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佳辞——阿猛崽
时间:2021-06-07 09:07:03

她小心翼翼,用试探的语气询问:“你父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岷很慢地开口,“他没有报道上那么坏…但也不配被人怀念。”
“江岷。”傅佳辞的手按在江岷手上,向下扣住他的五指,江岷条件反射地反握住她的手。
他们的身体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很心安。
“你很怀念他吧。”
江岷细数自己记忆里和父亲相处的瞬间,并非全都是不好的回忆。
那个男人曾兴高采烈带他去他的实验室,在那间充满泡面味道和杂乱无章的数据的实验室里,他谈起他的事业,眼睛里焕发着耀眼的光。
江岷无法不承认,自己受他影响很深。
随着他长大,遇到傅佳辞,他越来越多的从自己的身上发现江骅的影子。
“嗯,有时候会这样。”这次他没有否认,也没有逃避。
对傅佳辞,可以诚实一点,坦白一点。
首都的夜和津州相似,华灯璀璨,但很奇怪,明明灯火通明,却总让人觉得冷。
江岷坐卧在床头看书,傅佳辞趴在一旁在手机上查看旅游攻略。
她想去故宫、长城这些课本里无数次提到的景点看一看,但江岷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是不可能陪她去的。她打算明天江岷不在的时候自己去故宫。
“傅佳辞。”江岷的手指插进她披散的长发里,“明天…我很想带你一起去,但那里太复杂了。”
傅佳辞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江岷的家族,一来现在她认为自己还不够完美,不能底气十足的出现在江岷家人面前,二来…她和江岷之间,还没有正式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
她的脸枕在手掌心上,侧仰头看向江岷,奸诈地笑道:“江岷,咱们现在可真像一对狗男女。”
江岷把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撩到后面,宠溺地笑道:“你是狗,我不是。”
唉唉唉这人,怎么这么不服输。
傅佳辞瞬间有了斗志,不逼他先表白,她傅佳辞就不配当女神。
因为江岷说她是狗,她心情明显不悦,语气不善地问江岷:“故宫和颐和园,我明天去哪个?”
“故宫距离近一些,但交通不方便,而且里面很大,得走整整一天,去颐和园吧。”
第二天,傅佳辞没有去颐和园,也没有去故宫。
她在酒店前台问招待应该怎么去颐和园,在这时候,她看到了前台放着的一本手绘旅游攻略。
攻略的封面,是一个很古朴的香炉,香炉里徐徐升起的香火像一道雾障,隔开背景里的香客,香客的身影被淡化。
香炉之上,仿佛有一个小小的世界,匆忙的旅人苦苦找寻,也无法找到入口。
傅佳辞问:“这是哪里?”
大堂经理介绍说:“这是雍和宫天王殿前的焚香炉。你出门右转到地铁站,坐三站地铁就到雍和宫了。刚过完年,雍和宫香火很旺呢。”
于是傅佳辞临时决定去雍和宫。
雍和宫被一道道斑驳褪色的红色宫墙包围,它不像电视剧里其它的宫墙那样磅礴宏伟,恰恰相反,在光秃的树木枯枝衬托之下,这里的红也蒙上了一层灰。
雍和宫建筑群和喧嚣的现代建筑仿若两个世界,被斑驳褪色的红色宫墙包围,它不像其它的皇家建筑那样磅礴大气,反而萧瑟古朴。
树木的枯枝从雍和宫内延伸出来,天也是灰蒙蒙的,没有色彩。
这一切,让这座雄浑的宫殿变得模糊了起来。
比起首都其它景点,雍和宫的门票便宜许多。傅佳辞今天穿着一身休闲装,头发松散的扎起,没有化妆,外表和她实际年龄相符。
售票员误以为她是学生,也没有看学生证,直接给了她学生票。
雍和宫虽然是旅游景点,但往来的游客并没有冲淡它佛门清净地的本质。反倒是那些拿着香火叩拜的人,任他们拜佛的动作再熟练,烧再多支香,也无法真正进入这个地方。
傅佳辞走马观花的浏览完,她不信佛,也不懂欣赏建筑和唐卡,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雍和宫。
在雍和宫门外,她接到了江岷的电话。
她特意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十二点。
这个时间,江岷祖母的寿宴应该正开始呢。
收到江岷的电话,她很紧张。江岷每次给她打电话,都有一些特殊的事要发生,每次通话之后,她就会更喜欢江岷一些。
她一边在心里念叨万事平安万事平安,一边接起电话。
“喂?”
“你在哪儿?”
江岷的声音平缓,并不着急,看来是没有事情要发生。
“我在雍和宫。”
“今天降温,不要在外面待太久。”
明明是关心的话,他也只是淡淡的陈述。
“好了,我知道了。你那边呢?”
江老太太的寿宴在一处四合院建筑群里举行,八十大寿是人生一桩大事,不止江家人出席了,过去她的门生、后辈,都前来贺寿。
江岷避开了人群,在一个很窄很暗的夹道里同傅佳辞打电话。
他左手夹着烟,跟傅佳辞说这里的情况,不觉之中,烟头烧到尾,将他拇指的指腹烫出一个泡。
“江岷,你躲这里抽烟呐?”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通话。
江岷和傅佳辞同时一怔。
“奶奶等你呢,你却在这儿抽烟。”找到江岷的人,是他的堂姐。
但在傅佳辞听来,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江岷知道傅佳辞会误会,他却没有及时解释,只是对着电话说:“我一结束就会回去,记得等我。”
傅佳辞的心里立马不是滋味。
在感情里,女方总是更敏感一些。
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却让她等他,是还没在一起,就把自己当成女佣了吗?
她裹紧围巾,护住自己的脸颊。
首都的冷果然非同凡响呐,风能刮破皮肤似的。傅佳辞已经没了继续旅游的兴致,她顺着风的方向,前往地铁站准备回酒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到有错的地方请帮我标记一下
毕竟一边996一边要完成写文校对上传等工作,精力不太够全文80—90章,想让他们分开的朋友别急,很快了。
 
第48章 我瞎
 
江岷的堂姐江飞为了江老太太的八十大寿,从南美热带丛林里赶回来。
江飞比江岷大六岁,她打小就不把江岷当做正常人看待。
江岷的性格明明不好,又爱装逼又瞧不起人,却很受祖父祖母的疼爱。江飞总是气不过,一次次当所有人的面说江家重男轻女。
江岷倒不大记得小时候的一些琐事,上一次他和江飞联系,是一年前江飞被外国男友骗光了钱,找他借钱。
江岷自然看不起江飞这种为爱丧失理智的行为,但是当他遇到傅佳辞以后,也会希望她能为自己丧失理智。
江飞热络地问:“江岷啊,谈女朋友了吗?要不要姐姐再帮你介绍几个?”
“你还敢提?”江岷挑眉,冰冷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他高二那年江飞介绍她的朋友给他,江岷当面翻脸走人。
江飞还跟朋友解释:“我小堂弟,心理不太正常。”
江家这一辈,江飞和江岷的年级相差最小,其它的堂兄堂姐,都是真正的大人物,江飞不爱和他们玩。
贺寿流程很复杂,宾客纷纷献礼,江飞等得无趣,又约江岷去抽烟。
江飞身材高挑,她穿高跟鞋,几乎平视江岷了,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江岷,江岷被她看得极为不耐烦,“你看够了?”
“江岷,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关你屁事。”
“是你大学同学吗?漂亮吗?什么专业?谈着玩玩还是认真的?”
江飞连续发出的一堆问题,江岷都不想回答。
他也知道傅佳辞的经历在其他人看来,会有多么不可思议。
“无可奉告,你管好自己。”
“那你跟你妈关系呢?她抑郁症有没有好些?去年我在美国和她一起吃过饭,那时候她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还是老样子。”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相处模式,江岷和秦瑗注定不会太亲近,江飞也不会强行劝他当个孝子,她只说:“江岷,你妈她其实很需要别人照顾,你也二十了,平时多体谅她。”
江岷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他抽完烟,就回到了主厅。
那里觥筹交错,人声吵闹。
姗姗来迟的杨西,短暂打破吵闹声。
杨西是江老太太带的最后一个学生,深受江老太太疼爱,又建树深厚,因此江家旁系亲戚都很敬重他。
有人吆喝,“小师弟总算来了,你不来,老太太这八十大寿就得推到明年了。”
江岷的二伯出来迎接杨西。
杨西是江岷父亲生前无话不谈的知己,江岷父亲走后,杨西就代替了他的责任,照顾江家老太太。
杨西陪在江老太太身边给她吹了生日蜡烛,江岷作为江老太太的小孙子,必须也陪在旁边。
江岷从来都是冷漠,没有感情的,所以没有人发现他有多么厌倦这一切。
举杯、合影,所有的热闹都是公式化的流程。
在纷杂的环境里,江老太太看到了江岷手腕上的那支表。
人在年老的时候,一部分记忆衰退直至消失,而另一部分记忆会不断循环上演。
她想起自己的小儿子。
他跳楼之际,江岷才过十八岁不久。
在江岷十八岁生日之前,江骅来首都出席一个会议,早前他就托家里兄长从国外为江岷选一只腕表做生日礼物,那支暂时由江老太太代为保管,后来江骅来取走腕表,那是江老太太和他最后一次见面。
手表的含义,是永不停动的时间。
它跟随着江岷,像一个难缠而可怕的诅咒,不论是江岷,还是其他见到那一支表的人,都会陷入它的咒言之中——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无法挽回它,只能向前走。
江老太太牵住江岷佩戴腕表的左手,笑眯眯地问他:“在津州大学念书还好吗?杨西和其他人都不约而同说起过,津州大的郑教授很以你为荣。”
江岷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一切都好。”
“我前天做梦,梦到咱们一大家在一起拍大合照,你爷爷、大伯、你爸爸都在。我们一大家子四世同堂,也和别的家庭一样,热热闹闹的。”
江岷麻木的附和着。
又有学生来给江老太太敬酒,江岷让开了。
他去另一间房里拿起外套,边穿便往外走。
杨西看见了他,他一路小跑,在江岷出门时追上了他。
“宴会还没结束,你去哪?”
“我已经来过了,杨老师,当初你也没说要我从头到尾都在。”
杨西质问他:“你是不是跟那个女孩一起来的?”江岷直接承认了。
“是和她一起来的。”
“江岷,你还年轻,被那种女孩吸引是很正常的,但不要动真感情,你爸的后果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想看到你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杨西和江骅是好朋友,江骅已死,谣言纷飞,他们趁机把各种罪名都安在江骅身上。
但杨西了解他,他不是外界传言的那种人。
江骅自杀的一年前找过他喝酒。
酒后,他激动地倾诉,说他找到那个一直在找的人了,她是他的学生,也是他那一堂关于加速器技术讲座唯一认真倾听的人。
他和那个女学生在一起会激烈地辩论粒子加速未来的应用场景和技术突破。
那一种碰撞,是他生命中从所未有的体验。
后来江骅自杀,让他重燃生机的那场爱情,被定义为一场的性丑闻。
杨西想为他辩解,那个结局,是江骅自己的决定,对他最大的缅怀,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杨西紧攥着拳,眼眶发红:“江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重蹈覆辙。”
江岷辩解说:“我不是我父亲,傅佳辞更不是那个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辩解。
“你父亲没错,你也不会有错,但江家注定接纳不了那样的人,你甚至可以去问你母亲,看看她会不会接受那个女孩。”
杨西接连两次把傅佳辞和那种女人相提并论,江岷很不爽。
他忍耐到了极点,也不过是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杨老师,难道当初你没有为了出人头地,故意接近我爸?”
这个秘密在杨西心底埋藏多年,江骅也许知道,但从未明说。
江岷无情地揭穿他,半点余地都不留。
杨西又想到这些年他跟江骅的情义,他们相知相交,即便人到中年,还能一起喝酒,谈论少年时看过的文学,共同追过的姑娘。
江骅的尸体是他送进火葬场的,丧事是他办的,他的伤心不亚于江骅妻儿。
换做是以前的杨西,早已打江岷一耳光了。
他现在不会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江岷,我问心无愧。”
哦,上钩了。
江岷嘴角勾了上去,扬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她的确是因为我的家庭背景,才主动找到我的,她从没有隐瞒过我,她比你们这些人坦荡。”
离开江老太太的寿宴,江岷打车回到酒店。
下午四点,天色正欲变黑。首都没有太阳,便也没有黄昏这样美好的时刻。
他用磁卡打开酒店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黑暗。屋内窗帘拉着,没有开灯,他的眼睛适应黑暗的过程很漫长,他久久站在门口,等能看得清屋内了,才关上房门。
傅佳辞正躺在床上睡觉。
在他的视线里,只有她独自的背影。她身上穿着的应该是他的白T,在黑暗里,也融于黑色。
江岷一走动,感应灯变亮,幽幽黄光蜿蜒出一条路,将他指引到傅佳辞身旁。他坐在床沿的位置,那里立马就陷下去一角。
傅佳辞被梦魇住了,不论她怎么挣扎都醒不来。仿佛有人捏住了她的脖子,触感很冷,随后,那一片冰冷的触感又移动到了她的脸上。
她骤然惊醒,一个很沉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比压床的鬼还要重。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和酒精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比她在雍和宫里闻到的香火味更浓郁一些。
她跟江岷开始于一场身体的交流,因此,身体永远比嘴巴更诚实。
闻到他的味道那一瞬间,她就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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