刃面上题下了一整句诗句了,现在只差一个落款,就大功完成。
可世子爷又岂会忍让他从他手里夺走了人?一剑横过,发了狠似的,就揪着傅珞灵的命门直刺。
咣当一声,世子的剑被场中不知哪儿飞来的剑直接砍成了两半,半截剑面直刺入青砖缝。
太子殿下身穿玄色冕袍,从座中飞出,负手落在了两人之中。
二人此时已经争得眼红耳赤,都心有不忿。
“说好的不伤人,世子方才怎么回事?”谢元祐高高凌驾于二人之上,一记冷眼朝世子过去。
世子不敢得罪太子,只得跪下请罪。
“别比了,都来与孤比,把孤比赢了再说。”谢元祐森冷严寒的口吻中,二人仿佛看见了一把锋刃无比,瞬间杀人无影的刀戟。
第60章 婚嫁权是孤的
“既然殿下这么说, 臣却之不恭了!”世子性子桀骜,褔下一揖,立马又从旁人手里抽了把奇利无比的大刀, 展臂就要往太子身上砍去。
很早之前世子就听闻太子殿下武功盖世,战场领兵打仗从来都是以一敌百,老早就想一窥,如今得了机会断没有退避的理由。
谢元祐冷眼斜睨着,依旧维持负手立在场中的姿态, 静待那刀斧朝他看来,另一手却在这间隙, 将脚尖踢起的笔握紧, 一个旋身从半空跃起,左手挥笔,右手狠厉得如同铁爪般朝来到跟前的阔刃抓去。
瞬间, 阔刃即被挠成了碎块, 砸落地面。
一旁的傅珞灵这会儿才意识到,太子殿下在迎击世子爷一击的同时, 也是在同他比起了书法。
一只矫健的大雕从半空滑翔而过, 展翅的间隙,众人俱看见了矫若惊龙的一句:“谁家年少足风流。”
这是在调侃他俩不自量力, 还是在博某佳人一笑呢?
不,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是公主的亲兄长。
“好,你俩可以回了。”谢元祐轻松应对二人,半点泥水不拖。
一个剑刃被碎,一个呆着纸上仍空白。两个大憨憨!
看着太子殿下冷脸不屑地收回袖子回座,前一刻大家还在暗叹着人中龙凤的二人, 转眼就被人禁不住嘲笑。
方才见世子的剑朝哥哥砍去的时候紧紧提起的一颗心,现下终于能放下。
豆蔻松了口气,颊上因为吃多了酒水而微微发烫,唇角扬起笑,不经意接触到兄长抿着茶朝她投来冷淡的目光,心下又是一颤。哦,她怎么就又忘了,回去还不知要如何给哥哥交代呢!
“臣虽然输了,但臣对敏尚公主的心意不变,臣愿意用五座城池,换陛下赐婚。”世子爷不息心,撂了残剑又跑到皇上跟前请求起来。
“世子...”未等皇帝发话,谢元祐率先捏紧了手边的茶盏,冷冷提示道:“含芷的婚嫁权,是孤决定的。”
皇上虽然也想要那五座城池,但的确在早以前,太子就以自己滔天的军功来换取了敏尚公主的婚嫁决定权了。
皇帝点了点头,“的确。”
在场所有人听了,顿时都感到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与十一公主,只是异母的嫡庶兄妹关系,皇父尚在,嫡兄居然要决定庶妹的婚嫁权?
而且看太子殿下刚才对两个公主裙下臣的态度...
在场的人都隐隐感觉到这对兄妹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但具体怎么样,却无人能说得出来。
豆蔻觉得罩着幂篱热气难受,不忍哥哥再为了她的事,而遭人说唱,于是大胆地站了起来。
“世子。”她摘下了幂篱,轻轻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聚集而来。
摘下幂篱后,面上还覆着一块纱巾,虽然大半面容都被覆着,可只露出的一双顾盼流转的杏眸,眸间因酒意而泛出旖.旎的红,足以让人神魂颠倒,让人更想去窥探那面纱下又是如何一番景象。
“我与世子皆不熟悉,但也曾听闻成王府有一规矩,为了子孙后代的容貌,一般丑女不纳。”
豆蔻说完这句,四指轻轻捻起鬓边的纱巾,将面纱从一侧缓缓掀下。
众人屏息,露出右边大半的脸庞时,所有人都为世间竟有如此绝色而喟叹不已,险些失了魂魄,可当看见右半脸上那块烂掉的面和满目疮痍的麻点后,俱是头皮一麻。
“大夫说,我这脸救不了。”豆蔻脸色微红,用手扇去酒气,无辜兮兮地道。
世子顿在远处,好久都说不出半句话。
“世子,我猜,我肯定会错意了,您是想求娶——”豆蔻往公主堆了指了指,指头划过兰蕙时,兰蕙公主挺了挺脊梁,可指头最终却落在最角落一位生母地位最低,平时也不怎么和别的公主说得上话的淑岚公主。
“淑岚公主,对吧?”豆蔻话音清脆地落下,脸上嫣然带笑。
世子愣愣地看着她指向的方向,也没来得及仔细辨认指的是谁,就急急点头应下道:“对...对...臣的确...是想求娶淑岚公主。”
“如此好办了!”皇帝一敲案桌,笑容可掬。
不承想用一个长相最普通,地位最低微的公主就能换取世子五座城池了,皇帝自然高兴。
“可臣不在意这些。”傅珞灵突然挽了官袍揖手跪倒在太子跟前,“敏尚公主便是容颜尽毁,臣也愿娶。”
看着傅珞灵那双如赤子一般的眼神,谢元祐越发恼怒起来:“不可。孤不答应!”
“太子,”这时皇帝转头过来插话,“含芷是时候配人了,朕觉得,傅侍郎年少有为,曾是少年状元,含芷配他不亏。”
谢元祐今天最担心的事,不是世子,而正正是傅珞灵,观望整个朝堂,似乎真的没有第二个儿郎,能跟傅珞灵媲美呢。
他虽然拥有豆蔻婚嫁选择的权利,但要是明明把一个无可挑剔的人摆在他面前,他都不同意的话,这像什么话。
太子脸色难看起来。
“嘻嘻嘻嘻...”在犯难的时候,突然听见席座上姑娘娇俏的笑声。
豆蔻的脸庞全都红了,眼神迷离,看着应是醉了。
“哥哥!哥哥!”喝醉酒的姑娘声音清脆娇媚,朝谢元祐的方向展开双臂,只知一个劲儿地叫哥哥。
谢元祐皱紧了眉,同旁边的宫人道:“怎么任由公主喝那么多酒?”
旁边的宫人没敢吭声。
那边的人儿又高呼了起来:“哥哥!我不嫁人!豆蔻不要嫁人!哥哥...”
即便半张脸上粘了难看的疙瘩,但流露出来的娇态,忍不住让在场的人都面红心跳。
太子殿下连忙一把从座上下去,跨过傅珞灵,越过人群,脱掉自己的冕袍兜头盖落到醉得不停唤哥哥的姑娘头上。
“安静!”
“走了。”谢元祐跟皇帝请辞,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扛起被自己衣物盖住的娇贵人儿,往东宫的方向去。
“不许叫了。”面对衣服里那叠声叫“哥哥”叫不停的人儿,谢元祐眼神晦涩,喉间似有腥血涌动,哑沉着嗓子呵斥道。
“哼,我就叫。”家伙从兄长的袍服钻出脑袋,嫣红的眼尾微挑,“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再敢乱叫...”谢元祐喉间滚了滚,“孤就罚你,午膳晚膳都不许吃了!”
晕乎乎中被人扛着的豆蔻撇了撇嘴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小时候不肯叫哥哥不让人吃饭,长大了叫,怎么还不让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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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东宫里常备的点心樱桃酒酿酥被禁止制作了,换成了没有酒心的樱桃酥。
豆蔻嚼着手边的樱桃酥,总感觉少了酒心,很不是滋味。
蕴儿喘着大气从外头跨进,入门槛的时候差点就绊了腿。
“急啥呢?没吃你的份,喏。”豆蔻眨了眨美眸,将小盘里的糕点移了过去。
“公主...”蕴儿气笑,拼命捋顺气道:“奴婢不吃,公主,大事情了都,您还在吃糕点!”
“大事情为什么不能吃糕点?”豆蔻明显对她口中的大事情不大感兴趣,眨了眨眸,又掐起一个点心往嘴里塞。
“哎!您怎么也不问问...”
“嗯,好吧,那我问问,又是哪位儿郎出事了?”豆蔻专心致志地品着手里的点心,顺带道。
蕴儿清了清喉道:“工部的傅大人甘愿让出侍郎一职,就为了要娶到公主,如今朝廷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的。”
“公主,您真的知道自己魅力有多大吗?怎的一点也不上心。”最后蕴儿不禁又嘟囔了一句。
豆蔻并未有多吃惊,吃完了手上的,又挑了一块咸味的糕,才幽幽道:“知道哇。”
蕴儿看她一副混不在意的自得模样,真拿她没辙。
实际上,朝中早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朝中臣子要娶公主的话,必定得是没有揽实权的臣子,一旦揽了实权的臣子,如果执意娶公主,要么请辞,要么交出手里的重权。
皇上顾忌傅珞灵是皇后的人,虽然办事得力,却不敢让他蹿得太高,有心让他娶公主后交出部分的权。
而皇后需要一个人来缓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傅珞灵虽说是同胞亲妹妹所生,按理该亲近,可这人显然明哲保身得很,一直不肯明确支持五皇子,与其这样,还不如以防他被对头所用,让他娶了公主削掉部分职权。
豆蔻梦里头曾嫁过傅珞灵一回,那时她不懂情爱,只觉得傅珞灵像个大哥哥一样,温和守礼,婚后即便她不愿,他也不会逼迫她罢了。
豆蔻一直对傅珞灵没生旁的什么心思,以致在梦里,最后关头傅珞灵为了保住他的家族,放任她在最危险之地,转头去保人多的位置,她也没有恨他放弃她这一点。
如果他真的为了保住民众的话。
可他不是...
当时哥哥叮嘱她守住的决口,便是整个堤坝工程最关窍的地方,保住了那个地方,一整个县的人都保住下来。
可傅珞灵不愿意冒这个险,他宁愿在最后关头舍她生死不顾,跑去人多的位置做样子,就是因为知道那个地方最终活下来的人多,要是哥哥的决策错了,他和他傅姓的族人就不至于承担株连九族的后果。
得承担家族使命这个她懂。
但是,哥哥付出了那么大的心血,当时他刚打完乌丸,就没命似的赶过来,身先士卒先率兵堵在最危险的位置了。
当时,哪怕他晚一点才放弃...他身边有那么多的人啊,大概就能防住她那里的关窍,成功防御那一次的水难了。仅差一步而已...就仅差,那么一步而已...
一想起这个豆蔻就会觉得意难平,以致蕴儿后面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仔细听。
“公主?公主?您有没有在听奴婢说啊...”蕴儿嘟囔起来。
“嗯,你继续啊。”豆蔻低头送了口茶下去。
“所以,您到底喜不喜欢傅大人啊?”蕴儿又嘻嘻笑道。自打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太子侍妾之后,蕴儿已经打定了主意后半生侍奉在公主身边,所以替她谋划个良人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已经来到门边的谢元祐脚步微顿,随即又将脚缩回,退到了门外倾听。
搁下茶碗,豆蔻脸上明显促狭之意更浓,“喜欢,我很喜欢...”
第61章 毒
“我喜欢傅大人、世子爷、萧公子、菱公子...我统统都喜欢, 要不蕴儿你替我将他们通通都骗来,我逐个收用当面.首?”
听到如此孟浪张狂的话,任凭蕴儿平日脸皮多厚, 此刻也忍不住红了脸,“公主!”
豆蔻嘻嘻笑了起来。
蕴儿恼羞着,眼角瞥到门边时,立马惶恐地低下头去,跪倒下来:“殿下...”
豆蔻侧着身子将脸转过去, 看了太子一眼,目光就收了回来, 专注吃手里的糕点。
蕴儿退了出去, 豆蔻才幽幽道:“哥哥近日老来找我呢,之前不是嫌我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