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明明无人伴奏,可看着台上女子的舞韵,众人的脑海竟然自行想象出了一首优美的曲子,直教人心潮澎湃。
兰蕙等人都看呆了,那些前一刻还想着看人出糗的公主,这一刻看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样的舞,她们何曾见过!
就在一舞即将抵达高.潮部分时,美人怀中的翠玉笛突然随旋动的力度抛离出去,这是美人始料不及的事。
傅珞灵已经从位置上猛地站起,想跑过去帮她接稳玉笛。
可谢元祐比他要快一步,已经从位置上一下子腾起,接过的玉笛,芝兰玉树地站在舞台的边上,缓缓吹奏起了刚才的曲韵。
豆蔻看了他一眼,松一口气,动作不停地继续舞动。
舞曲结束的时候,场中的所有人都顿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反应,俱找不回自己的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才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精彩!真精彩!这才是今日这场宫宴中最惊喜、最压轴的节目!
第57章 好想你
舞曲终了, 豆蔻从哥哥手里接过她的玉笛。
两年没有相见,站在这台上和他对望时,本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奈何话到嘴边,就只剩一句“谢谢哥哥。”
恰好一阵微风吹过,将豆蔻覆面的面纱吹拂起来,在场众人屏气凝神,在差点得窥到这位敏尚公主的美貌时, 就被太子殿下用他伟岸的身子挡住了。
谢元祐帮她掖紧了面纱,转身回自己座位的时候, 又听到身后的人儿急急地响起清脆而踌躇的声音:“哥哥!嗯...欢迎回来...我...我...好想你。”
谢元祐背对着她没有转回头, 喉.结微不可察地上下一滚,手腕处的佛珠被捏紧了,快速地拨动珠子。
刚才面纱被风撩起的刹那, 他也看见了。
姑娘长大出落得越发美艳惊人的容貌, 使他的心脏差点停滞,再次剧烈地绞痛起来, 他拼尽了最大的意念才硬将其抑压下去的。
“含芷跳得太好了!有赏!”皇上倒是毫不吝啬地称赞。
兰蕙看着世子爷刚才还默默朝她投来目光, 现在已经被敏尚公主吸引过去了,又听着父皇赞赏她的话, 面色不好看了起来。
她凑自己贴身伺候的宫婢耳边密语了几句,然后宫婢便点头走了。
等豆蔻起身上前领赏的时候,路过一个宫人旁,才走了一步,立马就感觉到衣袍下被撕成条缕的裙摆被人踩住了。
豆蔻抿唇一笑,不动声色地装作有事停了下来。
“启禀陛下,其实今日是含芷失礼了, 愧不可得这赏。”豆蔻款款而礼,每一个礼节跪伏都拿捏得完美无瑕,比起那些经常得见圣驾的公主所行之礼都要工整合规三分。
“今日含芷的舞衣被人损坏了,本不应再参加演出的,但此舞练了好久,实在不忍,这才冒着失仪之险站到了这里。不过陛下放心,损毁舞衣的人,已经查出来了。”
豆蔻笑着,随即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别有意味地看了那个踩她裙子的宫人一眼。
宫婢吓得慌忙将踩住裙子的脚移开,却不料这时候豆蔻一把将被她压住的裙摆猛一下抽离,宫婢被磕得“砰”一声摔倒,众人的目光朝她投了过来。
豆蔻笑得讪讪:“我不过将被压着的裙摆拉了一下,竟不知怎么将你给绊倒了,我是无意的,你可还好?”
皇上的神情不好看了。
宫人吓得忙从地上滚着跪地,一个劲儿地跪地求饶:“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皇帝哪里看不出这些后宫争宠踩压的伎俩,只是兰蕙是自己向来宠爱的女儿,平日只要她不过分,他也就睁眼闭眼了。
可现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不好包庇她的宫婢了。
“来人,拖下去杖责。”皇帝挥挥手道。
宫婢哭着被拖走,兰蕙的脸色也越发不好看了。
皇帝接着又问起豆蔻舞衣的事,豆蔻却笑着摇摇头:“不,不重要了,这些小事就不劳陛下操心。赏赐含芷断断是不能收的,只要拙技能博龙颜一笑就够了。”
皇帝不禁感叹起这个女儿打小就对他态度生疏来。
宴席结束之后,皇帝派人将豆蔻暂留在大殿旁的偏殿里吃茶点,派兵把守着。
“我何时才能走呢?”豆蔻问。
派来伺候她的嬷嬷又给她端来一碟子茶点,笑道:“陛下只是太久没见着您,想留您下来,一会过来跟公主您叙叙话,顺便就让太子带您回去了。”
听到嬷嬷说一会哥哥会同她一起回,豆蔻就不别扭了,安静地坐着吃茶点。
此时太子被皇上单独留在书房里。
“太子返程时,据闻曾途经芜山一带,想必与你外祖母见过了?”
皇帝也不与太子打太极,直奔话题了。
“不错。外祖母已经将剩余兵权托儿臣带回京了。”
两年不见,这个儿子的表情变得更加淡漠,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就好。”皇帝点了点头,尔后又道:“吾儿此番功绩甚伟,可吾儿已是太子,不能封王,朕除了赏赐些身外之物外,只能是给你指一位可心的太子妃了。”
谢元祐面色木着,推开袖子,露出了手腕处缠绕的佛珠道:
“启禀父皇,两年前有一位得到高僧给儿臣批过命,他说儿臣此生必定要皈依佛门,方得平安。所以儿臣两年前,就已经哀求独孤山上的师父赐下法号,带发修行了。”
“你说什么?!”皇帝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龙案上的物什散落一地。
“你身为太子皈依佛门,是要让我皇族绝后吗?!”皇帝气得青筋暴突。
“皇嗣之事,抱养便是。以后父皇就不必操心替儿臣物色太子妃了。”
谢元祐俯身告退,转身就要走。
皇帝又按压着额头声嘶地喊住了他:“等等!”
“含芷如今被朕请到茶室喝茶。”
谢元祐的步子停了下来,果断地转身。
皇帝见太子果然在意,舒了口气找回被气走的神智,“当年说好一半的兵权归你,一半上交,一会你将半个兵符交到朕处,就可以去茶室接含芷回去了。”
谢元祐掐了掐拳头。
本来外祖母说好的一半上交,他并没有打算独吞,只是没有想到皇上竟忌讳他至此,还将豆蔻捏在手里对他威逼。
太子殿下冷笑出声:“好。”
豆蔻坐在偏殿喝茶点,茶已经喝好几壶了,皇上才过来。
而且皇上是和哥哥一起过来的。
皇上见着她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说好的叙话,不过是简单家常了几句就走了。
留下兄妹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明明许久不见,积攒了好多好多的话,豆蔻此时看着就站她眼前的哥哥,却不知将话从何说起。
旁边收拾茶碗和筷著的宫人不小心弄出清脆的瓷器声,豆蔻眼睛开始无措地乱瞄,瞄到他手腕处的串珠,唇角一下子扬开,高兴道:
“哥哥,你这珠子真好看!是佛珠吗?”
谢元祐的唇角动了又动,最终抿紧了。
“嗯。”他只淡淡回应。
回去的路上,豆蔻依旧由轿子抬着,身后一群的禁军押送着她回东宫。谢元祐就徒步跟在轿子旁边走。
有哥哥在旁,坐轿子里的豆蔻有种无比踏实的感觉。
她的轿子很宽阔,她无数次掀开帘子张望,看着哥哥堂堂太子身份,身上还披着沉重软甲,竟然一路随轿子步行,她有些过去不去,犹豫再三还是道:
“哥哥...要不,坐上来?”
谢元祐目光不移地盯着前方的路,站在轿下转脸过来目光就可以同豆蔻平齐,大长腿迈开得从容又极富王者气派,明明看他步子走得不紧不慢的,偏偏身后那些将士却得快步才能跟上。
豆蔻趴在窗子边看哥哥的侧颜看傻了,没等来哥哥的回应,却突然听他目不斜视来了一句:“还看,头赶紧缩回去。”
“啊??”豆蔻回过神来,视线已被一堆突然而至的树枝树叶隔断开,哥哥的队伍与她的队伍走到一棵细叶榕时,就如两股泉水般分流开来。
豆蔻被枝叶打得只好赶紧捂了脸缩紧轿子里。
等她再次从掀开帘子看出去的时候,没看着哥哥的身影,却看见了不远处湖心桥上,有一顶紫色的轿子被一堆乱石堵在了正央。
刚才宫宴跟在兰蕙公主身边的另外一名宫婢正焦急地催促太监们清掉挡路的石。
“快点儿!!兰蕙公主还得赶去南门呢!”那宫婢心焦不已,不由地来回踱步,边走边掐着掌心喃喃:“再不赶过去,世子爷就要走了...”
豆蔻默默将帘子降了下来,指尖轻轻游移指挥着。
嗳,谁让他们把假山上黏合山石的黏胶融掉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轻松,只需用一只石蛊虫就能轻松将石块落下,堵他们的路了。
兰蕙坐轿子里看着好不容易推掉一半的石头,顷刻间又哗啦啦掉下大半,双手紧攥着,略显老成的眉眼揪成了一团,手心都快搓掉一层皮。
豆蔻的轿子刚抬进东宫,哥哥也跟在后方回来了。
她刚下轿子,哥哥突然大步上前越过那些伺候她下轿的宫人,抬臂就将她从高轿里提了下来,并且拉着她往角落里带。
身后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后都领着轿子走了。
豆蔻不知何故被哥哥堵在偏僻的角落来,低头一看,手腕处被他那么一捏,都有了红印子了,她低头揉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哥哥的身躯就逼压过来。
“湖心桥的石头,是我想的那回事吗?”
豆蔻有些心虚地抬头,就撞见哥哥暗沉发黑的瞳仁。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自己在独孤山闯下的祸事,哥哥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仓促地与她告别被人搀扶着押回西境。
那时的她一度抑郁,甚至把自己锁在屋里头终日看书学习,门都不敢出了。
虽然她有去钻研那个奇怪老头交给她的那本无字书,怪老头还时而会隔空传音过来教导她如何正确去运用体内的这股力量。
但她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敢用巫术。哪怕怪老头几次三番说,她如今已经掌握要领,再也不怕驾驭不到了。
今日之所以频频使用,只是因为有人蓄意要毁掉她为哥哥辛苦准备的迎接礼,她才会咬咬牙开始运用的。
“对不起...”豆蔻垂下了头,不敢看哥哥。
“不。”谢元祐音色很冷,深吸口气,强行将怒意憋回去,握紧她双肩逼她抬头道:“能让你再次使巫术的人,是不是对你干了什么??”
豆蔻错愕地再次抬头。
原来哥哥不是在怪她胡乱使巫,而是相信她,认为那个逼得她不得不用巫的人,先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她太甚的事...
第58章 别闹
打自哥哥回来后, 好像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以前哥哥再忙,都会抽空陪她用膳,夜里还会给她念念书, 讲讲故事。
但如今,经常忙完一天深夜才回,一回来就又要点着灯关在殿里批文书批到半夜,有时候可能一整夜都没睡,因为有宫人说殿里的灯一整宿都没有熄。
到了天蒙蒙亮, 就又要赶早朝了。
豆蔻好几次都想过去找哥哥,想问问他, 这两年, 头疾可有好些,肩膀的伤可还好,可每次都只能将点心端回, 她连殿门都进不去。
再次分开的这两年间, 哥哥不再频频给她寄家书,而是每次派人送回边境文书后, 就会让人到东宫一趟详细问清她最近的状况, 然后一五一十回去禀报太子。
只是遇着一些不方便与外人道的事情时,才会让豆蔻亲自用纸笔写下封蜡, 再由他们送回边境。哥哥那边的请款,连只字片语都没有。
所以这两年,只有哥哥了解她的状况,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就连如今回来了,也鲜少能与他接触。
“公主,殿下还是没让您进去吗?”蕴儿蹲在檐下,已经等了豆蔻很久了, 见她一回,立马过来替她掖好了披袍。
“殿下过分了,回来都那么久了,也不知公主想他吗?就停下来和您说几句能怎样...”蕴儿一边帮她系着胸前的系带,一边眼圈红红道。
“上回公主的及笄礼,原本宫里就没人给公主主持,殿下说要在东宫办,奴婢还以为他会亲自到场呢,结果呢?人家傅大人、世子爷还好几个世家贵公子都知道给公主送来及笄礼了,他倒好,不来礼物也不备就算了,回头还将傅大人世子爷他们的礼给送回去!”
蕴儿一边恼忿地控诉一边系带子,结果把带子系成了死结打不开了。
豆蔻哭笑不得,忙让她去取剪子来将绳结剪掉。
豆蔻道:“其实,哥哥有备礼物...”
谢元祐那天有备礼物,一根骨钗,一根他在战场生死殊搏间,不忘抽空亲手一点点打磨的虎骨钗。
及笄那天,豆蔻满心地以为,哥哥会来参与她的及笄礼,毕竟他及冠当天,也首先在东宫里由她亲自给加冠的呀。
最后却只等来太子让人亲自到独孤山请来给她主持及笄礼的窦老夫人。
窦老夫人将豆蔻当作亲孙女般疼爱,由她主持,豆蔻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可哥哥却一直都没来,等到她与窦老夫人吃完了饭聚完了话,送完老夫人出东宫,天边开始冒出星子,也不见他的踪影。
哥哥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对她故意疏冷,就连及笄礼他也不来了,豆蔻越想越委屈,一下子就冲到哥哥的寝殿,却发现,殿内燃着灯,原来哥哥早就回来了。
一怒之下,豆蔻避开魏舂他们,掀瓦从屋梁上跳下。
静静坐在岸边批改文书的哥哥却半点都不惊讶,也没有半点愧疚,就沉稳地坐在案边,连手边的动作都没停。
只是语调平淡地说了句:“都大姑娘了,怎么还揭瓦。”
豆蔻抹了把泪,蹭蹭蹭地走到他跟前,推开了搁在他案上的那些文书,自己躺倒在书案上。
她朝上躺着,交握着手在胸前,面上都是泪水,激动得胸膛起伏着:“既然哥哥那么喜欢批阅,那我就躺在这当你的文书!你总能瞧我一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