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睫毛上闪烁着星光。
“可惜沈教授工资太低了。”
沈晋安:“…”
他们坐的位置靠窗,晚风吹过,傅佳辞清醒了几分。
她有一点想抽烟,她喜欢看烟雾在冷空里凝成白色。
但她骗沈晋安自己戒烟了。
“庄园五一要办一场音乐节,请了一些大老板,沈教授带乐队来吧,没报酬,但以后你的乐队会多很多演出机会。”
沈晋安玩了十几年乐队,从国外玩到国内,因为音乐风格奇特,一直不受市场欢迎。
傅佳辞,她是被沈晋安他们的音乐风格吸引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英伦摇滚,它和迅速发展的新时代格格不入。
“你不怕我们的音乐过时,赶走老板们吗?”
傅佳辞笑了笑,“他们也都是老头子。”
她很好奇:“为什么你喜欢这么老的音乐?”
沈晋安也没想过,喜欢就是喜欢,吸引就是吸引,那种直击灵魂的感觉,一生只有一次。
“佳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出生在这个年代,身体不断生长,可我们的心会永远停留在过去的某一年代、某一时刻?”
傅佳辞觉得好玄乎。
她拒绝一切复杂的东西。
“不懂。”
傅佳辞总是拒绝一切和深刻有关的东西。
许多人会误认为她是个神秘的女人,诚然,这和她的外形有关。
她很美,那种美,是被时间精雕细琢过的。
可当你真正靠近她,了解她,发现神秘的表象之下,是一颗毫不值得探索的心。
傅佳辞身上只有两个未解之谜。
第一个谜:她每年用在外貌上的投资到底有多少。
第二个谜:她到底有所少存款。
沈晋安也知道傅佳辞曾和一个叫江岷的人,有过短暂的一段关系。
他以为那会是个很重要的人,曾经在一次聊天中,他试探过。
傅佳辞当场笑了很久。
她的答案是什么呢。
她用一个精辟的词高度概括了那段关系。
炮友。
那是一段很短暂、随意的关系。
甚至它不需要被铭记。
傅佳辞所表现出来的洒脱随性,不会让任何人质疑她还活在过去。
她积极地社交、相亲。
光是沈晋安身边的男青年,已经被傅佳辞都相过亲了。
她的眼光毒,说话又不带留情,差点搞得沈晋安被朋友们群殴。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能打动她呢?
沈晋安知道,答案不会是钻石、金子之类的俗物。
也不会是“真心”这种虚伪的东西。
“沈教授!”
傅佳辞见他出神,捡起一粒小饼干,朝他额头丢过去。
“嗯,我在的。”
“五一,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多好的机会啊,你一定得给我留着,不留不是朋友。”
和别的乐队不同,沈晋安的乐队,都是他倒贴主办商,才给他们演出机会的。
离开餐厅,傅佳辞叫车送沈晋安回学校。他为了省钱,住学校员工宿舍。
把沈晋安送走,司机重新导航送傅佳辞回去,因为路线比较多,司机花费了些时间去判断。
就在这个时候,傅佳辞的视线,被津州大旁边正在修路的小巷子吸引了。
八年前,同一条巷子,这是她和江岷见最后一面的地方。
怎么又在修路了呢。
她还没来得及伤感呢,张芙荣的电话打断了回忆。
“咱们可能真的要飞黄腾达了!五一,老周说要带一位大人物来。”
“是么?”她淡淡的反问,没有任何喜悦。
张芙荣把其中的利益关系用长篇大论说给傅佳辞。
傅佳辞依然是个杠精。
“真这么厉害么?叫什么名字。”
“杨院长,杨西!你快给我现在就百度他!”
杨西…傅佳辞听着有些耳熟。
是谁呢?
她这些年认识的人太多了,不记得是谁了。
“我知道了,你自己好好准备招待大人物吧,我困死了。”
“诶…”
张芙荣话还没说完,傅佳辞就挂断了电话。
傅佳辞这个死丫头哦,真是气死人。
张芙荣和她合作了八年,真的是一点点看着她从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德行的。
现在的傅佳辞,也不是不好的。
冷静、成熟,有很多迷人的地方。
可在张芙荣的记忆里,她最可爱的,还是他们刚相识的时候。
在那个遥远的火车站,她能为了一部手机奋不顾身地和歹徒拼命,能为了一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
你说她那时候傻么?
挺傻的。
可是,换一种说法,那是一种无畏。
时间很鸡贼的。
它给年轻的人为爱而死的勇气,却不给他们宽恕。
给年老的人宽恕,却拿走了他们的勇气。
一颗宽恕的心,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如果是你,又会怎么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几笔带过一下,男主角不在没办法谈恋爱
第60章 旧相识
傅佳辞睡醒之后,才想起杨西是谁。
她没让这些活在过去的人占用自己太多时间。
她今日有约,洗脸、画妆,最后挑了一件裸粉色的雪纺裙,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针织衫。
康海云和她约在她家附近的露天咖啡厅里。
这些年,她和康海云的关系不好不坏。
不好,不是因为当初江岷母子的事,而是她和张芙荣开白酒庄园,抢了康海云的生意。
不坏,因为她有一些个人需要,必须要求她保持和康海云的友好关系。
康海云单身了很多年,最近才找了一个老外男友,傅佳辞到的时候,康海云正在和男朋友视频。
傅佳辞的到来,让康海云匆匆挂了电话。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
康海云说:“你先点吧。”
傅佳辞说:“你先。”
服务员经常会遇到这种谦让着点单的现象,这很正常。但她总觉得,先来的那个女人,她有些害怕后来的那个。
服务员理解的没有错,康海云的确害怕傅佳辞。
一来,她当初确实利用傅佳辞拿到了秦瑗的联系方式。
二来,她不知道,傅佳辞到底知不知晓当年自己利用她的事。
这些年傅佳辞什么也不提,让她在猜疑中备受折磨。
但是有一件事,是她们共同心知肚明的。
那就是她和江骅的故事。
她不在乎傅佳辞知道,也不在乎所有人知道。
康海云拿出烟,傅佳辞说:“也给我一根吧。”
康海云递给傅佳辞烟和火,说:“你不是说戒了么?”
“什么时候?”
“上次沈教授在的时候。”
“骗沈教授玩儿呢。”
“你同沈教授进行到哪一步了?”
在旁人看来,傅佳辞和沈晋安除了学历身世不大相配,按照其余的世俗标准,两人还是很登对的。
就连傅佳辞有时候也会这么想,她同沈晋安,很互补。
“还那样咯。沈教授不愿意上前,我也不能太主动吓着他嘛。”
康海云笑了笑,喝了口咖啡。
“海云姐,有件事,我们今天把它说清楚吧。”
傅佳辞忽然看向她。
康海云对上傅佳辞的目光,她发现,傅佳辞的眼睛变了。
现在距离她们第一次见面,快十年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被傅佳辞眼里的张扬吸引了。
那时的康海云刚从日本回来,她很茫然,但傅佳辞眼里笃定的光,让她觉得未来不那么难了。
以前的傅佳辞有一种力量,她能让人宽恕一切过往的罪孽——只要你仍愿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现在,她眼里的光被打散了。
康海云再也看不出她真实的喜恶,而当她全神贯注盯着你的时候,好像一个散漫的审判者。
“当初那通电话,你对江岷他母亲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你也认为,我是那种电视剧里演的,十恶不赦的坏女人吗?”
康海云以为自己有了新的感情,就能从过去走出来了。
想想还是天真了,她可以找到一个和她很合适,能够谈婚论嫁的男人,却再也找不回曾经惊心动魄的感觉。
“那天那通电话,我只想问她到底把江教授葬在了哪里,我只想去看看他。”
“是这样么…”
“她不让我去看他,还告诉我,江教授爱的根本不是我,她说我是别人的影子,说他跳楼,因为是我毁了他的事业。我当时也很生气,就说了很重的话。”康海云固执地说:“他爱我的。”
傅佳辞对别人的感情没什么兴趣。
她只是觉得讽刺,你们相爱,就能伤害别人么。
“我跟你讲过我母亲的事,当年她因为自己的生命即将逝去,为了报复我父亲,同别人出轨。她那段时间很快乐,但是带给我的伤害是一辈子都没法磨灭的。你大概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没有什么底线,放弃念书这种蠢事都做得出来,但只有一件事——我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如果人能惟心所欲,还要法律做什么?
“佳辞,你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吗?”
傅佳辞咬了咬习惯。
她一时觉得自己坚定无比,一时万般迷茫。
他人的是非,和她无关。
她只是想替十八岁的江岷讨回公道。
她不在乎康海云和江骅那些狗血往事,这些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傅佳辞把烟头摁向烟灰缸里,对康海云说:“我去趟洗手间。”
傅佳辞一转头,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摁停录音。
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能挽回什么,但是,至少可以还江骅的清白。
这是她对江岷母子,最无能为力的补偿。
五月份,津州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庄园音乐节这天,傅佳辞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小礼服,白皙优美的背露在外面,外面披了件防晒衫,肌肤若隐若现。
张芙荣指责她:“你穿这样是不是太不正经了?”
“阿姨,这都二十一世纪了。”
她非要给张芙荣换上同样清凉的衣服,张芙荣不干。
其他客户都是早上到的,等到下午,杨西一家才来。
杨西带了妻女和两个学生过来。
邀请杨西的老张介绍说:“杨老师,这位就是咱们酒庄的小老板,傅佳辞傅老板。傅老板,这位是杨西老师和他的爱人,女儿玲玲,这两位是杨老师的学生。”
傅佳辞目测,杨西的两名学生和自己是同龄人。
两名学生一男一女,分别自我介绍。
“傅小姐好,我叫李伟。”
轮到那个女生了。
傅佳辞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女生看向她的眼睛,却带着某种戒备的意味。
“傅小姐你好,我叫周瑶。”
周瑶。
傅佳辞在清醒的情况下,记忆很好。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江岷二十岁生日那天,寄到他家楼下的快递。
寄件人:周瑶。
老张继续跟傅佳辞介绍说:“周小姐很厉害的,是津州大的研究生,一毕业就跟着杨老师做事了。”
津州大学研究生啊。
傅佳辞冲老张笑笑:“你不知道我前两天才拿到津州大继成人教育学院的毕业证么?干嘛拿人家正儿八经的研究生来让我难堪。”
老张没想到撞枪口上了。
傅佳辞一笑置之,然后领着几人去工厂,“杨先生先去我们生产线看看吧,生产线外化,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八年前在北京,杨西和傅佳辞有过一面之缘。
但混到现在这地位,都是狐狸精。
在老张这些人的面前,杨西和傅佳辞都没有透露出他们是旧相识的信息。
杨西的女儿一直跟在周瑶身边,东问西问,傅佳辞看杨西的目光便更玩味了。
原来这就是他们认为的,一个世界的人?
倒也不过如此。
“杨老师,是吧?晚上我们这里有音乐节和自助,自助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你要是听不惯乐队唱歌,可以和夫人去泡温泉,我带着小杨公主。”
被漂亮姐姐叫公主,杨西的女儿很受用。
她松开周瑶的手,去拉杨西的大手:“爸,我想看音乐节。”
杨西的夫人笑着说:“你听得懂么。”
傅佳辞解围说:“我们这里晚上也有很多小朋友的,都出来玩了,孩子和大人都得尽兴才是。杨夫人您放心,我很会带孩子的,您就只管放松好了。”
傅佳辞一番话周到得体的打消了杨夫人的顾虑。
泡温泉的时候,杨夫人还念念不忘地对杨西说:“这个傅小姐,待人接物真的很有一套。”
杨西淡淡地问:“怎么说?”
“咱们这些年什么人都见过的,你走得越高,阿谀逢迎的人越多。这傅小姐却是不卑不亢,真让人舒服。”
杨西只是轻笑了一声。
杨夫人不死心的又问:“江岷不是回来了么?这傅小姐是不是年龄和他一样大?要不我给撮合撮合?”
杨西这才说:“你少掺手江岷的事,他有自己的安排。”
音乐节上。
沈晋安连唱了四首,毕竟不是专业歌手,嗓子有点哑了。
傅佳辞给他准备了护嗓的茶,端去后台。
傅佳辞一出现在后台,乐队其他人就开始起哄。
傅佳辞捂住耳朵,说:“吵死了。”
沈晋安也解围说:“你们这么能吼,要不以后上台帮我唱得了。”
保安的声音传来:“唉唉唉小朋友,这里是后台可不能随便进来的!”
众人同时朝临时搭起的棚口望过去,杨西的女儿正端着蛋糕站在一台架子鼓前。
傅佳辞蹲下来,朝她招手,“小公主到姐姐这里来。”
杨西的女儿今年四、五岁大,正是靠外形辨人的时候。
傅佳辞今天穿着很鲜艳的黄裙子,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像一朵璀璨的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