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钟薇听她说这些旧事,不由随口问了一句:“景宣六年事当真查不出半点痕迹?”
  泽兰摇头:“是呢。就连那时候在宫里的也是一知半解呢,现下有了封口令,更是难以打听。只知道当时确实死了许多人,被发落的除公孙昭仪外,还有三位贵姬一位婕妤,和一个贵嫔。”
  钟薇悠悠拭着手:“看来,贤德贵妃在圣上心中的位置的确特殊。”却不向满脸疑问的宫女解释,只道:“你接着说。”
  泽兰只得往下说道:
  “后面也没什么了。就是说公孙罪人对霍昭仪怀恨在心,便收买了宫女如桐等。在霍昭仪所用的蜂蜜中掺杂玫瑰花粉,意图害霍昭仪流产。涉事一干人等,除公孙氏外,俱已杖杀。”
  她犹豫了片刻:“只……最为关键的,公孙罪人如何从宫外夹带之事,没半点消息。”
  钟薇“嗯”了一声。
  泽兰这才舒了口气,复又说道:
  “霍昭仪怀疑此事另有主谋,哭闹不休,圣上已经晋封她为昭仪表示安抚。由于侍花宫女小墨之事牵扯不明,云婉容亦遭波及。太后已命人将大皇子抱去了……”
  钟薇轻轻道了一声“知道”。
  她沉吟了一会子,刚想说话,忽见贴身宫女面色忧惧,不由莞尔:“你怕?”
  泽兰忙表忠心:“奴婢不怕。”犹豫了片刻,神色极为认真,“奴婢只一心一意服侍主子,旁的什么都不管。只是,难道主子您就不怕么?位高如霍昭仪——尚且险些被害,何况咱们……”
  钟薇淡淡瞟去一眼,唬得泽兰连忙跪下。只听主子素日温和的声音变得冷淡,说:
  “泽兰,你要记住。我是右相的女儿。”
  她生得晚了几年。如今,圣上已经坐稳了天下。后宫占着高位的,除去接替姐姐位置的小李贵妃外,俱是太子府时的旧人。新人入宫,再也不能指望高封。不然,她不至于现在还是个不尴不尬的宁嫔——可她不会永远只是个宁嫔。
  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钟薇似叹息似感慨:
  “泽兰,要有耐心啊……”
  语毕,看着侍女有些迷茫的神色,钟薇笑了。她起身道:
  “好了。叫人进来帮我更衣罢,我去瞧瞧沈贵姬。”
 
 
第41章 公孙蕙华   木然的脸上忽然转过一道奇异……
  “前公孙昭仪……?”
  “是。”姚黄低着头, 前日桑葚狠狠哭过之后,她的态度便愈发恭谨得体。越荷素知她乃持重聪慧之人,极为放心。“圣裁如此, 确是公孙氏残害龙裔, 又嫁祸主子。现下正在审问。”
  越荷执棋敲盘,不慎一滑,跌碎了黑白。
  前公孙昭仪, 公孙蕙华。她低下头,仍能想起那个女子身着华服、笑如芙蓉的模样。
  但是, 这并不是她伤怀或惊怒的原因。
  公孙氏,这个名字,她重回后宫之后听过几次。与盛萧白徐施一并,都是在她“死去”的一年间,被扫入尘埃的女子。越荷曾数次,想要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今宫中的老人们, 多半经历过那段日子, 却被下了封口令。高位的明哲保身, 低位的懵懂不知。偶有一两个知情的, 却难与现在的越荷敞开心扉。
  越荷揣度, 以姚黄的聪慧机敏, 和她多年做贵妃大宫女的位置牵扯。就算那段时间她只能在苏合真宫里服侍大公主,些许风声也足以让姚黄推断出不少东西。但是, 姚黄显然不愿轻易提起。而现今的她乃越荷而非李月河, 更无从强逼姚黄开口。
  她沉吟了许久, 终是开口道:“我是否能见一见公孙昭仪?”
  ……
  越荷的要求说来有些古怪。但若说她是作为受害人,想要质问陷害者一二,也未尝不可。矛盾点在于公孙氏被单独关押提审, 想见她一面需建章宫许可。
  即便见了,当着侍卫内监的面,也难真正问些什么。
  但偏偏消息传去不过半日,建章宫便真的允了。越荷得知,心下情绪难辨。但是赶在此事在后宫传开之前,她终是披了斗篷去南宫看望故人。
  已是初冬,叶落萧瑟。
  越荷着紫檀缕金宫裙,梳了端雅的发髻,又插了带穗子的琉璃小梳。她自入宫以来,在江承光面前多是以清冷幽丽打扮居多。虽则对方常笑她少年寡言,过于持重,但到底穿着打扮仍带着少女的影子。但今日不知何故,却多了一分肃然的作风。
  她披着淡色的斗篷默默行走,姚黄桑葚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两人俱是不言不语。桑葚因前日情切,未免有指责姚黄争宠之嫌而抱愧。姚黄却是自有一段思绪,凝在心头不解。
  莲步轻移,转眼已至南宫。有宫人出:“请贵人稍待片刻。”越荷应承。
  便曲径通幽地来到了一处生着火的小室。南宫是废妃罪人安置之所,一路走来,所见无不是残破失修。但此处倒还可一坐。越荷定了定神,轻声询问:“要等多久?”
  那宫人答:“公孙罪人才灌过汤水,现下有些神志不清,想来要一个时辰。”
  越荷吃了一惊,又问了两三句话,便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话音未落,忽然门外一阵歌声袅娜响起,越荷与宫人对视,俱是吃了一惊。宫人尴尬道:“是有人发着疯呢……可别污了贵人耳朵,待奴婢去处理便是。”
  越荷听这歌声,似有些耳熟。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徐纨。
  徐贵姬最是能歌善舞,偏她又爱谈玄论佛,江承光曾很是眷恋于她。越荷踌躇片刻,思及来意,终是忍不住推门出去。却闻歌声越来越远,渐趋于无。
  宫人嘈嘈切切,推着一名敝衣女子走过。
  越荷当下不及思量,匆匆拾级而下,却与那敝衣女子打了个照面。不由吃了一惊:这是前敏贵嫔盛氏,双名幽欢。并非她以为的徐纨。
  又听宫人赔笑道:“是这女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到后面桂堂……平日里后面那个很安静,吃喝之外不哭不闹,结果被她引得唱起歌来了。正要拉人回去关押。”
  越荷心绪紊乱,问:“这是……?”
  “盛幽欢。”那敝衣女子却挺直了脊梁冷冷道,清傲似梅上雪,“我知道你,是皇帝的新宠,姓越。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越荷诧异于她身在冷宫,消息竟灵通:“我来见公孙氏。”
  盛幽欢撇过头,似想说什么。身后的宫人急了,猛推一把:“你快走!别挡贵人道!”可那模样却是更怕她会说出些什么。越荷待要再问,已被一个大内监挡着:“芳媛主子,外头极冷。”而盛幽欢被推搡着已转过墙不见。
  越荷静立片刻,但觉心头迷雾愈浓,难以拨开。
  而后面与公孙蕙华的见面果然也未能问出些什么来。
  公孙蕙华乃重罪之身,不似先前见的盛幽欢那样衣衫整洁。整个人神志不清,半疯半癫,嬉笑抓土为乐。越荷问了数句,对方始终无答。却指着她大笑:“哈哈,你……哈哈!”又恨恨地咒骂不休,嘴里胡乱吐着名字。
  越荷留神听了片刻,她辱骂对象以洛微言和盛幽欢居多。但不知她是被教训多了,还是本能还存有一丝清明。尽管叱骂不休,却没吐出丁点把柄来。
  污言秽语惹得桑葚皱眉不休,越荷却只是静静站着,等待她回过神来。片刻后,公孙蕙华吐出一口脏血,有气无力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越荷先前心中已料定了七八分,此事非是公孙蕙华主使。因此也无甚愤懑之意,只道:“我叫做越荷。先前宫里出事,曾受过一些牵连,所以过来看看。”
  她原本木然的脸上忽然转过一道奇异的光:“越——荷?”
  越荷垂眸凝视于她。那张惨白的脸孔抬起来,扭出狰狞的笑意:“哈哈哈哈!月河!哈哈哈哈!月河——李月河!越荷——哈哈哈哈!”
  她兀自狂笑不休,指着越荷的手臂剧烈摇晃。倒紧张得宫人都要上来拉住她,免得她发狂伤了贵人。为稳妥起见,桑葚已低声恳求越荷早些出去,看着也问不出什么。
  姚黄却慢了一拍,神色有些恍然哀伤。
  越荷最终不得不离去的时候,到底也没从公孙氏的口中得到更多。
  她只记得最后一次回首,见到的公孙蕙华放肆高笑,那笑声中似有一股明悟之意。而她自己,却越来越难以猜透。
  仅仅半日后,公孙蕙华便被绞死。
  ……
  在后宫掀起一阵风雨的霍昭仪事件便这样匆匆地落下帷幕。
  前公孙昭仪赐死,数名宫女杖杀。何典膳偷卖宫中物品,被没收财产赶出宫廷。而宜贵嫔则晋为了新的昭仪,以示安抚。越荷清白已明,亦感仙儿、怀兰等人之助,多加亲近往来。
  裁决如此简单,而又不容置疑,只因是江承光亲手写了谕旨。
  而越荷知道这个结果比大多数要早。
  因为,在那日她看过公孙氏,心事重重地归来不久,牡丹阁便等到了江承光的驾临。
  彼时越荷心绪不宁,又听说秦婉业已官复原职,反是那何典膳被打落尘埃,便遣姚黄过去问候一二。经此一事,阖宫都知道了两人的情谊,倒不必刻意再遮掩。
  半个时辰后,姚黄端着秦婉手制的一碗奶白豆腐回来。
  她入内时江承光已坐着与越荷说了几句话,忽见她端来的青瓷小碟,上面软腻着莹白方整的一块儿,不由生了些胃口。笑道:“你倒会享福。”
  越荷看出他的心思,示意姚黄将豆腐奉上来。
  江承光却难得嘴硬:“不急,用膳时再呈上罢。”他眉目疏朗温和,不时转动腰间金穗,仍是金仙儿缝制的那一条。谈话亦很亲切平静。
  越荷本以为他会仔细问公孙氏有关的事,孰料几句轻飘飘的“是么?她对着你发疯叫你的名字
  ……”便过去了。江承光怔愣了片刻,随后又是笑若春风。
  她素知对方待己极苛,未料就是偶尔用些小食都不肯。便清清淡淡地笑了一笑:“嫔妾现下想用,莫非圣上不允么?”
  江承光微觉尴尬:“若阿越你想用,尽管便——”他又有些啼笑皆非,语气松快了些,“是,总不会裁你个御前失仪的。”
  越荷不理会,只管让姚黄将那奶白豆腐搁在案上,又吩咐去取一把青葱色的玉勺来。置在碗里轻轻搅拌,青白相间煞是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她细细舀起一小勺来,倾身喂给了江承光。
  江承光气叹道:“放点芫荽不更好么?”却是咽下了。
  越荷含了笑意:“芫荽调味是很好。但若要那清味,直接做奶白豆腐鱼头汤不是更好?这道奶白豆腐要的就是味道清淡恰到好处,不好太鲜的。”说着又喂江承光用了一口,“圣上既不裁嫔妾失仪,那现下嫔妾自也不编排您。只不知圣上究竟是怎么个裁法。”
  江承光自视为天子圣人,要求极苛,虽有些荒谬,总好过浪|荡之辈。
  对方细细品咽了一番,笑言:“是编排不得,朕乃皇帝。”又道,“你说的很是,只是清淡的还是夏日尝好。时值初冬,舌头没点滋味都要冻没了。”
  越荷为他倒了一盏茶水:“是,时令将至。尚食局想必已备好宴了,像羊肚白腰、虎眼细糖、酥糕鲍螺也是该上桌了。冬至该吃羊肉,一冬才不冷。不过宫里有地龙,素日是冻不着的。”
  她又缓声道:“但南宫倒是很冷,嫔妾过去挨了冻。”说着轻轻呵手,仿佛真是在回忆当时的冷意。“圣上?”她侧头微笑,似幽荷初绽。
  江承光凝望于她的侧脸,久久难言。
  越荷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是凤眼,生得湛然有神,隐带贵气。但这双眼睛最美的不是它的形状,而是眼神里的沉静与寂寥。仿佛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年轻女子灵魂的寒意。
  他畏惧这寒意的侵袭,却又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
  “是冷么?”他轻轻地、轻轻地说道,声音却寂了下来,“那就永远不要去那里。”
 
 
第42章 珠兰大方   “本宫会直接奏请圣上,赐下……
  越荷是很年轻的江南女子。她才只有十六岁, 却安静得像是在宫里度过了半生。
  江承光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觉得她与旁人不同。
  别的女子,哪怕是机敏如金仙儿, 持重如钟薇, 她们的机敏和持重都是有限度的,都是属于少女子的。他可以一边宠爱她们,一边任用她们, 但是越荷不同。
  越荷身上的清冷孤寂,像是已经凋敝了的荷花。她很少扮作天真无知, 只是用那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背后那种异样的成熟苍老,便让他的心忍不住发起抖来。
  她不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可是江承光懂。所以,他才要克制自己。
  江承光抬了抬眸,似有话要说, 却只是接过了越荷手中的青瓷小碟。
  “上次的事, 委屈你和秦司膳了。”他缓声道, “姚黄与秦婉交好, 现下已朕知晓。以后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不用刻意避讳什么。”
  “公孙氏, 罪有应得罢了,你不必为她多想。”
  前一句何其体贴, 后一句却又默然无情。越荷顿了顿, 装作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多谢圣上恩德。说来有一事:前次姐妹们曾相约在春夏之际开风雅酒席, 但婕妤娘娘有议,说是春夏时本有清明日,夏至又乃圣上生辰, 日子实多。预备将酒席迁延,到白露日举行。想来多一些时日,聂姐姐的美酒定然更加香醇。只可惜楚美人空等一阵子,近来常与嫔妾抱怨。”
  她唇边笑意柔柔,江承光不禁答允一声,复又微笑起来:
  “明年春夏日子是多,还有春狩呢。”
  又言:“朕登基以来,只春狩过一次。是三年前的旧事,预备明春再去行宫春狩一回。阿越,你想随朕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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