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与宫女——Miang
时间:2021-06-09 09:10:53

  “口脂?”萍嬷嬷皱眉,“我竟然不知悉此事!”
  “没错,还是陛下赐给咱们殿下的口脂呢!”翡翠想起那盒口脂,便酸的两眼发红。
  萍嬷嬷闻言,有些坐不住了,喃喃道:“没道理呀?这朝烟可是太后娘娘派来的眼线,殿下又岂会当真待她好?莫非是因为她的脸生的漂亮?”
  翡翠听了,愈发纳闷:“殿下不像是爱近女色之人。我去殿中时,殿下看都不曾看过我一眼呢!那烟姑姑也未必见得比我好看多少呀!”
  “去,去去去。”萍嬷嬷听了翡翠的话,翻了个大白眼,“自己长什么样,心里也没点数?你这乡野小丫头,容色平平,还和人家比!”
  那朝烟讨厌归讨厌,脸长得确实不错。殿下要是记挂上了她的容貌,那也未必不可能。一想到此事,萍嬷嬷便有些坐立不安,生怕自己独大长信宫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于是,她眼珠一转,便对翡翠道:“翡翠,你把耳朵贴过来,我交代你一件事。”
  翡翠早就捏肩捏得手酸,闻言立刻停下了手,把耳朵凑了过去:“嬷嬷请讲。”
  萍嬷嬷贴在翡翠耳旁,叽叽咕咕地交代了一阵,这才哼笑起来,说:“你就照我说的做,到时候,我亲自过去,捉个人赃并获!瞧瞧她还如何厚着脸皮待在长信宫里?”
  魏王今日难得起了个早,还老老实实地用了早膳,这事儿落在贴身伺候的小欢喜眼里,着实是不可思议。
  今天也不是什么要紧日子,殿下的心情也没见得格外的好,怎么偏生殿下就如此反常呢?要说哪里不一样,也就是来了个寿康宫的宫女罢了。除了容貌生的漂亮点儿,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段太后派来给殿下添堵的又一人罢了。
  可殿下待这朝烟又有些微妙的不同,似乎格外上心些。
  至于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还需要再揣摩揣摩呢。小欢喜这么想着。
  魏王昨夜寅时才睡,今晨又起的早,过了午时,人便又困了,重新躺回去午憩。朝烟出了殿门,与值上的小欢喜对站着,一道守在漆为赤色的十六椀菱花门前。
  小欢喜不过十七岁,看起来一副年轻不懂事的样子。要是去了别的宫里,一准会被人当做软柿子捏。但朝烟瞧着他,只觉得不可小觑。
  魏王的性子这样古怪,小欢喜却能在魏王身旁混的如鱼得水,可见并不简单。听闻他既擅长说故事,又会投骰赌酒,还能一气儿投出十二点的点数,很得魏王的欢心。能将这些荒唐胡闹的事钻研的精透,也是一种别样的本事。
  朝烟打量着小欢喜,默不作声。对面的欢喜眯着眼望屋檐外湛蓝的春日之空。屋檐的檐角处垂着一串金铜的风铃,被吹得叮叮作响。他搓了搓手,张口与朝烟套近乎:“烟姑姑,听说您在太后娘娘身旁当差十年了?”
  她想到小欢喜应当早将自己家底翻了一遍,因此并不意外:“确实有十年多了。不过,如今我到了长信宫,那就和寿康宫没什么关系了。”
  小欢喜闻言,笑得一副开朗样子:“烟姑姑生的出众,这是有福气的长相,将来一定有大运呢。”
  她从不把这些客套话当回事,只说一声“客气了”。小欢喜又问:“不知姑姑生辰在几时?回头我记到簿上,好及时备点儿薄礼。”
  朝烟没什么好瞒的,便照实答道:“六月十五,正热的时候。”
  小欢喜搓着手,点头说记着了。
  两人又在殿门前闲说了会儿话,朝烟就见得玉阶之下出现了一道人影。香秀在墙角探头探脑的,圆润的脸盘上似乎有焦虑之情。
  朝烟步下玉阶,压低嗓音,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香秀着急地瞥了一眼魏王的寝殿,道:“是萍嬷嬷找上门来了。她说库房内丢了一盒名贵熏香,昨夜又只有烟姑姑你去过库房,因此想来咱们房中搜一搜。”
  朝烟一听,心下立时明镜似的。这都大张旗鼓地打上门来了,一准是已做好了局,等着她往瓮中跳呢。十有七八,那盒熏香会从她和香秀的屋内搜出来。
  “怎么办呀?”香秀的脑瓜也不傻,明白这是萍嬷嬷找茬。她低声道,“魏王殿下也不管事儿,这宫里的杂事都是萍嬷嬷一人说了算呢。”
  恰在这时,玉殿里隐约传来一阵“哐啷”的碎瓷响。朝烟一听便明白了,这是魏王醒了。
  魏王的性子是怪,总爱揣着酒盏睡。人一醒,懒得出声叫外头的宫人进来,就直接随手把酒盏丢了。是金盏,那就是“咕噜”一阵响;是瓷盏,那便是哗啦啦的碎声。外头值上的宫人听了,便知悉是自家殿下醒来了。
  朝烟对香秀道:“莫慌,我自有办法应对。恰好殿下醒了,那就请殿下为我们评评理吧。”她在太后身旁待了十多年,那也不是糖水里泡大的,见过的花招不知几何。萍嬷嬷要想随随便便把她对付了,那可没门。
  香秀有些不解,道:“魏王殿下又不管事,如何会来插手咱们与萍嬷嬷之间的事儿呢?”
  朝烟道:“这你就别担心了。你先去回了萍嬷嬷,就说让她稍候一阵,我马上就过去。”
  香秀看着朝烟的面庞,见她面无慌色,依旧如平日一般淡然,心底便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慢慢地放下了心。她点头道:“那我先去了。”
  等香秀离开了,朝烟便回了玉阶上。
  魏王醒了,小欢喜已进了殿门去伺候。朝烟跨进门槛里时,正听闻小欢喜一边打起帘钩,一边与魏王讨好地说话:“殿下,小的方才打听到了那烟姑姑的生辰,六月里生,是个吉利日子。就冲这生辰,殿下留她在咱们宫里兴许也是添福呢。”
  魏王揉了揉脖颈,从榻上坐起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六月十五的生辰,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普普通通罢了。”
  小欢喜正拿起鞋给魏王套上,闻言,不由睁大了眼道:“殿下,您已经知道了?倒是小的消息不灵通了。”
  “一边去。”魏王挥了挥手,叫小欢喜退下,又问,“朝烟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
  小欢喜被喝退了,颇有些委屈。往常都是他在近前伺候,如今来了个漂亮的姐姐,殿下便全然把他给忘在脑后了。
  朝烟原本立在帘外,闻言,便上前道:“殿下,奴婢在此。”说罢了,便顶替了小欢喜的活计,上前替魏王穿鞋。她一边将鞋履捧上了,一边道:“早上殿下问了奴婢,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殿下的衣服也染上与奴婢一般的香气?奴婢想了半日,终究有了个法子。”
  “哦?”魏王似乎来了劲,人也不惫懒了,问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这个么,还要劳烦殿下亲自随奴婢走一趟。”她扬起头,定定道,“请殿下屈尊,移步奴婢的门前瞧一眼。”
  来找茬的萍嬷嬷与翡翠,正在那儿候着呢。
  要想将她二人赶走,让魏王开口,那是最方便不过了。
 
 
第8章 陷害
  朝烟所住的耳房门前,萍嬷嬷与翡翠正在趾高气扬地候着。
  香秀攥着帕子,有些愤愤不平地站在她们对侧,时不时偷偷剜她们一眼。萍嬷嬷见了,便嗤了一声,轻蔑道:“哟,小丫头,你还敢在这儿给我摆脸色?你家姑姑都要倒大霉了,你还不懂事呢!”
  香秀年轻,经不得挑,被萍嬷嬷这么一激,细细地磨起牙来,小声嘟囔道:“想出这种馊主意来陷害烟姑姑,真是下作!”
  萍嬷嬷白眼儿一翻,道:“怎么说话的?陷害?我哪里用的着陷害她?那朝烟要是自己偷了东西,犯了事儿,难道还能怪到我头上来?”
  翡翠也在旁边帮腔,阴阳怪气道:“堂堂寿康宫来的人,也手脚那么不干净…啧啧。”
  “……你!”香秀气的脸色发红,却又说不出什么厉害话来,只得恼恨地跺跺脚。
  萍嬷嬷与翡翠见了,愈发趾高气扬。
  这香秀这么好欺负,她家的烟姑姑恐怕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等一会儿朝烟来了,再从她房间里找出那盒丢失的熏香,这偷东西的罪名一落下去,朝烟就别想翻身了。
  莫说是留在长信宫里了,恐怕人都要被打发去浣衣坊呢!脸生的好看,又有什么用?斗不过的,那就是斗不过,合该倒霉!
  这样想着,萍嬷嬷的唇角翘得更高。
  恰在这时,萍嬷嬷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猜到是朝烟来了,当即蔑笑了一声,嚷道:“哟,烟姑姑,您终于来了?堂堂寿康宫人,眼皮子却这么浅,手脚还不干净,竟在咱们长信宫里偷东西!说出去了,也不怕丢人?”
  她丢下这句话后,便等着朝烟发火。朝烟越狼狈、越恼怒,萍嬷嬷就越舒心。
  可出乎萍嬷嬷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等到朝烟的反驳,反倒是对面的香秀蹲下了身,行礼道:“见过魏王殿下。”
  ——魏王…魏王殿下?
  听到这个名字,萍嬷嬷慌了神,连忙手忙脚乱地扭过身去,果真见得相隔不远处,魏王正眯着眼瞧她,一副看猴似的眼神,让萍嬷嬷有些背上发寒。
  “见过殿下。”萍嬷嬷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再不复先前张狂的姿态了。
  殿下怎么来了?
  萍嬷嬷在心里暗暗地懊恼着。
  往常她做这种勾当,私底下排挤别人,那都是瞒着魏王做的。魏王虽说不爱管事,可万一哪日心血来潮想要管一管了,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性子难定的人,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有了魏王殿下在此处,萍嬷嬷不得不束手束脚一些。
  魏王瞥一眼身旁的朝烟,见她低眉顺眼,面无波澜,似乎早就知道萍嬷嬷在此地等候她了,于是魏王轻哼一声:“朝烟,这就是你将本王喊来此处的目的?”
  朝烟恭敬道:“奴婢请殿下来此处,是为了那熏衣之法。至于萍嬷嬷为何在此处,还要请萍嬷嬷仔细分说了。”
  魏王挑了挑眉,没揭破她,目光转向了萍嬷嬷,轻慢道:“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听魏王问话,萍嬷嬷白肉堆积的脸上连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道:“回殿下,昨夜库房中丢了一盒名贵的熏香。奴婢问遍了值守的太监,都说只有朝烟一人去过库房,因此,便想来朝烟这儿瞧一瞧。”
  “不过是一盒熏香,也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魏王露出不耐的神色。
  “殿下,话虽如此,可宫有宫规,倘若宫人当真手脚不干净,这回偷熏香,下回偷金银,再下下回,就不知道会做什么了!”萍嬷嬷板正了脸,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这小偷小摸,是最不能放纵的!”
  魏王听了,却像是见着了紧箍咒,反问道:“你怎么也满口宫规宫规的?”
  萍嬷嬷有些讪讪,硬着头皮道:“殿下,若是这朝烟不介意,就请让奴婢进屋里去瞧一瞧。”
  一旁的香秀急坏了,忍不住小声插嘴:“岂有此理?!无凭无据的,就要搜咱们的屋子!清清白白的,凭什么容你污蔑呢?”
  萍嬷嬷一见香秀插话,立刻冷了脸,斥道:“大胆,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余地!殿下跟前,也敢失礼?”顿一顿,萍嬷嬷对魏王道,“倘若朝烟问心无愧,也不必怕这搜屋。殿下,您说是不是?”
  魏王半眯着眼,望向身旁的朝烟,问:“朝烟,你说怎么办?给不给进?”
  这话问的有些诡谲,朝烟与萍嬷嬷都暗暗觉得奇怪。
  魏王是主,朝烟是仆。这能不能搜屋,原本是魏王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事儿,怎么魏王反倒还询问起朝烟的意思来了?
  朝烟虽心中暗觉奇怪,却还是照实答道:“奴婢觉得萍嬷嬷说得对,宫有宫规,不可冒犯。小偷小摸之事,本就不能放过。奴婢既问心无愧,也不怕搜屋。只不过,奴婢想请殿下折个中,让欢喜公公进去搜。”
  一见朝烟答应搜屋,萍嬷嬷眼底隐隐有了一股得意之色。
  这臭丫头,怕是不知道那盒熏香已在她的屋里了!如今这么信誓旦旦的,还以为自己清白无辜呢!一会儿欢喜公公捧着熏香出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表情?
  萍嬷嬷心下暗暗高兴着,表面却故作严肃,对魏王道:“奴婢觉得朝烟说的极是。”
  魏王见状,点了点头,对小欢喜道:“进去吧。小心点,别弄乱你姐姐的屋子。”
  小欢喜打两下袖口领了命:“请殿下稍候。”罢了,他便撩起袍角,推门进屋去了。
  但听得一阵轻手轻脚的响动,没一会儿,小欢喜便面露为难之色地出来了,手中捧着一盒熏香,道:“殿下,这…烟姑姑的屋内,确实有一盒熏香……”
  小欢喜的手上,正正经经地摆着一道匣子,正是本该囤置在库房的名贵熏香。
  萍嬷嬷一见,就捂住了嘴,一副惊诧模样。
  好半晌后,萍嬷嬷才露出不解的神态,轻声道:“哎呀…奴婢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这熏香还当真是朝烟偷的?”罢了,又放轻了嗓音,很是体贴地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朝烟是不是失手在库房错拿了东西?”
  翡翠却在一旁小声嘟哝:“嬷嬷何必替她开脱解释?一定是这朝烟偷的东西!在太后娘娘的身旁待了十年,手脚还这般脏,真是…啧啧!”
  “怎么说话的?”萍嬷嬷训斥了一声翡翠,道,“殿下面前,不可多嘴。朝烟说不准真的只是不小心错拿了呢!这库房里东西这么多,不小心错看了,也是有的。”
  看似开解的话,却是坐实了朝烟偷东西的罪行——好端端的,宫女如何会去库房拿自己的东西?那一定是有心要偷了。
  香秀听出了萍嬷嬷的弦外之音,气得把手里的帕子揉得一团皱,低声怒道:“真是下作!”
  萍嬷嬷倒是分毫不怕香秀,横竖这香秀嘴巴笨、脑瓜也笨,成不了大事。她没将香秀看在眼里,而是目带希冀地望向魏王,问道:“殿下,您看这事儿,如何处置才算妥当?”
  萍嬷嬷望着魏王,心底有些忐忑,却也有些期待。
  若是魏王殿下一个生气,直接发落了这朝烟,那万事就简单多了。可面前的魏王一直是那副看戏似的神情,也不见恼,也不见烦,就像是看着几只猴子钻火圈,一副乐趣十足的模样,这让萍嬷嬷心中越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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