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甜蜜桂花糖
时间:2021-06-10 09:58:59

  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伴随着情感之洪流轰然涌出。越荷未觉自己已泪流满面。她以为自己已经喊得声嘶力竭,其实声音却熄灭在了喉口。她小声、尖锐地哭道:“你们不会知道!”
  那是第一个人,是还魂以来的第一个人,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够和她分享属于李月河最后时光的那些情感记忆。那些痛苦绝望,哀伤激烈。至于妥当与否,此刻又怎会想起。
  越荷泪眼朦胧,双手颤抖。她觉得傅北的声音似乎也在发抖,那人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压在她肩膀上,近乎语伦无次:
  “知道,你受的苦我都知道……”
  他一遍又一遍说着,像是在安慰那个迷路的、受惊的孩子,想要将他内心的关怀与爱怜倾诉于她,告诉她她永不是孤身一人。她的颤抖随着他紧握的拳头传到他的心脏,使他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傅北的右手颤抖着向她示意,提醒她好好注意周围。然后,他终于镇定下来了。
  他叹息着对越荷说道:“不值当的,月儿,这一切真的不值当。无论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你不该为那些人搭上自己……你,你真不该回来啊!”
  越荷没有接他的帕子,找出自己的擦了脸,又紧紧抓着。她已平静下来了,听他说下去。
  “这一切真的不值当,你不该回来的。是,苏合真害了你,李家弃了你,江承光负了你,这些都是他们的错。你回来,又要拿什么报复他们?你只是在折磨自己……月儿,月儿,你嫁入太子府前我就对你说过,你值得更好的,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但那时候你不能不嫁,没有别的法子。可是现在呢?现在,你是越荷。越荷!”
  他匆匆忙忙地说着,像要把心头的话儿一口气吐个干净:
  “你本来可以这样——你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远远地走了,去看一看山看一看水。你可以不要入宫的,在退婚之后。你可以骑马打猎、放纸鸢……你至少可以在那里,过些你真正想要的日子,而不是什么入宫后才求着自己想要的日子——那已经是一种割舍和痛苦了。”
  他的嘴唇颤抖着啜泣:“你是越荷啊,全新的越荷。你完全没有必要背负前头那些——”你如果恨死了他们,非要玉石俱焚,那么让我替你报仇啊,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
  傅北感到自己难以说下去了,喉头被涩意哽咽住。他又一遍问道:
  “月河,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你可还记得,那时候你对我说过的话么?你对我说,从前的事忘了便忘了,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何必要自苦呢?可是你,又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回来呢?
  你本可以把这一切告诉我的。
  越荷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双靴子的云纹上。许久以后,她才轻声答道:
  “我……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回来,就好像命运注定是这样,牵绊还没能解开。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意识到,我还可以有……其它的生活。我还可以选择,不回来。”
  傅北的话正如石子投入心湖散开涟漪。回宫后第一次,越荷发觉自己心乱如此。那是一种强烈的、后悔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可以不要这样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本来会得到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已经错过了什么。
  李月河生命大半的牵挂都在京城,而非是江南的秀丽水乡。她在重生之初,怀着极大的恨意不甘,又尚有许多羁绊未了。她殷切地想要寻回割裂了的一半人生,而没有考虑过其余的可能。
  当那道圣旨出现的时候,李月河未曾犹豫。她的爱与恨在那里,她失去的一半人生在那里。
  但现在,在傅北的声声质问关切之下,越荷,却后悔了。
  “我已经在这里了。”她悲哀地望着他,缓声说道。
  她终于承认,如此坦诚,也是在此刻意识才到的——她走上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是,她现在已经是宫里的理修仪……无论选择是对是错。哪怕她再想要回头,也无法。
  但是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总得付出代价。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声音决绝了起来:
  “傅北,你今天说的话,我会全部忘掉。因为那些已经于事无补。而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她这样说道。
  然后,转过身和他告别。
  “再见,傅北。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还认得我——但是,什么都不必说了。”
 
 
第70章 山雨欲来   只要她还想为贵妃找回公道,……
  冬日的第二场雪下来的时候, 傅北已经离宫。
  他回到他京中的府邸暂住。而越荷,也迁回了仙都宫的牡丹阁。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越荷自己心里知道, 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正抱着暖炉坐在雪地中的小几上发呆, 忽而脑后一温。江承光温暖的大手正抚摸着她的发髻,他带着怜爱和关切含笑问道:“大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坐在雪地里?”神色温暖。
  越荷笑笑, 没很放在心上:“看看雪景,也是很漂亮的。”
  “哦?阿越有如此雅兴?”江承光不由大乐, 他笑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便说道,“上回羽儿倒写了首雪景的诗,果真极好。可要朕背给你听么?”
  数月相处间,越荷对金羽并无好感, 但也不好拂了皇帝的面子。于是轻轻点一点头。
  江承光目光也放向远方, 负手于后, 沉吟片刻方颂道: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
  惜南皇北武, 略输文采;周宗魏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 西戎可汗,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大约是沉浸在了诗词的意境中,背完许久, 他才回身淡淡笑道:“阿越以为,此词如何?”
  南皇北武、周宗魏祖、西戎可汗,都是之前的一代人杰。越荷听了心向往之,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豪迈已极,气度不凡。”又感慨道,“果然人不可貌相,金修容多么灵秀之人,却会写出这样的诗篇来。着实是好气魄!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她失笑了。
  江承光凑到她耳边,笑嘻嘻说道:
  “朕要是自认这今朝的‘风流人物’,阿越心里头会不会笑朕?”
  越荷被他弄得耳后发痒,当下又气又笑道:“嫔妾不敢!”
  不敢可不是心服的意思,江承光|气得拧一下她的鼻头。越荷皱着眉头推开他,轻轻避开几步。方走开了,却发现数位宫人正手捧铁炉器具等纷至沓来,越荷不由一愣。
  下意识就看向江承光,等着他向自己解释。
  果然江承光搓着手取暖,嘴里哈出一阵阵白气笑道:“上回出去围猎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烤肉给你吃?只可惜,那样多的事,最后匆匆回来也是耽搁了。”
  ——那一次围猎,是因为金素的惊马风波戛然而止的。越荷闻言忆起,情绪也不禁有些低落。她挤出一个笑容,勉强笑道:“圣上还记得。”
  “自是记得。”
  江承光想是也记起了金素,神色间颇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又若无其事笑道:
  “朕乃天子,一诺千金,岂能言而无信?今日便给阿越补上罢。可惜朕当初猎的那只鹿已不在了,不然便最是应景。”
  越荷面上笑意不变:“圣上当真要亲自动手?”
  “那是自然。”江承光一口应道,巴巴看着她,仿佛期待她说些什么好听话似的。
  越荷却懒怠搭理他,她近来神思很累,心事也积得多。江承光自觉无趣走开,过一会儿却又涎着脸笑回来问道:“阿越怎的不劝朕?”
  越荷觑他一眼:“有甚好劝的?”
  江承光|气结:“朕以为你该说‘圣人言;君子远庖厨’来劝朕的——没想到呐。”
  越荷似笑非笑:“于是圣上就可以教导嫔妾了?”她慢条斯理言说,“君子远庖厨,指的是君子心怀恻隐怜悯,不忍听闻动物死前的哀鸣,故会远离庖厨之地……如今世多庸人,反而拿此自矜身份,不肯下厨了。这才是违背圣人的原意呢,又哪里有不让下厨的意思?”
  江承光指着她笑。
  越荷见他如此,不由微微一笑,心头连日的阴云也淡去很多。这个玩笑,江承光也曾和李月河开过的。她当然记得他那时候说的话,以及自己的窘迫……越荷抬眼望天,心想这宫中毕竟不全部是苦痛吧?总有一些值得留恋的吧?她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啊。
  她受过许多痛苦、折磨,如今又经历自我怀疑,是靠最后一点念头支撑下来。纵然要利用旁的手段,利用曾经的一点温馨记忆来引动江承光的心思,也好过行尸走肉罢。
  只是傅北那些话……她摇头,轻轻一叹。
  “想什么呢?”江承光轻轻撞她小臂,“烤完了,可以吃了。”
  ————————
  “她当真是这么筹谋的?”
  洛微言随手搁下眉笔,嘴边挑起既不可思议、又带些玩味的笑容来。
  她再一次确认道:
  “你主子现下的确在追查当年的事,并且在想法子透给霍昭仪?”
  “是。”
  地上跪着的青色宫女身影,看上去瘦瘦小小,说话声音很细,带点儿怯懦。她低垂着头,仿佛对上首之人充满了畏惧。
  洛微言的目光在她清秀的脸上凝了片刻,面上闪过思索之色。很快,她温和地笑了,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宫女喏喏地应着声退了下去。
  洛微言清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霾。她重新拿起了那只眉笔:
  “甘草,白术的病有些时日了罢?”
  回答她的,是甘草平稳的声音:“是病了些时日了——徐司正昨日过来的时候,才问过她呢。”
  微言不置可否,悠悠一笑。
  ————————
  越荷紧紧握住桌子一角,尽量控制住面上的波动。
  姚黄的语气,越到后面就越平淡了,仿佛所有情感气力都耗尽。她道:
  “那时正是瑞香司掌着贵妃身边器物的。”
  好半天,越荷才说出话来:
  “重华宫封宫后,一件东西也不曾挪动。只有屏风给碰坏了,是么?”
  “是。”姚黄道,面上带一点悲哀的笑,“只有屏风碰坏了拿去尚工局修理过。贵妃在世时,那屏风就曾按照贵妃的意思改制过一次。当年改制的工匠,在贵妃去世后不久便告老还乡……而那个工匠,已经死了。”
  线索到这里就断开了。越荷几乎已经能够肯定,当年的洛微言是对李月河存有恶意的。那么,将司掌器物的宫女瑞香、尚宫局的司制徐藏香、离宫去世的工匠以及两次修理的屏风连成一条线——一条十分完整清晰,令人后颈发凉的线。
  这样精巧的布局,这样狠毒的用心,当年洛微言就是借那屏风整修对李月河出了手?
  她抬首看向姚黄,语气森然:
  “继续查,查个清楚。是,屏风上的蹊跷肯定被她们处理掉了。但至少得弄明白当初害人的手段,不然也没法子——”她眸光一冷。
  洛微言位分比她高,也远远比她更受皇帝信任看重。越荷若要对付她,必须一击致命!如今她在暗而洛微言在明,谨慎行事,未必不能拉她下马。
  姚黄却会错了意,她不会料想到面前女子对于洛微言的恨意,因而道:
  “其实尽够了——拿这些透给霍昭仪,剩下的反而她做更有利些。主子——”她诚心诚意劝道,“主子不必脏了手。”
  话说完,她也慢慢迟疑了。其实当年的旧事,那些拼拼凑凑的真相,足够让一个人对宫中的一切失望透顶。不过是对贵妃的一点挂念一点不甘,使得姚黄咬牙活了下来。
  有些时候,她也会羡慕魏紫直白的感情,羡慕魏紫强烈的爱憎,但她只能不言不语。
  而今,她要借着理芳容的手给贵妃复仇吗?当年贵妃的死,哪里只是洛微言一个人所为,那分明就是——这样做,又有意义吗?
  理芳容,她本就不该牵扯进来的。姚黄吐出一口气,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罢了,该劝的她也劝了。何况只要她还想为贵妃找回公道,注定会牵连到旁人。
  很多次姚黄都会劝说越荷,不要掺和进当年的旧事,白白地得罪了洛微言。自己是贵妃的旧婢,有些事不能不做,而越荷却根本没必要这样。但是,她从来就没劝动过越荷。
  “你说得有理。”越荷道,垂下羽睫,“只是,我有我自己的执念,必须去完成。”
 
 
第71章 雷霆震怒   是那姚黄怂恿主子对付的章贵……
  “主子总有许多悄悄话和桑葚姐姐说呢。”
  桑葚才一从屋里出来便被一群人打趣, 苹果脸蛋上笑盈盈的,却什么要紧话也不肯透出来。
  她打发了小宫女,撇过头就见小茶正仔细擦着案上的青釉花瓶, 心中一阵气恼:“石竹又支使你帮她做事了?”
  小茶笑笑:“石竹姐姐身子有些不舒服……”
  桑葚啐道:“就她好意思推三阻四!不就是想着快到出宫的年纪, 再勤快也没什么前途,就欺负新人了么?小茶你也太好性子了。”她拉起小茶冰凉的手,关切道, “下次她再瞎使唤你,别理她!我看主子看重你, 还在她上头。千万别让人白白欺负了去。”
  小茶垂首,声音细细的:“桑葚姐姐,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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