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淩瞪圆了眼睛:“……”够毒的啊。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口,只敢在心里默默嘀咕。
他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小表情,忽然起了点恶趣味,问她:“觉得我狠毒?怕不怕我?”
她还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虽然她做不到,不妨碍她理解他这种做法。不可否认,他这样人才是最适合这个名利场的。
可是,她没想到这事儿还有后续。
傅南期瞥一眼那画,又道:“现在他出来了,可惜,以前的班底都散得差不多了,走投无路,又求到我这儿。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他语气玩味。
温淩已经说不出话。
为了权利、地位、利益,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怪不得,之前脸皮撕破成那样了,傅宴现在还去参加薛洋的剪彩礼,跟没事人一样,她自问没这能力。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傅南期道,“可见,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大多时候比不上利益。”
温淩垮下一张小脸,无话可说。
傅南期把盒子递给她。
温淩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很精美的棋盘,瞧着就价值不菲。她有片刻的迟疑,看向他:“真给我?”
他点头。
她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棋盘,爱不释手,又有些郁卒。
一想到马上又要送出去……
便宜薛老头了。
时间不早了,温淩跟他道别:“那我走了,傅总,晚安,你早点休息。”
她弯腰穿鞋子,穿好了,抬头却发现他站在她面前没动。
单手插兜,意态闲适地望着她。
温淩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手里还抓着那棋盘:“……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就这样走了?”他反问,眸光定定,要笑不笑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天下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吗?拿了人家什么,必然是要还回来什么的。”
温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站在那里,很好地诠释了“呆若木鸡”这个词的意思。
那时,整个屋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下,傅南期端端站在她面前,就这么看着她。
她从一开始的迟疑、茫然,渐渐变成不知所措。
好像内心的猜测,在一点一点证实,也像是太突然,很难一下子承受,便也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回望他,直到他上前一步,低头吻住了她。
她睁大着眼睛,那一刻,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有他的唇压在她唇上那一片的触感,是真实的。
她第一次知道,这个看似光风霁雨的人,其实也是这样强硬、炙热。
第37章 欺负
离开时, 傅宴一直没说什么话,似乎是在想事情。上车时,任淼还多看了他一眼:“……要回大院吗?”
早先汪筠就提过, 今天有家宴。
这人是孝子, 哪怕工作再忙,一个礼拜总要抽出点时间回去一趟。
“嗯。”他点头, 歉意地跟她笑一笑,“我得回去一趟。你有事情的话, 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去。”
任淼笑道:“我也有好久没见筠姨了。”
车子发动, 引擎声响起。
一路安静。
进大门前, 任淼在附近的店铺里买了点礼品, 出来后小跑到树底下,笑嘻嘻地对他扬了扬满手的袋子:“别告诉筠姨这是到门口才买的哦——”
傅宴彼时在抽烟, 闻言抬头,觉得好笑:“你以为瞒得过她?”
任淼耸耸肩,心里却很甜, 觉得在他面前做了一次小孩子。
小时候,她脾气不好, 也不大讲道理。因为是附近鲜少的女孩子, 加上性格开朗, 很吃得开, 大家都让着她。
不过, 她跟赵骞泽、顾宇阳他们玩的更好, 跟他一开始并不是很熟。后来他出去创业, 她哥哥任东明和他成了朋友,两人才有了更多的交集。
他对她也好,和颜悦色, 笑意盈盈,为人也大方,出趟差带回一大堆礼物,总少不了她的。
只是,跟赵骞泽他们对她的那种好不大一样。
他是个没有敬畏感的人,对什么都很轻慢,偏偏并不让人觉得怠慢,反而像是理所当然。
这是他天生烙印在骨子里的底气。
她在他面前,头脑反而没有平日那么灵活,处处掣肘。
真的是让她又爱又恨。
“其实我时常在想,你这样的人,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任淼的心跳得极快,那一刻,真切感受到了空气里的静谧。
这个问题,很早以前她就想问了。
傅宴回头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他本就生得周正俊美,肩宽腿长,气质浓烈,是天生的衣架子。虽然面容冷峻,笑起来却极为含情脉脉。
任淼刚到嘴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飞快转开了目光。
心里思量着他刚刚那个笑容的意思,是嘲讽、轻蔑……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想计较她的这种小心机。
又或者,她对他还有用,不想撕破脸……但是,回头时见他神色自若,没有一丁点生气、在意的迹象,好像刚刚她只是说了个笑话,他也当是玩笑似的听了。
任淼心里乱糟糟的,终是忍不住:“其实我为难过淩淩。”
他诧异回头。
任淼没没说,心里清楚,诧异的不是她为难过温淩,而是,她竟然会主动跟他说起这件事。
可是,尽管如此,他面上的表情仍是如此平静,平静地让她恼火。
不,这不是平静,倒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你不生气吗?!”她吸气,咬牙,努力维持面上的表情。
傅宴:“没什么好生气的。”
任淼冷笑:“是啊,你心里一清二楚。你这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没有心,对你有好处的事情,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做。如果必须要作出选择,也不会有片刻的犹豫。温淩离开你,是因为你选择牺牲她,是你咎由自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一颗心在胸腔里飞快地跳动,好似要蹦出来了,余光小心地望着他。
这人向来伪善,待人有礼,可要是撕破了脸,什么难听的话也都说得出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反驳。
瞧他的模样,眉头微锁,像是想到了什么,在走神。她心里庆幸之余,也有点不得劲。
之后又是老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好在很快就到了,老阿姨领着他们进门,任淼心里松了口气。傅宴先去书房拜见了老爷子。
傅宗澜在练字,房门敞开,挺拔的身影径直投在昏黄的灯影下。虽年过半百,字迹依然遒劲有力。
傅宴在门口耐心等候,直到他写完最后一笔才笑着迈进去。
到了近前,他也不说话,先弯腰瞅一眼那字,笑道:“好字,您老这功力越来越深了啊。”
傅宗澜眉都不抬一下:“你从小就不练字,在这儿装模作样搞这套虚头巴脑的,不觉得矫情?”
被他这么损,傅宴不由苦笑,摸了摸鼻子:“我虽然不会写,看还是会看的。翻遍整个北京城,还真没几个人写得比您更好了。”
“油嘴滑舌。”话这么说,他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听人说你在外面跟你大哥斗得厉害,注意着点儿,别闹得太难看了,他到底是你大哥。”
傅宴却望了那副字一眼,徐徐道:“您听谁说的啊?没有的事儿。商场如战场,有竞争不是很正常?外面那些人就喜欢夸大事实,什么话都往您的耳朵里传,也不怕笑话。”
傅宗澜笑看他一眼:“真的?”
傅宴谦逊道:“当然。”
傅宗澜点头,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走出书房,傅宴的脸色才倏地沉下来。魏林从旁边过来,压低了声音劝:“老爷子也是关心您……”
傅宴作了个手势就打断了他,径直往西,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一连串的闷响。
宴会厅里,汪筠正跟人搓麻将。
任淼边剥瓜子边跟她说笑,哄得她笑声连连。忽的眼角余光瞥见门口人影一闪,她收了笑,继续推牌:“你可比我那个没良心的儿子强多了,有空多来坐。”
任淼也看到傅宴了,便知她是打趣,笑道:“四哥多孝顺您啊,工作那么忙,每个礼拜还抽空回来看您。我哥呢,人就在北京城,一年到头都不回几次院里。”
汪筠这才笑起来,丢了张牌出去:“也就这点还过得去。”
“您背后就这么诋毁您儿子啊?我这叫没良心,那什么才叫有孝心?”傅宴在她身后弯腰,双手虚虚按在了她肩上。
汪筠剜他一眼,不吃这套:“你要真有良心,就趁早把媳妇给我带回来。”
傅宴:“讨老婆,您当是菜市场挑菜呢?捡着是颗绿的就能带回来?”
席间几人哄堂而笑。
汪筠更是没好气,挥手赶他:“臭小子,滚远点儿!嘴里没句正经!”
这一场牌局结束,已是半个小时后。汪筠送走客人,转身折回房间。推门进去时,傅宴坐在床角翻相册,听到动静抬了下头,笑着喊了声:“妈。”
汪筠板着脸,面无表情地把门一碰:“你还记得我这个妈?”
傅宴把相册丢到一边,起身按住她肩膀,按着她坐下:“您这说的什么话啊?”
他单膝跪地,仰视着她,表情乖顺又虔诚。汪筠心里的火气才散了些:“我跟你说过几次了?你说!你在外面搞三搞四的我不管,但是,今年你必须给我把媳妇带回来。”
“这事儿不是谈过了?什么年头了,您还逼婚呢?”
汪筠脸一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种女孩子,你玩玩就算了,别当真了。要是因为这事儿耽误了结婚的大事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傅宴微怔,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认真看她:“你听谁说的?”
他这样倏然严肃,汪筠也怔了一下,嘴里的话慢了半拍。
傅宴直起身,背对着她走到了窗边。
房间里安静下来。
汪筠皱眉:“你不会是玩真的吧?”
他回头笑了一下:“您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汪筠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我乐意管你?你也是成年人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心里应该有杆秤才对。你玩女人我不管,但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结婚大事,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傅宴缓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个首饰盒瞧了瞧。
黄梨木盒子,上面镶满了钻石珠宝,这小小的一个盒子,也是温淩工作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可这样贵重的盒子,只是汪筠用来装耳环的,跟垃圾似的丢得满房间都是。
俗气,但也贵气。
汪筠这人,要说精明够精明,可要说狭隘,却也足够狭隘。
可是,谁让她是他妈呢?
傅宴信手丢了那盒子,随口敷衍道:“放心吧,总不会比沈遇、王尧他们还慢的。”
“最好是这样。”汪筠睨他一眼,出了门。
傅宴失笑。
……
第二天,温淩起得特别早。
准确来说,是晚上压根没怎么睡。
她在床上坐了会儿,拿过了床头那个盒子。
脑子是真的乱,乱得压根没什么头绪。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吻了她?
他吻了她?!!!
后来的事情她记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是他开车送她回来的。
温淩仰头看了看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又是一阵茫然。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许述安的电话打进来。温淩手忙脚乱地接通:“喂,师兄,你到了啊?”
昨天说好的,今天他过来接她。
许述安的语气莫名其妙:“不然?”
挂了电话后,温淩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下了楼。
许述安难得穿西装,较之平时格外丰神俊朗,兼之神态磊落,仪表不凡,一点也看不出出身不好。
温淩上车后,先恭维了他一番。
他哈哈笑:“我谢谢你了。”
路上他还接到了两个电话,第一次接起时还耐着性子,后来表情越来越尴尬,想挂又不好意思挂的样子。
车内很安静,温淩一听就听出了对面那大嗓门是程易言。
她视线默默移向窗外,心里憋着笑。
许师兄这是遇到克星了啊?
这么一打岔,她自己的事情反而淡了。到了地方,门口就聚了不少人,她和许述安一道进去。
薛洋撇下其他人招呼他们,说了好一通话。
中午他们去薛洋家里吃。地方之前来过,算是熟门熟路。前厅围了一帮人,温淩和另一位师妹坐在中岛台的地方闲聊,不去掺和。
“在哪儿高就啊?”这位师妹道,和她碰了碰杯子。
温淩低头一看,杯里飘着几片桑树叶。
两个不会喝的人,这会儿倒也在这装模作样。
她忍着笑,也跟她碰一下:“老地方。”
“兴荣好啊,前景好,背景深,背靠大树好乘凉。”
“哪能,还是你好,机关单位工作,铁饭碗。”
“每月几千块的铁饭碗,给你你要不要?”
“怎么不要?双休还带薪年假。”
一番你来我往的应酬,温淩言不由衷恭维着对方,正有些无聊,余光里看到一个修挺的身影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