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坐正了。
“怎么?”师妹警觉地一回头,和傅南期打了个照面。
她明显一怔。
一是因为这人的颜值气度,二是——模样眼熟:“……这位是……”
温淩正要介绍,旁边就有好事者上来套近乎了:“傅董事长……”三言两语就道出了他的身份,不忘恭维一二。
“你好。”傅南期和对方握手。
两人说笑着走远。
临走前,他看了温淩一眼,目光锁定她。
温淩再一次坐正。
“你不去?”师妹朝她挤眉弄眼。
她脸有点烧,低头啜桑叶茶,佯装不懂:“我去干嘛?嗯,这茶不错,鲜嫩……”
“别岔开话题!这茶你在老家还没喝厌?!”
温淩差点噎住,这人也真是不看场合。
师妹却不这么想:“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号人物了?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么快就把姐妹情忘脑后了?”
“哪能啊?其实我跟他不熟……”后面声音越来越弱。
心里也在嘀咕——他们这样,算熟,还是不熟?
要说不熟吧,确实也认识挺久了,可要说熟吧,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关于他的喜好,他的特长,他的性格,他的事情……可是,他偏偏又是她的项目投资人。
这一层身份,又在两人间隔了道天堑,让她不敢像对待一般人那样对待他,总是多一分谨慎。
脑子正乱乱的,她抬眼就看到傅南期和苏闻舟过来了。
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人。虽然西装笔挺,肚子却挺得老高,跟这两人的仪表风度差了不止一点。
“陈总、李总……”师妹明显比她乖觉,起身招呼。
刚刚还姊妹情深的,这会儿,一转眼功夫就跟人家走了,离开时招呼都没跟她打。
温淩有点恹恹的,心道,还真是塑料姐妹情。
她捧着桑叶茶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此刻正值正午,阳光洋洋洒洒地落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惬意地眯起眼睛,像某种极容易获得满足的小动物。
傅南期拜别苏闻舟,转身就看到了这么一幕,脚下的步子不由放慢了,悄无声息地在她身边躬身坐下。
温淩长舒口气,睁开眼睛。
这会儿有点饿了,她伸手往身边的果盘里摸,一抓就抓到了一把点心,信手丢了两块进嘴里。
“好吃吗?”
她点点头,随即微僵,往旁边看去。
傅南期噙着丝笑,略拍了拍微褶的西裤:“人家都忙着结交朋友,就你一个人坐这儿晒太阳。”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只能望着他。
一天没见,却好似过了很久。
总感觉有什么变了。
可是,他看起来一如往常,温和沉静,她心里的忐忑稍稍抚平了些,挤出一个笑容:“我这样的小人物,上赶着去巴结也没人理我,我又不是没试过。您不是也教我,要量力而行吗?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少干,有利益可图且成功率高的,再去试。”
“孺子可教。”
金色的阳光里,他英俊的面孔好似也描上了一层金辉,耀眼得让人屏息。温淩心跳加快,连忙低头喝水。
“茶好喝吗?”他问她。
“嗯……还行。”
“应该挺好喝。”他好整以暇道,“看你一直不停地喝。”
温淩差点被呛住。
他都这样说了,她只好放下杯子,回头。
哪有人这样欺负人的?
第38章 告白
吃过饭后, 温淩和几个朋友又在薛宅待了会儿。傅南期似乎格外有空,跟她一块儿杵一个地方晒太阳。
期间好几次,她欲言又止。
他却像是根本无所觉似的, 淡然自若, 根本没有开口替她道出缘由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温淩自然也不好开口赶他, 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在那边。
人来人往的,自然也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
“淩淩和傅董很熟吗?”有人问许述安。
许述安正被个师妹缠得没法, 闻言, 忙笑道:“傅董是我们公司的投资人, 他很看好淩淩现在做的那个数控项目, 也提供了很多帮助。”
“原来如此。”
“可他们看起来,似乎私交也不错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许述安笑笑, 无意说人长短。
正要离开,他看到一男一女从外廊的花棚进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傅总、任经理。”
任淼微笑回礼:“许总。”
傅宴也跟他点点头, 态度冷淡。
许述安也不在意。这种皇城脚底下长大的公子哥儿,脾气古怪, 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也无意深交。
而且, 以前傅宴跟温淩在一起时许述安就感觉出来了, 这人瞧他挺不顺眼的。
说不上来, 就是一种直觉。
傅宴走到宴会厅时, 里面已经聚满了人, 不少都是熟人,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他也一一笑着回应, 捡了个地方坐下。
推杯换盏说笑了几句,他的思绪已经飞到很远的地方,目光随意在场中扫视,等掠过一个地方时,停顿了下,不动声色收回。
旁边的胖子还在不停絮叨,他垂着头,不住转着手里的杯子,心不在焉。
后来实在是不耐烦,他站了起来。
那胖子怔住,看向他。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慢聊。”傅宴笑笑,在他们明显松缓下来的目光里径直离开。
“四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傅宴侧头。
邹凯馨忙扬起笑脸,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往旁边飘了飘,待看到那两人时,心中微定,回头又对他笑道:“淩淩和傅董关系好像很好啊。”
语气里,有故作的惊诧。
傅宴心里好笑,瞟了她一眼。
不咸不淡的一眼,并不掩饰眼底的轻蔑。邹凯馨的表情僵住了,懊恼自己不该使这种小聪明。
她讪讪地岔开了话题。
傅宴也没兴趣刨根究底,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目光却忍不住朝那一个角落瞥去。
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温淩笑得捧腹,侧头去望傅南期,眼睛格外亮,像黑夜中的星辰。
傅宴忽然觉得无比扎眼。以前,她似乎就是这样望着他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一个女孩子全身心崇拜一个男人时,眼中所流露的光芒——那是做不得假的。
……
温淩下午三点就离开了。
她没想到的是,刚下台阶,视野里就驰来了一辆银色的劳斯莱斯。那车牌太扎眼了,想不认得都难。
她抓着手包乖乖站在台阶上等着。
劳斯莱斯不偏不倚停到她面前。车窗降下,傅南期在后座对她道:“上来,我也回公司。”
“谢谢傅总。”她熟门熟路地拉后座车门上去。
上去后,人反而沉默了。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她的思绪纷乱起来,远比刚才在宴会上要紧张。
可是,他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低头佯装玩手机。
他竟然也没开口。
就这样一路安静到了公司,温淩心里更加没底。他是什么意思?
她既有些忐忑,真怕他说出点儿什么,做出点儿什么。可是,潜意识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唱反调。
他真的什么都不做时,她又不舒服了。
女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温淩叹了口气,心里怏怏。车在公司楼下停了后,她走到窗外跟他道别。却见车门另一侧开了,他信步下来。
温淩:“?”
傅南期:“你忘了,我刚才说,‘我也回公司’。”
温淩这才记起来。
刚才只顾着胡思乱想,她压根就没关注他说了什么。此刻他这么说,她更加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心里又有些懊恼。
她这么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他却从始至终这么平静,真是不公平!
可难道真的要她主动开口吗?
那也太难为情了吧?!
温淩心里别扭,打定主意他不开口她就绝对不开口,要维持牌面和矜持。然而事实上,他送她到公司大门口她就忍不住了,回头看着他:“你……”
傅南期递了个征询的眼神,示意她慢慢说。
温淩有被气到,破罐破摔了:“你那天是什么意思?!”
说完脸都涨得通红了。
可是,一双眼睛还是执拗地望着他,似乎非要得个答案才好死心。
傅南期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温淩眨巴了两下眼睛,心跳更快。人来人往的公司门口,难免被人看到。她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聊吧。”
傅南期笑出来:“就这点儿胆子。”
温淩的脸涨成猪肝色。
……
傅南期一个电话,傅平又将那辆车开了回来。
车子驰离市区,不知道开往什么地方。温淩一颗心怦怦乱跳,忍不住转向窗外乱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上车那一刻,傅平眼中有隐忍的笑意。他在笑什么——她心里乱极了。
不愿意去想,可实在是忍不住。
她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
他说回公司她就跟他回公司,他说不在公司门口说,她就乖乖跟着他又上了车,像是他的小跟班似的。
她垂下一颗小脑袋。
傅南期在敲键盘,笔记本合在膝盖上,偶尔无聊时抬一下眼,正好看到她跟小学生似的坐在那边,并拢着膝盖,双手并排安放,乖得不得了。
他扯了下唇角。
要是跟他在一起时,也这么乖就好了。
路上,温淩一直在走神,等她意识过来抬头时,窗外的景色已经变得她不认识了。
她有点紧张,四处张望,目光又落到身边人身上。
傅南期回头,似笑非笑:“怕我把你卖了?”
他的眼神已经明晃晃地道出来,她的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不过,她也最是好面子,板起脸硬气地说:“这可是法治社会!”实际上,心里颤了又颤。
傅南期也懒得揭破她,只淡淡一笑。
去的是一处私人别墅,在雁山湖后头,因为占地极高,算是全小区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地方。
温淩下车时,在铁门外呆呆站了好久。
倒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漂亮更大的别墅,但是,他这人除了必要的衣食住行,大多数心思放在工作上,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奢侈享受。
他住在新城国际,虽然也是地段不错价格不菲的地方,更多的是为了交通工作方便,室内陈设也很简单,远不像他这类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富豪大佬该住的地方。
“这是你的房产吗?”温淩好奇又惊喜地张望,颇有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傅南期笑着把一串钥匙递给了她。
屋子果然很大,装饰很奢华,一点也不比她想象中差,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很典型的法式装修。
温淩此刻也不免感慨,有钱确实是好。
当你很轻蔑地说有钱没用的时候,其实只是因为你没有足够的钱,没有体会过有钱的乐趣罢了。
“这样的房子,傅先生名下还有很多。你有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去参观。”傅平很识趣地没跟进去,只是,在他们进门时笑着提了句。
也在温淩心里丢下了一颗小石子。
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她把屋子连带着周边的阳光房、花园参观了一遍:“这屋子真漂亮。”
傅南期在她身侧说:“你喜欢的话,可以常来。”
温淩转过脸来看他,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想看清他。
可他始终是微微含笑,岿然不动。
温淩心里没有底。
此情此景,让她不免想起四年前傅宴对她的示好。说是示好,其实也不确切,他从没有明确表态过,只是若有似无地撩拨,漫不经心地挑逗,她就心动不能自己。
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儿,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真心?什么又是玩儿玩儿?她是真不懂。
“怎么这样看着我啊?”傅南期笑了笑,低头折了一支玫瑰。
花杆上有倒刺,把他皙白的指尖扎出了血珠子。他皮肤白,手指修长漂亮,这么看真是触目惊心。
温淩连忙掏出纸巾帮他按住:“要不要贴个创口贴?”
没人回答。
她抬头,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要笑不笑的模样,似乎是在说——看,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温淩有点负气地抽回手,感觉又着了他的道。
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傅南期也收起了笑:“我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吧?”
温淩勉力抬头。
傅南期:“要不要,试一试?”
他的语气说不上多郑重,但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那种。不过,他这人本身就是深不可测的那一类,哪怕说着这种话,更多的不像是追求,倒有点“请君入瓮”的意思,叫人既心动,又无来由地心生警惕。
不过,温淩也清楚他应该没有耍她的意思。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想玩儿玩儿她,大可耍些无伤大雅的小计策,他这人要是骗起人来,轻易就能获得人的好感。不过,他不屑于这么做罢了。
“为什么啊?”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这会儿,倒是不退缩了,反而有些刨根究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