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跟我男朋友。”
她说完心有余悸,还不是男朋友呢。
他们没有确立任何关系。
傅佳辞好心说:“缆车今天可能没营业。”
女人说:“我们要还愿的,当初我老公生病很重,大夫都说没办法了,人都说菩萨会先听到那些朝拜的人的心愿,菩萨满足了我的心愿,我今天还要向她朝拜。”
傅佳辞注意到这个女人身边的男人,话不多,但脸色看上去十分健康。
她好奇地问:“菩萨真的这么准?”
女人笑得满面春风:“嗯。”
傅佳辞还是不信:“菩萨真能让人起死回生?”
女人知道她误会了,立马解释说:“我老公已经死啦。当初我知道他不行了,就求菩萨,如果治不好他,那就让我遇见一个更爱我的人,这不,我老公死了没多久就遇上了。”
傅佳辞目瞪口呆。
这时江岷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两张票:“去坐缆车吗?”
傅佳辞看人家都是朝拜上去的,她好胜心作祟,说:“我才不要,江岷,咱们年纪轻轻,还是走上去吧。”江岷担心道:“你真的走得上去?”
“江同学,你是不是瞧不起女人?”
江岷摘掉傅佳辞乱扣给他的这顶帽子,“那就步行上去。”
傅佳辞还想断绝后路让他退了缆车票。
江岷拉开傅佳辞书包的拉链,把票塞进去。
“我怕我回程的时候走不动,要坐缆车,票留着吧。”
一旁的男人和女人都听明白了,江岷的票是留给傅佳辞的。
女人转头对自己男人说:“还是人家年轻人贴心。”
江岷平时练习拳击,爬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绰绰有余。
走到半山腰,傅佳辞已经腿软了,她双手叉腰站在低一级的台阶上,向江岷投去幽怨的目光。
身后有朝圣的信徒,叩拜着上楼,傅佳辞挡在前方,后面的朝圣的人过不去,江岷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傅佳辞,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江岷说话都不带喘气的。
他慢条斯理的从书包里拿出水瓶,递给傅佳辞。
怕水放在书包里洒出来,江岷早晨把瓶盖拧得很紧,傅佳辞胳膊无力,拧不开。
几米开外同样在休息的一对小情侣,男方不仅给女方打开了矿泉水瓶盖,还喂女方喝了进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傅佳辞明白,江岷想让她服软认输。
江岷也明白,傅佳辞不服输。
他们都心知肚明,剩下一段山路,成了他们的竞技场。
上山的过程很沉闷,两侧风景被繁密的树枝挡得严严实实,山道也窄,几乎没有任何好风景可言。
江岷和傅佳辞都陷入沉默中。
江岷本来就话少,而傅佳辞——
已经累成了一条死狗。
她一边爬楼梯,一边想…不,她分不出脑子去想别的事。
傅佳辞再也不顾美女的体面,直接坐倒在石阶上。
石阶上人来人往,有人步行,有人跪拜。半山腰遇见的那对情侣已经追上他们了,男孩贴心地扶着女孩,路过他们的时候,女孩的眼神不自觉地就看向了江岷。
傅佳辞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着脸说:“我平时体力没这么差。”
江岷说:“唔,知道的。”
他也喝了口水。
水瓶里的热水是给傅佳辞的,他只喝了很小一口,润润喉咙就足够了。
剩下的水,还是要留给她。
江岷边拧紧瓶盖边说:“你如果肯认输,后半段我背你上去。”傅佳辞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岷真的要背她上去?
哦不,重点是她要认输。
“我不轻的,那你能在背着我的情况下,比刚才那对情侣先到达山顶吗?”
江岷沉思道:“有点难,但也不是做不到。”
傅佳辞立马龙精虎猛地跳起来,“我会给你加油的。”
江岷下了两个台阶,屈膝弯背,傅佳辞笑靥如花地爬到他背上。他两只手自她腿弯缠过,傅佳辞的双手则抱住江岷的脖子,紧紧的,无比亲密。
傅佳辞不生气了,也不埋怨江岷了。
这一段路,一共是三百六十七级台阶。
台阶上没有任何标记,是傅佳辞一级一级数过来的。
江岷背着她上了三百六十七级台阶。
这条朝圣的阶梯是清朝时候建成的,百多年过去,虽常常修缮,但是奈何风吹雨打,又有诸多信徒常年跪拜,台阶被磨得陡峭艰险。
江岷背着傅佳辞,走得很慢,那对情侣明显已经超过了他们,江岷也不急着追,他怕自己脚滑,把傅佳辞摔下去。
他们没能在那对情侣之前抵达山顶。
可傅佳辞觉得他们已经赢了。
这段台阶,像是一段暗喻。
站在山顶,景色一览无余,天蓝如洗,茂林郁郁葱葱,塔尖从林中冒出,形成一幅古色古香的画卷。
中国的水墨画在韵不在形色,冬天洗去众生的色彩,方可见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韵致所在。
江岷说:“风景很好。”
傅佳辞点头:“还好没有半途而废。”
江岷背着她上来,体力耗费了许多,他在山顶小商贩那里买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大口喝下去,汗水从他额头向下滚,傅佳辞替他擦去。
她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江岷滚动的喉结。
“江岷,我能摸摸你的喉结吗?”
喉结是江岷最先吸引傅佳辞的地方。
那个台风来临的夜,在津州的小酒吧,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江岷的眼睛,而是喉结。
他整个人都是冷淡的,就算是跟诈骗犯谈条件,语气也很淡,只有喉结的起伏是明显的,让人难以忽视。
而且,从她的身高看上去,刚好看到江岷的喉结。
江岷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怪癖。他直接拒绝 : “佛门重地,戒色戒欲。”
傅佳辞见自己贪色之心被戳破,恼羞成怒,她伸手非要摸到江岷的喉结不止,江岷个子高,微微后仰,她就够不着。
于是傅佳辞跳起来去摸。
来来往往的人都被他们轻浮的举动吸引住,有思想传统的老一辈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但往来游客们也只是把这当一记插曲,没人真正因为江岷和傅佳辞停留在这里。
傅佳辞蹦来蹦去,非得摸到他的喉结。
他不由轻轻一笑:这小疯子。
江岷一只手直接将傅佳辞伸出来的那条胳膊向后拧去,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他轻轻吻了下去,这个吻很轻,江岷想继续深入,傅佳辞却突然推开了他。
菩萨看着呢,他怎么敢这样?傅佳辞脸上出现一片可疑的绯红,江岷笑着问:“不会是你信佛,怕被菩萨怪罪?”
不知道她是不是看错了,他脸上的笑容,竟然有点下流。
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她原本不信的,可都说净山寺的菩萨很灵,如果菩萨因为她,迁怒江岷怎么办?
江岷的清白都被她玷污了,她不能这么不仗义。
傅佳辞少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江岷越看越有意思,他甚至逗弄起了她:“要不然我去替你向菩萨磕头请罪?”
傅佳辞气得要拍他,但江岷躲过了。
她以为自己在许多方面都足够成熟,不会真正的去依赖一个人。
今天有点不同了。
傅佳辞突然安静下来,她看着江岷,目光虔诚,仿佛他才是菩萨。
江岷摘掉她的马尾辫,摸了摸她头发柔顺的后脑勺,“怎么不闹了?”
傅佳辞说:“我们去拜菩萨吧。”
“你信这个的话,我们就去。”
“我不信,但我不得不信。”她看向山道上朝拜苦行的信徒,目光一阵恍然,她心中想:遇到江岷,是不是菩萨在帮她?
这时,江岷牵起她的手,“庙里面挤,记得抓紧我。”
菩萨庙里没有组织的人,信徒都急着让菩萨听到自己的愿望,纷纷勇猛地向前挤着。
傅佳辞和江岷在入口处就被挤散了,香火熏得傅佳辞头晕,她想,下次还是要牵着手的。
就在下一秒,她被揽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一抬头,她就看见了江岷微微颤动的喉结。
平时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对比,傅佳辞还不知道江岷是强壮的。
此刻他的胸膛像全世界最坚硬的墙,把她跟为了拜佛而慌张的人群隔离开,她很心安。
四周嘈乱,她只听得见江岷的心跳。
原来他的心跳是那么有力量,和自己的不同。
他们几乎是被挤到菩萨像前的,江岷从傅佳辞书包里掏出票根,在僧侣那里换了两炷香。
年迈的僧侣教诲他们:“种善因,求善果。拜观音不可存私心,叩拜时心中默念:此诸恶莫作、从此众善奉行、从此自净其意,记住这三句话,善果自会不请而来。”
周围太吵了,傅佳辞没听清僧侣到底说了什么,误以为可以许三个愿望。
跪在菩萨像前,她才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愿望。
最亲的人已经离开她了,她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从来都走一步是一步。
江岷是她的恩人,她愿意把自己愿望让给他一些。
第一个愿望,希望傅佳辞永远年轻美丽。
第二个愿望,希望江岷健康平安、愿望成真。
第三个愿望…傅佳辞和江岷永远像现在这样。
下山的路上他们选择了坐缆车下去,傅佳辞屁股一挨着座位,立马浑身松懈。
缆车上能看到山里的全部风光,相比于去程,回程的路轻松许多。
傅佳辞好奇地问:“江岷,你为什么相当律师?”
刚才许愿的时候,她想到了江岷提过以后要当律师。
她对律师这个职业唯一的了解,来自江岷对陈执的态度。
江岷对陈执,可以说是很不屑。
早在他们第一次在青溪的时候,赵安阳就找人打听过江岷的背景,江岷的奶奶,是司法界泰山北斗的人物,背景非凡,按他的家世,他不该只当一个律师。
缆车空间不大,江岷的长腿曲着,他的手搭在靠背上,平静地说:“因为我总能看穿别人的谎言,又喜欢赢。”
有个声音忽然出现在江岷的脑海中。
「江岷,我今天有课,不能陪你。」
「江岷,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
「江岷,原谅我好不好?」
他静静地看着傅佳辞,淡淡笑道:“傅佳辞,不要跟我说谎。”
傅佳辞后背一凉。
谁敢跟他说谎啊。
谁又舍得跟他说谎。
“江岷,几点了?”他们要赶班车回市里。
阳光直射到江岷的表盘上,炫光刺目。
“十点半,赶不及就再多留一夜。”
傅佳辞立马想歪:这是变相邀请吗?不过她身体是真的吃不消了。
“我明天有个拍摄,答应人家的。”
“来得及的。”傅佳辞的视线落在江岷的腕表上,是一个很常见的名牌,银色的表身和黑色表盘,造型严肃,不论是表本身,还是它计算时间时发出的滴答声,都很冰冷。
这只表一直带在江岷身上。
她好奇这一支表的来历,也好奇江岷的内心。
但她没有急着问。
在她发现自己喜欢江岷的时候,会选择对她坦白,她相信江岷也会的。
“江岷,你刚才许什么愿了?”
“希望赵安阳的案子能够顺利。”
啊…傅佳辞失神片刻,她以为江岷会和她推拉一阵,不告诉她的。
不等她再问其它的愿望,江岷反问:“你呢?”
“说出来就不灵了。”
江岷也没有追问,傅佳辞因此更失落了。
只要他追问,她会立马告诉他的,她多想让江岷知道,傅佳辞这一颗心忠诚于他,她永远不会对他说谎。
两人陷入沉默当中,缆车很慢,慢到他们都看厌风景。
忽然,江岷开口打破沉默。
“傅佳辞。”
“嗯?”
“我能不能相信你?”他捏住傅佳辞的下巴,那动作尽管轻柔,却又很牢固。
傅佳辞的目光没有闪躲。
“那你会怀疑我吗?陈执认定我是骗子,我接近你也确实目的不纯,你介意吗?”
“猜忌很累,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江岷的声音很认真,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傅佳辞知道他在安抚她。
她握住江岷放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她感受到自己颤动的声带,紧张如同一个献祭者。
“江岷,你不要怀疑我,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江岷相信她。
他轻轻一拉,傅佳辞就靠近他的怀里了。江岷的手绕到她脖子后面,扣住她后脑勺,他们的呼吸离得无限近,可是在这一瞬间,江岷没有吻下去。
他用非常低沉的嗓音说:“傅佳辞,我相信你。”
他们的距离全部由江岷掌控,他的手在颤,傅佳辞的唇好几次跟他擦肩而过。
那股求而不得的欲望强烈地涌上心头,她试着更靠近一点,但江岷掌控着她,他们的距离全部由他来决定,他的手在颤,傅佳辞的唇好几次跟他擦肩而过。
她的唇也开始颤抖。
傅佳辞恶狠狠地警告:“江岷,你不许玩我。”
江岷勾起唇,唇边有浅浅的凹痕。
他用一个深吻给了傅佳辞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章剧情会很慢,原因有二,如下:一是感情线写得很细,这里没有大起大落的剧情,只有一对男女的感情博弈,也不会有旁人插手(旁人插个手就能散的感情也不必花三十万字去写)
二是一点私心,因为不想让他们太快的分开,所以这几章看起来会很拖。
私以为这样写节奏没什么问题,因为如果不是细心打磨的镜子,破了就破了,也没什么好可惜。众口难调,笔力有限,收到的反馈也有限,没有能一起探讨剧情的人,所以不保证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不论节奏快也好慢也好,掐指一算,自从去年十二月底,他们的的确确只在一起七十三天。
合理性也不在讨论范围内。
存在即合理,宇宙之大多得是我们没见过的事。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