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春狩么?越荷一愣,垂下眼睑:“若得圣上垂爱,越荷自是不胜荣幸。”
  景宣四年那次春狩……皇帝并没有带上失宠的她啊。
  江承光却并未察觉她的变化,反而兴致勃勃道:“你既然会射箭,那可会骑马?”
  越荷神思被拉回,却也没了刚才的兴致。只淡淡道:“江南多山丘,嫔妾无此福气。”
  江承光微微一怔,旋即握起她的手温和道:“不要紧,朕教你。”
  又道:“随朕去?”竟已经是哄孩子的口吻。
  越荷快快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好。”
  江承光温和地凝望于她,面上慢慢笼上一层轻柔的哀伤与自责。他走过去,将越荷揽入怀中,温声道:“阿越,你——你会骑的很好的……朕会带着你骑‘紫燕’……”
  他又默了许久,才哑声道:
  “霍昭仪可有与你生嫌隙?”
  越荷闭目静静道:“无。”
  “她虽骄纵,却还知礼,”江承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昭仪若给你气受了,回头来告诉朕,朕寻个由头给你迁宫就是。她是初次有孕,又险些滑胎,心下必然有所芥蒂。近日,你不必常常往她那里请安,朕会与她劝慰一番。”
  越荷伏在江承光怀里,神色看不分明,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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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妩的晋封礼延迟到了十一月二日。
  前次她由婕妤晋封为贵嫔时的晋封礼,便因孕期不适而挪到了十月中下旬。后来皇帝为了安抚于她,又再晋一级直封为昭仪,匆忙之间不少东西都要重新置办,那晋封礼也就再次地推迟了。
  至十一月二日乃吉日,霍妩受封,从此正式为霍昭仪。
  新封的霍昭仪,就在仙都宫的和欢正殿接见了前来祝贺的各位妃嫔。
  彼时,和欢殿内焚着南越进贡来的熏肌奇香。
  那香气缭缭绕绕、甜腻馥郁,令人闻之即醉,更有滋颜养身之功效。如今霍妩身怀有孕,原不该点香。此香却与旁的不同,恰可调养身体,因此皇帝赏赐了极多下来。
  只因其香气过于浓郁,又特意叮嘱过睡前一个时辰必须熄灭,否则恐怕影响安眠。
  霍妩已褪下册封礼服,换上一件石青云纹蜀锦大袖衣,下笼着银红绣梅绡裙。虽是在室内,御寒的妃色斗篷却未解。手中一个五蝶捧寿式样的八角紫铜手炉,颇为精致可爱。
  自怀孕以来,霍妩便格外注意自己的身子。如今更是一刻也不肯离了手炉。她侧过头,看着宫人将一柄新赐的三镶如意摆好。一对桃花眼说不出的妩媚凌厉,口气却极淡漠。
  她道:“红绡,给妹妹们上茶。”
  众人连忙谢恩。
  便见红绡捧了胎青瓷盏一一奉上。众人掀了盏,只见花露饮颜色鲜妍,气味芬芳。小小一盏,似牵引出诡谲的甜蜜气息,引得众人心神不定。
  刚刚解了禁足的汪顺媛一惊一乍道:“昭仪娘娘竟赐下了花露饮!”又见众人都看她,忙悻悻笑道,“听闻娘娘爱用此物,嫔妾等怎敢冒昧。”
  微言闻言一愣。
  她茶盏之中并非花露香饮,而是一盏翠色的“珠兰大方”。
  清绿的茶汤幽雅芬烈,明亮芳醇。
  略一抬头,便对上霍妩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眸。
  微言觑她一眼,自淡淡饮了一口,似不甚在意。
  霍妩这才不紧不慢道:“本宫赐给你,你还不要么?”
  她将“本宫”二字咬得极重。
  如今宫中除霍妩之外,只苏、李两位贵妃尊崇。连皇长子之生母云氏,也不过是个婉容。而李贵妃年轻,苏贵妃病弱。霍妩自是得意万分。
  近日那云氏因大皇子被太后抱走,日日思念却不敢显露,只与好姐妹贺芳仪同跪在佛龛前,为太后与大皇子祈福。此行此状,何其可怜?霍妩自己怀着孩子,想起此事,不由有些可怜她。
  云氏从四品的位分原不能亲自抚养皇子,只不过她与皇帝多年情分,又是尊贵的长子,这才求得了恩典。可多年情分又如何?当年那样得宠的她,跪了这么多日,也未见皇帝关心一次。
  阶下汪芳媛的脸色煞是好看。
  她讷讷地辩解:“娘娘所赐,嫔妾固不敢辞,可是……”
  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敢吃那盏花露饮,生怕其中有毒的心思。
  同为玉河一派的丁修仪忍不住轻蔑地瞟去一眼,心道这可真是个蠢货。
  当年这位怀着二皇子的时候,也曾和霍妩一般地哭闹,这才连晋了好几级。皇子死后,又因为哀哭吵得江承光心烦,得了晋封,在宫里也算是头一份儿。以至于她宫女出身,倒爬上了正五品,直追作为大皇子生母的云婉容。
  但都是李贵妃麾下,终究不好看着汪氏继续丢人。
  丁修仪便语气轻快地嘲讽道:
  “顺媛怕是记叉了罢,这花露饮是唯有掺入玫瑰花粉之时,才对有孕之人有害的。莫非昭仪娘娘会当众害你一个不成?再者说了,你禁足了三个月,圣上可一面没见过你……”
  话里意思,溢于言表。
  “你!”汪芳媛对她怒目而视。
  “都给我闭嘴。和欢殿内,岂容你们放肆!”霍妩冷冷道。
  怀孕之人性子最是不定。她面色阴沉地在众人面目上扫视了一阵子,最后在洛微言的面上停下了。脸上的笑意像是敷衍地拿纸片糊弄的,骤然发难道:
  “不愧是‘章’婕妤,果然是含章秀出,玲珑心思!圣上素赞你行事最有章法,没得偏漏了害了本宫的凶手去!”
  微言起身一福:“微言无能,致使娘娘受惊。”她的语气恭敬而毫无波澜,“圣上英明,真凶已经归案。娘娘福气有余,小皇子必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是不是真凶还两说。”霍妩冷笑道。
  很显然,她也不是个傻子。
  微言的话虽中正,语气却见生硬。她道:“圣裁已定,公孙氏买通娘娘宫人,罪大当诛,而今圣上已经为娘娘主持了公道。”
  婕妤微微抬首,目光极为真诚。
  “还请娘娘切勿激愤,孕中忌多思。”
  霍妩见她这般油盐不进,不由怒上心头,笑意森森:“只不知那公孙蕙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都被废入了冷宫整一年,竟然还有魄力与财力来谋害本宫!”她深吸一口气,骤然道:
  “此事既已定论,本宫不再追究。可假若再有下次——”
  “本宫不会再给她在冷宫苟延残喘的机会。”
  她一字一句,冷浸心头。
  “本宫会直接奏请圣上,赐下三尺白绫。”
  众人闻言,俱是打了个寒颤。又有谁料得到,本是恭贺晋封的时辰,霍妩却不顾吉利,这样当众警告,字字叱血!都说,为母则强,只是霍妩今日作为,也实在太……
  越荷垂首。
  盏中的“珠兰大方”,是清澈明亮的上好品类。那香气清幽芬烈,入口亦是鲜醇回甘,只是越荷心底,却不能自抑地泛起苦涩之意。
  珠兰大方清幽的香气与熏肌香相冲,顿感浓烈熏人。
  以霍妩的烈性子,若真伤了她的孩子,必然会不管不顾,与她认定的凶手拼个鱼死网破。
  原来,玉河那日不知缘由的相助,终竟还是在霍妩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第43章 剑光晴朗   到时候打到了猎物,朕烤给你……
  “前次之事多亏你们为我说话。”
  霍妩处散了后, 越荷邀金仙儿、聂轲、楚怀兰三人至牡丹阁小坐。可她一开口便是这句客套,连性子最和婉的金仙儿都笑着摇头:“越姐姐,你早谢过我们几次啦。”
  越荷也不矫情, 自己同样落了座, 含笑道:
  “你们都晓得的,仙都宫主位怀着身孕,我不好有大阵仗惹眼。今天恰好能凑齐我们四个人在牡丹阁坐一坐, 当然得正式谢过。若无你们,我不能全力相抗的。”
  楚怀兰心直口快道:“那可不必, 越姐姐。我们是什么情分?”说着眨眨眼睛,又感慨道:“平日里,总觉冯美人温婉和善,和我们也挺亲近。可那日她不到最后事情结果分明,却也未发一言。唉,我还总以为自己已经和她交好了……真是人心难测。”
  越荷握住她的手:“这才显得你们情谊可贵。”又言, “冯美人便是那样性子, 明哲保身于她自己身份也是应当的。连锦, 你可由得你们主子这样口没遮拦得罪人吗?”
  连锦忙是上前回话, 礼数周全, 话语却是大胆俏皮:
  “楚美人哪里是奴婢管得住的!要是楚翘还能劝上一二, 奴婢可没那样大的本事。要让楚美人安分下来呀,和让楚翘不再说教一样难!她们两个在一处才是正好, 奴婢不敢凑热闹。再者说这不是芳媛主子这儿么?自有芳媛主子管教呢。”
  越荷便看着她笑, 心中此前的忧虑, 也不觉散去了不少。
  尽管有江承光之言,她这些日子对霍妩的请安仍是恭谨不落。只对方久在养身,并不见客。今日, 她也只是被台风尾扫了扫。想来霍妩虽孕中生疑,到底只是给了个警告,暂时还没有太多针对的意思。有时候,忧思过度反而无益。不如顺其自然。
  毕竟,自己于此事无愧。如今一个普普通通的芳媛,也不至于如前世般身居高位,宫里风吹草动都要被人盯着揣度。
  便听聂轲关怀道:“仙儿你眼底怎的乌青一片?没睡好么?”
  金仙儿面带倦容,仍是含着春晓般的笑意:“无事,昨日绣贵妃娘娘要的那长幅双面绣,废的时辰久了些。”
  聂轲不由埋怨道:“总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子!贵妃也没催着要吧?偏你这样急——当归你也该多劝着你主子。”
  金仙儿只淡淡地笑:“难不成让人说我镇国公的女儿连绣花针都拿不稳,做个刺绣推三阻四的?”又见聂轲神色关切,越荷与楚怀兰也都看过来,便温婉道:“怪不得当归的,是我自个儿一意坚持。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得着趣儿呢。”
  她又含笑道:“说来,我正琢磨着一种新的双面绣。是指双面异色、异形、异针的绣法,名唤‘双面三异绣’。若能成了,也是美事一桩。”
  “真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技艺么!”楚怀兰讶异道,“我想一想都头疼。姐姐针法,当真精妙……”
  却听聂轲大笑起来,一叠声叫道:“决明子,快,去取我的剑来。我要舞剑为金婉媛庆祝。”回头又见三人一脸笑意,不由气闷:
  “做什么?我祝贺仙儿罢了!”
  “不过想起决明子,恰是味清目的药罢了。”越荷笑道,“恰好仙儿身边的当归也能活血,刚好给你这舞刀弄剑的聂女侠行走江湖用。”
  仙儿亦是笑意难忍:“我可不敢托大——怕是轲姊你自己手痒了吧?”她迟疑片刻,又关切道:“只是,圣上似乎不喜你……”
  聂轲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很快又掩去:“不喜便不喜罢,我既不损害旁人,便由得自己开心。料圣宠也不是我这等不识好歹之人可得的——我哪里能称什么聂女侠?”
  她抬眼望去外面晴空,忽而想起少时与父亲行走四方,不由眼眶一酸。
  金仙儿柔婉的面容亦微露黯然,转瞬又化为笑意清冽,因着里子的坚定故格外明锐。她道:“轲姊,今日我们可要好好见识你的本事。”
  闻得此言,聂轲重展欢容。越荷但见她信手将剑抛起,似是劈开了长空的晴光……
  ——————
  深夜。
  顾盼身着藕荷色素绢单衣,抱膝坐于床头。
  她已经清瘦了许多。手臂上的伤口早已长好,可面色却是一日一日地白了下去。顾盼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唯独一对明媚的杏核眼,依稀可见往日之湛然有神。
  桃之夭夭,瑰姿媚逸。艳若桃李,皎若明月。昔日左拾遗的嫡次女顾盼,也是月貌花容的名嫒美姝,哪一次宴会上不受众人瞩目。如今却……
  罢了,终归是自己的选择。顾盼无声无息地缩回锦衾中,只觉得夜深寒凉,孤枕难眠。忽而栀子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似乎有些怯怯地:
  “主子,太后娘娘遣人送了对昆仑玉掐金镯来……”
  顾盼只觉心中一阵烦闷,随口道一声“进来罢”便不再说话。有脚步声慢慢挪到她跟前,却久久没有开口,顾盼猛地起身道:“还磨蹭什么……”
  她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一对杏眼瞪得溜圆儿,神色怔怔地:
  “太后姑姑……”
  ——————
  越荷一个用力将毽球高踢,信手接住向屋内走去。
  便见江承光拊掌道:“诗云‘踢碎香风抛玉燕’,古人诚不欺我。”
  “正是冬日呢,哪里有什么香风。”越荷笑一笑,“庭前牡丹尽都养着,留待来年呢。”
  江承光顺势拿起她的手暖一暖:“才在外面一会儿工夫手便这样冷?朕刚才叫哺食添了一道野味涮锅。你吃了定然喜欢!”
  他回忆:“从前朕在外头行军的时候,陪着士兵啃干粮,总想着那一口暖暖身子,也亏得有人不嫌麻烦,特意给朕开小灶。”
  越荷神色转淡:“伺候太子也是身边人的本分,亏得圣上惦记了。”
  江承光目露一丝黯然,又看那花丛道:“宫里头向来喜欢花团锦簇,即便冬日也要让庭院开满鲜花,亏得你一心一意养着这些牡丹,不要工匠换。你这人,也太是念旧,刚才却说朕。”
  越荷淡淡道:“开过牡丹的地方,其他花也不配来。”说完惊觉自己处境,连忙下拜道,“嫔妾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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