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请你了?听你师兄说,你最近忙得很,好几个大Case,哪儿敢打扰啊。”
温淩被他打趣得都脸红了:“您别涮我了,就我那点儿斤两,您还不知道?都是朋友帮忙,看得起我。”
“那说好了,礼拜六,别忘记了。”
“我一定去。”
为了礼拜六的事儿,前天她早早下了班,准备去附近的礼品店选购一下礼物。可是,下楼时心里还在纠结,到底应该买什么。
她还拿出手机开始百度,根本没注意侧边过来人。
到了近前,她才堪堪止步:“不好意思……”
抬头看到来人时,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傅南期笑道:“刚下班?”
“嗯。”温淩也笑了笑,“明天去给老师剪彩,我在想要买什么礼物好。”
“自己老师,送什么都可以。礼物说到底也只是个心意,别太较真。”
“谢谢您。”不过,她还是没办法太随意。
傅南期看她表情就知道了:“那一起,我明天如果有空,应该也会过去一趟,就当请你参谋了。”
他们去了就近的名品街。
不过,挑来挑去后来却进了一家比较杂的百货店。虽然不算不入流,货架上陈列的商品也大多是一些中高档品牌,和旁边形形色色动辄上万十几万的店铺比起来,算是比较平价亲民的。
不过,总算在温淩能承受的范围内了。
她在货架间穿来穿去,一开始挺开心,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表情反而越来越苦恼。
“傅先生。”她回来了。
傅南期放下手机,见她愁眉苦脸的,不由笑问:“怎么了,东西不够多?”
她摇头,叹气:“是太多了,反而不好选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带她过来是好意,她反而因为选择困难浪费了他大把的时间,实在不应该。
“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再看看?”她低头,他手里勾着一个礼盒——那是进门后看了两圈就买的。不像她,看了快半个小时了还么选好。
傅南期忽而道:“其实,送什么不是关键。”
温淩看向他。
傅南期:“其实,你老师未必有那么多忌讳,你送什么他都不会介意,是你自己给自己设置的障碍。如果你随性一点,就不用纠结那么多了。”
温淩没答。
道理是简单。但是,做起来哪有什么简单?
她又不是他,如果她站在他这个位置,当然不用想送什么。退一步说,就算送的东西不合心意,人家也会感激涕零。说带来,送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谁送。
心里这么吐槽,她不经意抬了下眼,发现他正定定望着她。
到底是心虚,她目光躲闪开,佯装低头继续去挑,嘴里欲盖弥彰地嘀咕着“这个好像太小了”,又或是“这个好像太幼稚了场合不适合”。
傅南期心知肚明,只觉得好笑,倒没有戳穿她。
期间他接到一个电话,吩咐她两句,去了门口接听。
温淩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得以安心挑选。
这地方是繁华商业街,进进出出的人很多,这才一会儿功夫,外面就涌进了不少人,不乏年轻情侣。
温淩四下里一扫,竟然看见了两个熟人,不觉怔了下,脚步停在原地。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两人已经说笑着走近。任淼甫一抬头,就和温淩的视线对上了:“淩淩?”
温淩淡淡一点头,没什么表情。
“好巧啊。”任淼笑了笑,“明天是薛总的大喜事,我跟阿宴过来挑两件礼物。”
温淩是真的诧异。
这两人过去,确定不会被薛洋扫地出门?
薛老头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当然,这跟她没有关系。而且,这个名利场呆久了,她大多也了解,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面前,再不对付的人下一刻都可能握手言和。
温淩点一下头,态度敷衍,回头挑自己的东西去了。
任淼的表情有些僵硬——温淩的态度,跟她想象中有些差距。
没有人比她清楚温淩有多爱傅宴,多崇拜这个男人。她大三那会儿就跟傅宴在一起了,忍受着他身边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却从不开口要求什么。
这样卑微隐忍到极点,不是真爱是什么?
虽然她也爱慕傅宴,不过,她从来都瞧不起温淩。
也从来没把她当成威胁过。
她看得很透,傅宴只是玩儿玩儿她罢了。他们这个圈子,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别提他对温淩如何,光是他那个精明强悍的母亲,他跟温淩就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何况,傅宴真的爱温淩吗?不见得。
任淼心中急转,欲要上前说两句,一个男人缓步走到温淩身边,轻俯下身:“挑好了吗?”
角度原因,任淼只能望见他白璧无瑕的侧脸,鼻梁很高,眉骨清正,乌黑的眸底噙着春风般的笑意。
这个姿势,两人贴得极近,又是这样自然而然,非常亲昵。
任淼怔了片刻,回头去看傅宴,却见他面色冰寒,一瞬不瞬望着对面两人。
傅南期跟温淩说完话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他们,浅笑招呼:“巧啊。”
任淼忙递出笑意,态度恭敬:“傅先生,您好。”
她跟傅南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并不熟悉,只知道这人在楼市和股坛屹立多年而不倒,是金融圈的一个神话,在北京年轻一辈的企业家中更是佼佼者,她哥哥任东明向来自视甚高,却对他多加推崇,自然不敢小觑。
傅南期客气地跟她寒暄了两句,回头继续跟温淩说话。
看两人的关系,应该不差。
任淼心里升起隐晦的别扭,又想起那日宴会上看到的,出门时,问傅宴:“淩淩跟你大哥很熟吗?”
“不清楚。”
任淼心有疑云,见他脸色不佳,只好把话咽下去。
只是,心里的疑惑和别扭则更甚了。
如果温淩和傅南期关系匪浅,就相当于在紫光集团有了新的靠山,这对她的影响挺大的。
而且,傅宴这几日的态度,更让她心绪不宁。
……
“算了吧,真的选不好。”温淩放下手里的罐头,笑得勉强。
傅南期笑了笑,手抚过陶罐的纹路:“其实,送老人家不用那么麻烦,简单一点,投其所好就好,并不需要多贵重。”
温淩垮下脸,哀怨道:“道理也懂,漂亮话我也会说,可轮到自己选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傅南期回头,笑意从眼底浮起:“你是在挖苦我纸上谈兵吗?”
温淩一怔,意识过来,自己的话好像真有这意思,忙摇头:“我不敢。”
“真不敢?”
温淩指天发誓。
他这才冁然,笑着按了一下她的脑袋:“走吧。”
她下意识听了他的话。走到外面他才说,薛洋喜欢下棋,他家里还有一副紫檀木棋盘,是珍品,就由她帮忙以她的名义送给他好了。
温淩说这怎么可以。
他说,那是别人送给他的,他家里这些玩意儿很多,都堆不下了。
温淩这才应下。
是夜,华灯初上,街道上的人流逐渐增多。温淩回头去看身边人,谁知他也正好低头看她,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她的眼睛有点亮,又有些却步的怯弱,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只是望着他。
傅南期也只是微笑,任由她看。
她反倒不好意思了。不过,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郑重道:“这一年多来,您都很关照我,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一开始有他自己的打算,帮她,不过顺手提携,却将她从深渊中拉了起来,她真的非常感激他。
“不用感谢。”傅南期却道,“‘谢谢’和‘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向来直接,却是话糙理不糙。
温淩赧颜,怪不好意思的。
可要送他什么东西的话,没准他转头就送她更贵重的了。
而且——
谁知道他还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人看着不声不响,主意大着呢,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定。
而有一些事情,也是她想要求证的。
比如——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说完,她就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可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而且,也有想探探他底的意思。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复又抬头,执拗地望着他。
傅南期的神色却一如往常,波澜不惊。他说,淩淩,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说这句话时,这人是微微含笑的,毫不避讳地跟她对视,眸光狡黠。
温淩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他确实是厉害,轻易不显露心迹,不动声色间倒是把人玩得团团转,叫人先按捺不住。
因为这段插曲,路上有些沉默。车开到新城国际,已经有些晚了。
高档小区绿化好,树影婆娑,夜间更显安静。温淩四处张望,就听傅南期道:“到了。”
她回头,他已经把车停了,人在外面弯下腰,敲了敲车窗。
温淩连忙解开安全带跳下来。见他已经往前面走了,又跟条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跟上去。
傅南期进单元门时回了下头,她下意识站正了。
——像一种本能的反应。
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乖,很乖。
不过,也有点好笑。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唇角,有那么会儿,感觉自己在遛小狗。
电梯上升过程中,温淩的眼睛不乱转了,空间太小,偶尔抬一下就会跟他的目光撞上。
他沉静,她亟不可待地逃开,倒像是成了做坏事的那个人。
可明明,她什么也没干。
到了,傅南期按指纹进入,她忙跟上。
屋子还是上次来的那栋屋子,一样的空旷宽敞。可能是色系偏冷的缘故,哪怕打着暖气也觉得寒冷。
温淩捧着热茶杯四处看了看,发现玄关处多了一幅画。
一副蓝色、黑色、灰色和米黄色交杂的抽象画。她看半天没看出这画的是什么,歪了歪脑袋,继续品鉴。
正看着,视线被人挡住了。
她抬起脑袋,傅南期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个盒子:“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她讪笑,直起身。
他循着她的视线回头,也看到了那副画,目光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位老朋友送来的,我瞧着不错,挂上了。”
“老朋友?”
“嗯,刚下海那会儿,一块儿创业的朋友。”
“‘下海’?”她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脑海里不由闪过香艳的片段,不怀好意望向他。
傅南期挑眉,眸光淡淡扫来:“?”
温淩知道自己忘形了,连忙收敛几分嘚瑟:“开玩笑嘛。”
她倒也机灵,见势不对就开始扯别的,问起他刚创业那会儿的事情。一方面是为了岔开话题,另一方面,倒也真的有些好奇。
“有遇到过困难吗?”她眼巴巴望向他。
“你觉得呢?”傅南期淡笑,又把皮球踢回去。
温淩被噎了一下,便知道很难在他这儿讨到便宜了:“你这样厉害,恐怕只有坑别人的份儿。”
这话有些嗔怪的意思,亲昵非常,傅南期顿了下,看她。
眸光湛亮。
温淩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自己太过造次,闭紧了嘴巴。
有那么会儿,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妙。
温淩低头抿了口水,寥解尴尬,目光这时又飘到一旁的画:“是很要好的朋友吗?这画应该挺珍贵的吧?”
知道她是随口乱扯,傅南期也随意答:“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朋友算是‘很要好’?”
她仰头认真想了会儿,看向他:“两肋插刀,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没有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便能鼎力相助。”
他笑了,笑得让她莫名:“我说得不对吗,傅总?”
傅南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除了父母至亲,哪来那么多的真心相待?你这个要求,未免太高了。”
她有点不服气,反驳:“就因为难得,才难能可贵啊。”
傅南期又看她一眼。
女孩目光湛亮,且清正,是真的对自己的观点持有信念,他心里讶然失笑,却也没有再开口反驳。
也许,等她到了他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他所言非虚。
当然,也可能一直这么执拗下去。
观点不同而已,他总不会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便岔过了这个话题。后来兜兜转转,又聊回老话题上。
“送画这位朋友 也是跟您一块儿创立紫光资本的?”听他说起,温淩好奇。
他点一下头,目光淡然:“算是元老。”
“那交情应该很深吧?怪不得送画。”她目光中露出歆羡和向往,“伯牙鼓琴,高山流水遇知音。”
他不忍打破她的幻想,却又想逗逗她:“那时候,关系确实挺好。”
温淩期待地望过来。
他淡淡道:“后来,他想做紫光资本的一把手,想把我挤下去,我就先下手为强,把他送进了监狱。罪名是,金融犯罪。哦,对了,那会儿公司还不叫‘紫光资本’,叫‘兰江创投’,是他取的,我给改了,因为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