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岷走向卧室的时候,顺势拉住了傅佳辞的手,将她一起带到卧室。
天完全亮的时候,二人都入睡了。
大约中午的时候,傅佳辞被饿醒。她睁开眼,缓缓适应昏暗。想起身,但身上很沉,压得她起不来,她后知后觉那是江岷的手。
江岷只有在睡梦中才会松弛,他的袖子不工整地向上卷起,露出缠着纱布的右臂。傅佳辞微微仰头,看见他嘴巴抿成一条紧紧的线,嘴角有淡淡的细纹,眼角也是。
单眼皮,好似容易长鱼尾纹呢。
他的手表、眼镜,整齐地放在床头,像在橱柜里一般。
微光透进卧室里,她看到表盘里的秒针恪尽职守地转动,时间的度量,客观残忍。
有什么比时间更残忍的,那一定是江岷。
此刻,她几乎被他覆盖住。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傅佳辞以为自己是个很强大的人,可一到江岷怀里,她发现自己也很脆弱。
她温柔地笑了,他们的关系,正在向一个正常的方向发展。
傅佳辞脖子伸长,在江岷喉咙上轻轻吻了下。
闹钟猝不及防地响起,她慌乱地闭上眼装睡。
江岷还在睡梦中,他曲起左臂,捂住傅佳辞的耳朵,用右手艰难地摸到手机,关闭闹钟。
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傅佳辞顶着鸟窝头起来,匆忙下床穿衣。
江岷睡久了,头有些沉。他揉着眉心,沙哑着声音问:“你有事么?”
“要去给铃铛订蛋糕,还要去买生日礼物。”
“我跟你一起去。”
“那那那等我十分钟。”
江岷以前就怀疑傅佳辞会奇怪的法术。
她有本事瞬间换装、化妆,变成另一个人。
等到第八分钟的时候,她已经画完一个淡妆,手里拿着两件裙子让江岷选。
一件是墨绿色的吊带裙,成熟性感,另一件是条柠檬黄的沙滩裙,青春靓丽。
江岷随手指向柠檬黄的那条。
“为什么?我觉得另一条更好看。”
江岷终于明白为什么林云飞要经常在背后吐槽他的女朋友了。他自然比林云飞聪明许多,面对这个终极难题,江岷装作考虑的样子,几秒后才说:“两条都配不上你。”
傅佳辞被柔情蜜语轻易糊弄了。
她觉得这两条裙子都很好看,墨绿色的那条在裙摆有同色的绣花,很精致,柠檬黄的那条印花很好看。
她稀里糊涂地换上长裤和衬衣,到了商场,才意识到刚才江岷给她参考意见的时候,都没带眼镜。
也就是说,他根本是瞎着眼评论的。
“江岷,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正当她质疑的时候,江岷站在一家服装店的橱柜前,看着模特身上的白纱裙,久久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下,后面没什么大高潮也没神转折,1不会写2没必要,所以别抱希望开开心心等江岷跪就行了
第77章 回甘
白色的东西,能让人产生许多感性的联想。
江岷也逃不开这个颜色。
白色,曾是他童年在傅佳辞外婆家墙上所见到的勇士的颜色,是他父亲葬礼上的颜色。是柔软的云,整截的纸,是岷江的冰河。
在光学中,它蕴含一切其它色彩,是所有颜色混合的结果。
在心理学中,它更有无数层释义。
“那件比较好看。”
傅佳辞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江岷指的是他看着的那件裙子。
听江岷这么说,她直接走向店里,问店员试穿那件裙子。
试衣间的傅佳辞,久久不肯出来。
她盯着镜子里的白裙女人,脑袋懵掉。
怎么这么像婚纱呢。
很多年前,江岷说过要和她结婚的。
她脱下这件裙子,换回自己的衣服,将它折叠好。
它触上去,那么柔软,她不敢让自己的手停留在布料上,生怕弄脏它。
对傅佳辞来说,白色,是二十岁的江岷。
她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触碰。
见她在更衣室折腾半天,最后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出来,江岷问:“不合身吗?”
“太惊艳了,怕你流鼻血。”
店员为难地问:“先生,那这件裙子还要么。”
“账都结了,当然要。打包起来吧。”
傅佳辞说:“我不缺衣服。”
“你走的时候,不是也送了我一件白衬衣?”
你走的时候…傅佳辞的心被猝不及防刮了一刀。
当年她拿到了一笔丰厚的酬劳,为他买了一件白衬衣,偷偷地挂在他的衣柜里,以为他不会发现的。
因为那件白衬衣,同他其它衬衣放在一起,清一色的白,毫无差别。
店员包装好裙子,江岷直接接过了购物袋。
“不是要给赵安阳女儿买礼物么,你再不走,商场要下班了。”
铃铛生日给她送书包和文具,是傅佳辞一直以来的习惯。
从她走近店里那一瞬间,江岷就开始猜她要买哪个款。直到他看到不远处模特身上背着的那个镶满水钻的书包,就知道肯定是它了。
傅佳辞的审美一直很浮夸。
她没有让人失望,直奔那只书包。
傅佳辞是这里的老顾客,老板直接给她内购折扣。
看着她同老板两人从书包聊到孩子再聊到美甲,江岷在门口很耐心地等,不知不觉,他的心情变得很轻松。
傅佳辞的性格很好,对谁都开朗活泼,唯独对他。
他似上辈子欠了她许多,她对旁人自在、乐观、仗义,不肯分他半点。
“你跟赵安阳的女儿关系很好?”
傅佳辞经常得意忘形,见江岷今天对她态度一直很好,便直接说出口:“她平时都叫我妈妈。”
哎呀,话一出口,方知错。
她把铃铛当女儿,是为了弥补她母爱的缺失,本是一片善意。
但旁边的男人是谁啊。
全世界的男人按照心眼大小排成一列,他肯定是站在最后的那位。
话说多了,开始使劲往回扯。
“我一直很喜欢女孩,你不和我生,我就先把铃铛当女儿了。”
“傅佳辞,谎扯多了,小心遭报应。”
傅佳辞脊椎一阵冷。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以前我也说很多谎,你还是喜欢我的。”
“说说过喜欢你么。”
江岷清楚他自己恶劣的心态,就喜欢看飞扬跋扈的傅佳辞变得可怜无依。
她强撑着坚强的样子,能满足他一些不为人知的欲望。
但到底,心疼多一些。
他左手在穿过傅佳辞的后颈,将她带向自己,想亲吻她,又怕唐突,便先吻她颤动的睫毛,然后慢慢移至她的嘴巴上。
傅佳辞果然是傅佳辞,论硬气,是世界冠军的水平。
眼泪被她硬生生逼回去,面对江岷暧昧不清的吻,她推开,反讽道:“当初是谁怕我走藏了我身份证,又追我追到青溪,试都不考了?”
江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面对傅佳辞直击灵魂的质问,他的手挑开她文胸的扣子,“难道不是为了和你上床吗?”
“是吗?我记得追你的女孩也不少啊,怎么非和我上床呢。”
他的手停了,深沉的眼睛深沉地盯着傅佳辞。
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蓝色的幽光,让他的目光更加幽深。
都说相由心生,江岷长着一副难以用简单的阳刚或是阴柔来定义的脸,有光的地方,是高贵孤傲的王子,黑暗处,是放纵欲望的恶魔。
他的唇沾了傅佳辞的口红,妖冶得惊心动魄,冷峻的单眼皮和高挺的鼻梁中和了阴柔之感,让他的美更加矛盾。
可男人终究是男人。
胡渣刺疼了傅佳辞的皮肤,把她从旖旎的浪漫中拉回现实。
傅佳辞刚要开口数落他的疏于刮胡子这件事,被江岷趁机而入,他的舌头灵巧地刮蹭过她的唇瓣,带来无尽颤栗。她正要沦陷时,他又忽然远离,等她懊恼的时候,再直接侵入。
技巧比过去更高超了。
她恨自己没出息啊,一个吻就收买了她。
正当傅佳辞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地颤抖时,他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给了她支撑的力量。
江岷本来想做点更过分的事,但看到她眼睛湿红,像受了莫大的欺负。
他实在太轻易地就能拿捏住她,罢了,不欺负她了。
傅佳辞在戛然而止的吻中久久无法回神。
她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黑夜也掩不住她脸颊的红晕。
她觉得,如此良夜,自己俨然一朵昙花绽放。
此时不摘,更待何时!
傅佳辞将车门落锁,“要不然,试试看?”
“明天不是要去酒庄给赵安阳女儿准备生日场地吗?别耽误正事。”
“你同意和我一起去了?”
江岷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拒绝的事,她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他说过要什么都能给她,那不是一句骗人的话,而是揉进每个细节里的诺言。他又不像她,记性这么不好,还总是食言。
“嗯。不过我得回家换衣服,总不能穿西装去,省得你那帮朋友说我摆架子。”
傅佳辞立马开车去华铭银座陪他取衣服,顺便又取了一些日用品。江岷在这里也住了没多久,公寓里仍是空空荡荡的,像个样板房。
“江岷,要不然这里的房子退了,你搬过去我去和我一块住。你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出点房租。”
江岷一直以为那是傅佳辞买的房。
“你那里住得下么。”
那间房也就够她一个人住了,再加一个身高一米八好几的男人,实在挤仄。
傅佳辞欲言又止。
“要不然,我搬到你这里。你这里环境比较好。”
江岷受他父亲影响,对物质生活并不挑剔。
他小时候,江骅一直认为他娇气。为了证明给江骅看,他改掉了很多娇气的坏习惯。
至于后来,父母都没了,追求物质有什么用。
不过老实说,他最近的生活很拮据。
工作没定下来,还得交房租,修车又花了一笔钱。
受伤后的医药费都是傅佳辞出的,他没有医保,光是药费就是一大笔支出。
傅佳辞,跟他截然不同。
听说她有好几处房产,又是酒庄老板,又开豪车,衣服都是名牌。
别的他看不出来,但是物质方面,显然她拥有了很多。
“这里的房租交了三个月的,等房租到期再说。”
傅佳辞事业的成就,在抵达她的庄园时江岷才真正见识到。
酒庄在国外是很常见的商业模式,但在国内还很罕见。国内的酒庄因为缺少客源,红酒文化的受众又只有一小部分人,一直都处在孤芳自赏的地位。
傅佳辞的白酒庄园很巧妙的规避了洋酒庄园面临的问题。
她把市场瞄准了那部分有钱有情调、但找不到合适生活方式的富庶人群。虽是中式酒庄,但它并不像其它同行那样充满民俗气息。从酒庄的布局到建筑风格、细至酒的包装,都是花了大价钱请了日本设计师设计的。
酒庄的标志性花园采取自枯山水设计,用细砂石作水,巨石块为山。
中国有钱人爱玩石,也不管石头愿不愿意,总能假文化禅学之名,给石头写上不同的故事。傅佳辞就用了几块石头,拉拢了一批稳定的客户。
今天江岷穿着一身休闲装,白T恤外面搭着一件淡蓝的衬衣,只看背影,就像大学校园里的校草学长。
但这人天生冰块脸,一旦看到他那张脸,就算穿童装也没办法让人亲近。
张芙荣明显不欢迎他,假笑着打过招呼,把傅佳辞拉到一边,“今天沈教授也来。”
“沈教授知道我和江岷在一起了。”
“渣女!沈教授白对你好这些年了。”
“谁渣?沈教授对我好,有影响他谈恋爱上床吗?”
没有。
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过,就连家人之间都是如此。
随后沈晋安和方颜一起从学校过来,碰到江岷,也只是尴尬地打了招呼。
江岷帮着傅佳辞布置场地,他手虽然受伤了,但身高太够用了,需要往高处挂东西,他一伸手就能够到。
见人家新婚夫妇如漆似胶,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反正冷暖自知嘛。
中午趁江岷休息时,傅佳辞把方颜拐到走厕所里。
方颜挣扎:“你绑架啊!我不上厕所。”
傅佳辞:“来都来了,给厕所个面子呗。”
“傅佳辞,你讲不讲理了。”
傅佳辞笑得妖里妖气:“我是讲道理的人吗?方颜,方小姐,方女士,他们都不认识江岷,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对他有点误解。你好歹也是跟我抢过江岷的人,能不能给情敌一个面子,对你过去的男神热情一些?”
“我当年热脸贴冷屁股还贴得不够吗!你怕他难堪,就不怕我难堪啊。”
傅佳辞先礼后兵这一套玩得很到位。
“方颜,你炒股赔光了的事,需要我通知你爸妈吗?”
比暗恋对象是江岷这件事更可怕的,是情敌叫作傅佳辞。
方颜悔死了,要是她能回到十年前,绝对不会喜欢江岷。
可那个时候…哪个少不更事的女孩见到江岷会不动心呢。
“傅佳辞,你做这么绝,不怕天打雷劈啊。”
“不怕啊。比起天打雷劈,我更怕江岷误以为他的家里没人是欢迎他的。”
方颜叹一声气。
“他是那种在乎别人的人么。”
“他是,装的好,你们看不出来罢了。他背地里跟我说过,巴不得所有人都喜欢他呢。”
“信你的鬼话了。”
方颜最终拗不过傅佳辞。
谁让傅佳辞前段时间借了一大笔钱给她呢。
方颜为了表现自己对江岷的欢迎,把学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他介绍过了,介绍完,她自言自语说:“以后都是同事了,又都是傅老板这边的人,咱们关系搞太僵硬,她心里肯定不好过。我给她一个面子,你也给她一个面子呗。”
方颜喋喋不休讲了那么多,江岷只听进去了这句。
他皱眉的表情像是在深思。
方颜看着他英俊夺目的侧颜,背景是空旷的蓝天,这一幕很美。
这是她十八岁到二十岁时喜欢过的人,虽然在他身上狠狠栽了跟头,但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