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所以仅仅只是因为不敢吗?
她红唇一张一合,说出的尽是他不愿听的话语。皇帝头脑一热,猛然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亲吻来的太过突然,许长安完全没有想到。待她反应过来时,他的唇舌早就攻城略地。
她下意识想抗拒,可又不敢,只能闭上眼睛被动地承受。
唇齿相依,亲密无间,她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初时的甜意过后,皇帝立刻想起两人当年在湘城许家青松园的第一次亲吻。
她那时为了证明是真的喜欢他,强行拦住他,扯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她则踮起脚尖,主动亲吻,毫无章法。
思及旧事,皇帝心头酸、涩、羞、恼……多种情绪交织,再睁开眼低头看眼前人眉心微蹙,哪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感觉仿佛是数九寒天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不甘和愤怒再一次啃啮着他的心,他报复心顿起,干脆在她唇上重重一咬。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许长安暗自一惊,这哪里是亲吻?分明是咬啮,她“嘶”的出声,不自觉地扭动身体。
口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又在怀里乱动,皇帝黑沉着脸,终于松开了她。
许长安唇瓣红肿,嘴角犹有血痕,可她不敢擦拭,甚至一动也不敢动。她不是人事不知的小姑娘,能感觉到他此刻身体的异样。
皇帝双眸幽深,唇线紧抿,心中满是羞恼。明知道这人没半点真心,他居然还因她而情动。
“皇上。”有福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小殿下闹着要见娘娘。”
许长安眼神微变:“文元!”
皇帝略一沉吟:“把他抱进来。”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掀开。许长安借机从皇帝怀里出来,躲到一旁。
皇帝抿了抿唇,视线自她逃也似的身影上移开,一双眼睛幽深晦涩。
文元今天晚上都处在不安中,他和娘一起被爹爹带走,但他不是和爹娘在一块儿,而是跟这个奇奇怪怪的叔叔待在一辆车中。更奇怪的是,对方还不让他喊叔叔。
他一喊叔叔,对方就说不敢,还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文元有点害怕了,此时见到母亲,他才放下心来,投入母亲怀中,好奇而又担忧地问:“娘,你嘴唇怎么流血了?”
许长安不能说你爹咬的,只含糊道:“不小心咬的。”
皇帝轻哼了一声,什么不小心?他就是故意的。
文元皱了眉,小声问:“是不是馋?该吃肉肉了?”
他记得自己偶尔吃饭咬到舌头,青黛姨姨就会说他馋肉了。
许长安愣了一瞬,继而轻笑:“可能是吧?”
她摸出帕子,小心擦拭掉血渍。
“还有这里。”文元指了指,又索性自己拿起帕子,小心帮母亲擦掉血痕,又忍不住叮嘱,“娘以后要小心一点,咬到了会疼。”
许长安笑,紧紧搂着他,眼神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和爱怜。
皇帝看得胸口一刺,先前的结论再一次浮上心头:她有真心,只是从来都不在他身上。
他目光沉了沉,低声道:“文元,过来。”
第60章 暧昧 心砰砰砰直跳
许长安脸上笑意微敛。
文元转头看向父亲, 眉眼弯弯:“爹爹。”
虽然有了父亲,可他心里亲近的还是母亲。不过这会儿父亲开了口,他也不好意思伤父亲的心, 就应了一声:“嗯。”
他又仰着脸看母亲:“娘, 我去爹爹那儿。”
许长安笑一笑,算是答应。
宫中马车行得甚是平稳。
文元几步到父亲跟前, 被他抱在怀里。
皇帝单手抱着儿子,还有意颠了一下。
文元咯咯而笑, 伸手去抱他的手臂:“爹爹。”
“不能叫爹爹。”皇帝轻声纠正, “以后进了宫, 你要叫父皇。”
“父皇?”文元眨了眨眼睛, 又去看向母亲。
许长安冲他轻轻点一点头。
“对。”皇帝捏了捏他的鼻子,“叫父皇。”
金药堂离皇宫的距离不算远, 说话间天子座驾就进了宫。
停下后,有福在外面请皇帝下车。
皇帝抱着文元,从容走下来, 再看一眼身后的许长安,并没有十分积极的样子。他脸色微沉, 干脆扼着她的手腕, 拉着她往前。
许长安踉跄了两步, 也不敢呼痛, 只能尽量配合着他的步伐。
文元皱一皱眉, 小声道:“父皇慢一点, 等等娘。”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听身后人气喘吁吁,没有说话,将扼着手腕改为握着手指, 步子也略微放慢了一些。
文元年纪虽小,可也早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黑夜笼罩下也不难看出,这个家太大了,且富丽堂皇。湘城和京城的两处宅子比起来,都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且皇帝经过之处,都会跪倒一片。
小小的文元心里的惊异越来越大,脸上也写满了震惊。
皇帝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文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文元不答,只扭头看向母亲:“娘,那我们还回湘城吗?”
不等许长安回答,皇帝就沉声道:“不,你们以后都在这里。”
他怎么可能再放她走?
许长安眼帘垂下,没有说话。
是啊,从今晚进入皇宫开始,她就回不去了。
皇帝带着他们母子直接去了寿全宫。
郑太后刚用过晚膳,看见他们,惊得双目圆睁,好半晌回不过神:“翊儿,这……”
她记得儿子今日的确说过要接她孙子进宫,这怎么接的是许娘子母子?
无视母亲惊讶的目光,皇帝放下文元,轻声道:“文元,去见过皇祖母。”
郑太后越发惊了:“什么皇祖母?这,这就是你说的孙子,这不是文元吗?怎么回事啊?你跟许娘子你们?”
文元也很惊讶,摸了摸手腕:“皇祖母?”
他知道祖母是奶奶,所以这个漂亮姨姨真的是奶奶吗?他记得两人前几天还交换过礼物。他把一只银镯子给她了。
皇帝淡淡地道:“文元,这是父皇的母亲,你要行大礼。”
文元看了一眼母亲,见其暗暗点头,就从善如流,认认真真去行礼。
郑太后更惊了,匆忙扶起他,目光则转向皇帝:“翊儿,母后有点糊涂……”
“母后看不出来吗?文元是你的亲孙子。四年前朕受伤那次,还伤到了这里。”皇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视线又扫过安静垂首站着的许长安身上,心绪复杂,垂眸道,“流落湘城时,有了文元,最近才想起来。”
郑太后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最近才想起来?”
不过她也不觉得儿子会拿皇嗣开玩笑,何况这一大一小模样这般相似,要说是父子俩,绝对没人怀疑。好像跟先前许娘子说的夫婿一去不回头也能对得上?
可是四年前当时不是说被苏家救的吗?难道苏家在扯谎?
郑太后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原来许娘子的夫婿竟然就在她身边?而她自己居然连亲孙子都没认出来?
皇帝哂笑,目光轻飘飘落在许长安身上,意有所指:“这不是有人不愿意让朕想起来吗?”
想到这里,他就胸口一阵窒闷。她只怕巴不得他一辈子都记不得。
许长安睫羽轻颤,此时也没有她说话的立场,只能保持沉默。
“母后,文元以后就留在你这里,还劳烦母后好生照看。”
皇帝这话一出,许长安心里顿觉慌乱,立时抬头:“不行,文元习惯了跟着我……”
皇宫这样陌生的地方,文元第一天来,她怎么舍得让他跟着并不相熟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他嫡亲的祖母。
文元也仰着头道:“爹爹,我要跟娘一起。”
皇帝神色微冷,缓缓扣住许长安的手腕,尾指在她手上不轻不重地摩挲:“宫里自有规矩,三岁以上的皇子,哪还有整天跟着生母的?”
他又转向文元,声音放软了一些:“文元是大孩子了,不能总缠着母亲,知道么?”
郑太后心思一转,见此时儿子还拉着许娘子的手,暗忖兴许是两人久别重逢,立刻想到小别胜新婚,她自己又实在是稀罕大孙子,轻咳一声,正色说道:“哀家看重文元,文元就留下陪哀家吧。”
许长安轻轻摇头,眼眶微红,低声恳求:“皇上……”
她知道郑太后温柔心善,应该不会亏待文元,可她还是不情愿。
皇帝眉目清冷,并不看她:“朕意已决,文元今晚留在寿全宫。”他抓了许长安的手腕就往外走。
文元怔怔的,想要追上去,却被郑太后一把抱住。
“奶奶,我要去找阿娘。”文元对这个漂亮的奶奶印象很好,没有奋力挣扎,也不哭闹,只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郑太后轻轻点了点他的鼻梁,温柔而慈爱:“皇祖母陪着你不好吗?”
文元歪了歪头,一本正经:“皇祖母好,可我还是想要娘。”
郑太后笑了,带些神秘的模样:“你娘现下跟你父皇在一起呢。你只想要娘,就不想要个弟弟妹妹吗?”
文元秀气的眉毛皱起来。什么弟弟妹妹?
“所以你陪着皇祖母好不好?你忍心皇祖母孤零零的一个人么?”郑太后故意说着,还带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哭腔,作势去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文元有些不解,皇祖母身后明明还有好几个人,怎么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一点头:“那好吧,我陪皇祖母。”
爹爹陪着娘,应该也可以?他记得青黛姨姨说过,娘很想爹爹。他是大孩子了,就陪陪爹爹的娘吧。
郑太后眼中尽是笑意,看起来慈爱极了:“哎呦,真乖,哀家的大孙子。”
自先帝驾崩以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先前一直盼着有孙子,冷不丁蹦出来这么一个这么大的,能说会动,还乖巧可爱,比翊儿小时候还要更得她心一些,郑太后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许长安被皇帝拽着走出寿全宫。
旁边宫人内监看在眼里,无不心中暗惊,但又有哪个敢出声?
许长安踉踉跄跄行走,步伐迈得极大,才能勉强跟上。她心内焦急,急急忙忙说道:“皇上,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可文元他,从没离开过我……”
这让她怎么放心?
皇帝手上动作蓦的加重,他语气极冷:“那又怎样?难道真要让他一辈子都跟着一个满心算计的母亲有样学样?”
在她看来,让太后暂时照看文元,就是对她的惩罚吗?
许长安瞳孔微缩,鼻腔一阵发酸。是,她当年是算计了他,可文元还不到四岁,她作为母亲,又怎会教文元那些?
她立刻小声解释:“可是我从来没有……”
不等她说完,皇帝就强行打断她的话:“朕不想听你狡辩。许长安,你老实一点,文元只是由太后帮忙照看。朕不会阻止你们母子相见。”
许长安胸中酸涩,她舍不得文元,但此刻皇帝态度坚决,根本就听不进她说的话。她也不由地害怕自己再说的多一点,惹得他不高兴,他真会做出不让他们母子相见的事情。
她只能安慰自己,既已进得宫中,少不得就要为文元考虑。太后的看重,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坏事,能得太后的庇护也好。待过些时日,皇帝火气消一些,再看看能不能另做打算。
此时夜色沉沉,寒气甚重。她感觉自己心里的寒意要比这夜晚更重几分。
身后之人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然而她越是这般乖顺,皇帝心里那股无名的怒火就越浓。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任他心中思绪翻涌,她竟半点反应都没有。
好在终于到了到了皇帝所居的永华宫。
皇帝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许长安垂眸,只见白皙如玉的皓腕上留下明显的淤青。她没有说话,只悄悄将袖子向下拉扯了一些,试图遮住痕迹。
内殿烧有上等的银碳,暖意融融。
皇帝伸手欲解下大氅,还未碰到,视线就忽的一转,瞥向一旁站立的女子。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蹙眉,沉声道:“过来,给朕的大氅脱掉。”
许长安微讶,但还是依言走到他面前,抬手小心翼翼去解他颈下的系带。
这并不是多复杂的活计,只是她先时被他扼着手腕,血液流通不畅,现下还手指冰凉。举着手行动之际,手指一哆嗦,无意间就碰到他的脖颈凸起处。
她的手刚一碰触到他的喉结,皇帝眸色就立时一黯,身体一阵滚烫。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倏地攥住了她的手,一拉一拽,迫使她不得不向前一步仰视着他。他双眉紧蹙:“你做什么?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吗?”
他真恼恨自己,竟会因为她这么一个动作而情动。
皇帝的怒意扑面而来,许长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弥漫的委屈。她睫羽轻颤,抿了抿唇,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有福的声音适时响起:“皇上,现下可要用膳?”
今日折腾到现在,皇帝还水米未进。早朝之后立刻去苏家,后恢复记忆、知道当年真相,又匆匆去金药堂质问。他怒不可遏回宫,哪里吃得下?好半天才压下怒火亲自起草诏书,却得知她想假死逃走,当即马不停蹄地去把人给带回来。
皇帝淡淡地拂了有福一眼,声音略缓和了一点:“传膳吧!”
“是。”
因为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在,皇帝松开对许长安的钳制,自己解下了大氅,随手扔给侍立一旁的小内侍。
给皇帝准备的膳食岂会让他久等?他刚吩咐传膳,不多时就有内监宫人鱼贯而入,奉上精致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