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橙——沈惊春
时间:2021-06-11 10:03:37

  夏耳:“有的。”
  李霏霏发来个酒店地址, 说:“到时候直接来这里。”
  结束聊天, 夏耳直接订了去蓉城的机票。
  然后还给她爸妈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说了自己去了新疆的事儿。她没有在去前说,说了只会让她爸妈每天打电话,惦记, 不如先斩后奏,免去他们担心这个环节。
  顺便还说了下自己碰到陈岁这个事。
  徐凤琴长长“唷”了一声,很唏嘘的语气:“这孩子,怎么跑那去了。”
  夏耳解释:“他比较喜欢那些小动物,就去了。”
  徐凤琴:“陈岁现在咋样,变模样没?挺好吗?有对象没呢?”
  夏耳:“都挺好的。”
  大概聊了几句,徐凤琴也叹了一声:“你们两个孩子,还挺有缘的,跑这么远也能碰上。也算行。”
  夏爸爸的声音遥遥传过来:“你让我跟闺女说两句,别拿着那个手机一直说,行不。”
  “我跟闺女还没说完呢,你抢什么抢,一边儿等着去!”
  “你都说多长时间了,我还一句话没跟孩子说呢,光听你说了。”
  她的爸妈就这么拌起嘴来,让夏耳哭笑不得,对手机说:“妈,让我跟爸说两句吧。”
  夏爸爸有人撑腰,说话都有底气了:“听听,闺女说了,要跟我说话。”
  徐凤琴这才不情不愿把手机递过去。
  夏爸爸语气很开心:“闺女,什么时候回来过年?爸爸买了两百多块钱的猪肉,等你回来给你做排骨吃。”
  夏耳听了父母的声音,心里面感觉一阵暖意,比严寒之中回到温暖的房间还要暖。
  她不自觉想对着父母撒娇:“还没确定呢。我舍友马上要结婚了,等参加完她的婚礼再定嘛。”
  夏爸爸:“今年过年早,一月就过年了,你也早点回来,别在外边儿待太久,晚了就不好买票了,春运人那老多呢。”
  “知道啦!”
  “你舍友都结婚了,你也别单着,是时候该找一个了。虽然说呢,咱们闺女长得漂亮,又这么有才华,优秀,是吧,但是有条件差不多的呢,也得给人家一个机会。”
  夏耳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我这不是还没碰到合适的嘛。”
  “大学四年了还没碰上,这都毕业了,得啥时候才能碰上?正好你不是要去参加婚礼吗,那老多同学都参加,万一就碰到合适的了呢?”
  “……”夏耳:“爸我先挂了,有个稿子要交,来不及了。”
  “那行,闺女,快去写吧,爸不耽误你了啊。你多穿点,别老熬夜,不管多晚起来,也得吃早饭,知道吗?不然不就把胃饿坏了吗?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就啥都没有……”
  徐凤琴一把抢过电话,还没靠近话筒,隐约能听见她吐槽夏爸爸:“行了,拿过来吧,没听闺女都不说话了,还在那说。”说完,又对夏耳说:“你去忙吧,记得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夏耳算了算,她上次回家,已经是去年五一的事情了,毕业到现在还一次都没回过。
  她爸妈一定特别想她。
  她忽地又想起,不知道陈岁这几年间在西北那边,有没有回过家。
  多少也应该,回过的吧。
  夏耳没再想了,她从机场回到在海城的住处,打开电脑开始构思新书大纲。
  这次去新疆,她确实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是具体的,还需要把大纲定下来才能细化。
  大纲是把想法具体化,人设是用来适配这个故事,人设不同,故事发生的细节也千差万别。
  关于新书,她这个模糊的想法,还是受陈岁启发出来的。
  在他说起为什么会到新疆,做起动物保护这份工作的时候。
  她觉得,这项伟大的工作,需要有那么一个人,一支笔,去讲述,把他们的辛勤和伟大说给所有人听。
  她愿意去当这个人。
  只是该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她还没有想好。
  在参加婚礼前的日子里,她一直都在专注这件事,可惜一直没能定下来。
  很快到了室友李霏霏结婚的日子,夏耳飞到蓉城,参加她的婚礼。
  李霏霏不是本地人,从别的城市嫁过来的,所以新郎明天会到酒店来接亲。
  到了酒店,其他伴娘有个她高中同学,还有个跟她一样都是大学室友,虽然分别才半年,但是彼此都非常想念。
  互相拥抱了下,她们开始叙旧。
  言谈起近况,各自的事业,生活,最后聊到李霏霏突然的结婚消息。
  李霏霏说:“其实也没有很突然,我跟他是打游戏认识的,他大学毕业后去了海城,我也在海城,就这么见面了,没多久在一起,因为互相都比较熟悉,就也没什么磨合期,结婚也是自然而然。”
  她说起这些,一脸幸福的样子,夏耳看到曾经的朋友得到幸福,也会为她开心。
  “伴娘服在那边,你们要不要先试试合不合身?有哪里不合身今晚还能改。晚上我们还要去一趟结婚的酒店,彩排一下婚礼流程。”
  另一个室友说:“那看来今晚就能见到这位神秘的新郎官真面目了。”
  女孩子们说说笑笑的,很快到了晚上。李霏霏带她们到举行庆典的酒店彩排,也因此见到了神秘新郞。
  长得白白净净,个子一米七出头,不算很高,地域原因,在蓉城也算高个子了。
  彩排的时候由司仪主持,司仪看到男方只有一个伴郎,问:“其他伴郎呢?”
  新郎说:“有个伴郎晚上才到,另一个去接他了。没事,流程我们晚上会告诉他。”
  “那这样也行。”
  夏耳第一次当伴娘,发现南北方结婚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像蓉城这边娱乐气息比较重,下午完成婚礼仪式,宾客都不能走,因为下午大家要在一起打麻将,喝茶,晚上吃了散伙饭才能走。
  就蛮有城市风格的一个习俗。
  这一晚上光顾着跟朋友聊天,大家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起化妆,等待新郎过来接亲。
  “新娘的鞋藏好了吗?”
  “藏好了!”
  “一会儿新郎来了,别随便就让他进门,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的,怎么不得多要点红包。”
  说着话,就听走廊外面传来很多脚步声,有一个男声在外面高昂地喊:“开门,接新娘子了——”
  门开了一条小缝,新郎堵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捧花,李霏霏的高中同学在门最外边儿,开始刁难新郎,要他干这干那。
  屋子里外的宾客全都在笑,伴郎为了让伴娘开门,拼命往里面塞红包。
  伴娘不为所动,轮流出问题去为难新郎官。
  第三个才轮到夏耳。她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在心里默默想了半天,刚要过去开口。
  她从门的最里面走到最外面,在门缝口,直观地越过门外的新郎官,看到门外的所有人。
  当然也包括高高站在最后方的,西装革履的陈岁。
  伴郎和新郎都穿西装,这个时候,北方人的身高优势就出来了,加上陈岁本就出众,剪裁合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清瘦,笔挺,单薄的眼皮,配上那张脸,使他整个人看着都有一股冷感。
  即使身处在热闹中,也天然隔绝在热闹之外。
  走廊里和房间内,全都是亲朋们的欢笑声,伴郎们在起哄,伴娘们激动的叫。酒店的墙壁还有房间内,全都装饰得喜气洋洋,到处都是红色的。
  在这样的时刻,她穿着白色半裙式的伴娘服,细细瘦瘦站在门内,越过门口的新郎,怔怔看着身穿西装的他。
  周遭的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她只能看到他。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又是这样。
  四千多公里的新疆,近两千公里的蓉城,不论相距多远,她总是会碰到他。
  明明是别人喜悦的陪衬,但在这一刻,夏耳在遥远的城市里,也好像,拥有了自己的小小喜悦。
  其他伴娘见夏耳一动不动,拍她胳膊:“夏耳,你出题呀。”
  “啊,我……”
  她连想题目是什么都忘了,大脑阵阵发白,其他伴郎趁着这个空档,像哈士奇出笼那样开始往房间里猛冲。
  夏耳首当其冲,被撞进来的男人撞了个趔趄,她下意识去抓门把手,却抓住了一条手臂,伴随着的,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心。”
  夏耳今天穿了带跟的鞋,她穿不习惯,幸好有人拉她一把,不然很容易崴脚。她勉强站稳,抬头一看,陈岁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眸微垂,她又看到了他眼皮褶皱处的痣。
  有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张口就说:“唷,啷个回事,这是又要成一对儿嗦?”
  夏耳如梦初醒,猛地缩回手,不自在地别了下耳边柔软的发。
  手臂上还留有他的力道,残存不去。
  就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接触过,就忘不掉。
  一起做伴娘的同学过来问她:“夏耳,你没事吧?刚才怎么不出题啊,便宜新郎了。”
  夏耳摇头:“没事,刚才走神了。”
  人多不方便叙话,夏耳抬头又看陈岁一眼,后者朝她扬了下下巴,示意她先过去。
  有些话不用多说。
  夏耳喜欢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默契属于心意相通的人,满场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互相懂得。
  之后的流程,夏耳很难再做别的事,总是会不自觉想去看一眼陈岁。
  陈岁也会看她。
  如果连这种场合他们都能遇到的话,这确实是老天注定的缘分了吧,夏耳想。
  新郎把新娘接到婚房去,她们这些伴娘坐在一辆车上,在婚车后面跟。
  那个高中同学说:“我看有个伴郎还挺帅的,霏霏她对象咋想的,请那么帅的伴郎,这不是抢风头吗?”
  大学室友说:“是挺帅的,也不知道有对象没有,等回头托霏霏问问她老公。”
  夏耳本来在听,听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有一些,微妙的不舒服。
  不是针对她的同学,也没想针对任何人,大概是跟高中时期一样的,有些自私的想法。
  想把陈岁私藏起来。
  不给任何人分享。
  夏耳的手指抠弄裙角,冷不丁在一旁开了口:“他有对象的。”
  “啊?你怎么知道?”
  夏耳笑了笑:“我跟他是发小,他高中时就很多人追了,后来他转去外地我们就没联系了,没想到会在这碰上。”
  “真的假的,你没骗人吧?”
  “有这概率,你都可以买彩票了。”
  夏耳看着她们两个,也没闪躲:“待会儿下车,你们直接去问他啊,他叫陈岁,生日是八月五号……”
  见她说话不似作伪,她们两个就不再问了。那个高中同学说:“问就不问了,但是你们这都能碰上,确实是太巧了,巧得有点不像真的。”
  -
  等走完婚礼仪式,宾客们吃完饭,一齐上楼去打麻将。
  夏耳跟陈岁两个外地人,根本不会打,就到茶楼去喝茶。
  喝茶,麻将,采耳,已经写进了蓉城人的DNA,也是这座城市的文化。
  顺着窗边往下看,能感觉到节奏慢悠悠的,所有人都很悠闲。
  “你怎么会来当伴郎。”夏耳捧着热茶,“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西装的样子,挺帅的。”
  “会吗?”
  陈岁毫无所觉,视线在夏耳身上从上扫到下,缓慢打量,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像是要好好把她认识个遍,半晌,缓缓开口:“我倒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夏耳心里一凛,下意识去抚自己的头发,低头检查自己这一身。确认自己并没有哪里不对劲,夏耳才小心地问回去:“哪里奇怪?”
  陈岁见她这样,弯唇笑了,伸手把沾到她嘴唇上的长发理到一边,淡声安慰:“别慌,就是觉得,你今天怪好看的。”
  夏耳一怔,紧接着脸颊一红,缓缓低下头去。
  上大学后的这几年,不少人都对她说过这话,她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接受称赞,可同样的话从陈岁嘴里说出来,就那么让人,让人脸红。
  陈岁敛眸给她添茶:“新郎是我大学室友,关系不错,早早给我发了请柬,我就来了,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样。”
  “本来么,还觉得过来一趟怪麻烦的,现在——”
  他再次拖长尾音,深色眼眸定定注视夏耳,扫过她的眼尾,扫过她因为静待下文,而微启的红唇。
  “现在……”夏耳轻轻重复。
  “现在,我得给我同学包个大红包。”
  夏耳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心底羞怯得想躲,但还是佯作平静,用同样的眼神看了回去。
  “为什么要包大红包啊?”
  她本就娇憨可爱,装起糊涂浑然天成,想从他口中确认答案。
  陈岁用拇指摩挲杯子,微笑:“老婆找得好,不值得祝福么?”
  夏耳心头猛地一跳,不确定陈岁说的这个“好”,是不是她想的那种“好”。
  是真的在夸好,还是因为他同学娶了她,所以他得以在婚礼这天,跟她相遇好?
  她抿唇,有样学样,老神在在地:“那我也要给我同学包个大红包。”
  陈岁失笑:“你包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我室友眼光好,会挑。”
  陈岁一顿,端起茶杯来,若无其事地喝茶。
  夏耳唇角微扬,看向窗外,心情愉悦得很明显。
  “你什么时候走?”
  “晚上吧,我打算直接回织女镇,我爸妈让我早点回家过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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