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言怎么看不明白,她是执意要护着卢溪,却又对温祈乐毫不留情。
不杀卢溪是善恶分明。
伤温祈乐,是因为他?
眸色复杂,一时没有动作。
失忆后,妙陵满心向他,有小手段,却坦荡良善而有底线。
倘若,倘若上辈子——
他微垂眼帘,阻止自己向下想去,遮掩所有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希冀与柔软。
“怎么会是殿下?明明是慕言!”女人抽泣声从门外传来:“你们说,究竟有没有见到温慕言!是不是他,是不是他伤了我的乐儿,侯爷,您得给乐儿做主啊!”
平素特意放柔的女声叫嚷起来,颇刺耳。
苏孚:“李氏?”
温慕言点头,苏孚抢宝剑,手腕被按住。
“别冲动。”
苏孚沉着保证:“放心,不会牵扯到你。”
温慕言并不信她。
苏孚瞪他:“敌至家门,不战而降?”
外面越说越难听,妄自揣度,什么脏水都往温慕言身上泼。
可气的是,温侯爷思路逐渐与女方同化。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俗语众人皆知,重蹈覆辙。
温慕言见她义愤填膺,见她怜惜备至。突然伸出手,盖住她的眼。
苏孚气势陡降:“做什么?”
“别这么看我。”
第35章 本宫害死的驸马重生了(6)^……
长长睫毛, 小钩子似的,搔刮手心,痒到心尖。
温慕言手腕轻颤。
苏孚失笑, 蛊惑着, 乞求着:“让本宫去吧。本宫的主人, 不该被如此对待。”
眼上力道逐渐松泛。
“是谁在大声喧哗?”
连月住在温府,苏孚还未见过这当家主母。李氏三十五六的年纪, 打扮得却如妙龄少女, 脸蛋没有一起皱纹,身姿纤细, 淡紫色烟纱罗裙,边角紫丁香零零散散。
李氏哭得梨花带雨:“殿下,仆人们说是您伤了乐儿, 臣妇相信,您贤良淑德, 其中定有隐情。”
她自信,有台阶, 妙陵公主必然会下, 为保全名声,与她共同陷害温慕言。
温瑀道:“是啊, 殿下,刚才是怎么回事?”
难道, 真是他那不争气的大儿子伤了乐儿?
苏孚拿出背在手后的剑, 血迹斑斑:“照夫人的意思, 若是本宫伤的,本宫便不贤良淑德了?”
没想到妙陵公主强词夺理,李氏讷讷, 不敢说话,只顾流泪,看得温瑀心疼不已。
“哭什么?冒犯公主后只知道哭,这就是你温侯爷府的家教?夫人上来就责问是否伤你儿子,为何不问本宫为何出手?看来温祈乐冒犯皇家的本事是袭承夫人,你温家到底还将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苏孚半句未提温慕言,将他洗得清清白白不说,还顺手丢给温祈乐一口大锅。
话说得重,温瑀赶紧拉李氏跪下讨饶。
他性子懦弱,没本事,不会说话,容易受人引导。听苏孚这么说,认定是李氏与温祈的错,干干巴巴:“内子愚钝,犬子顽劣,若有得罪,公主海涵。”
李氏也被吓得不轻,两句话,怎么就和冒犯皇家扯上关系?
“海涵?侯爷,你去问问,天底下能有让本宫吃哑巴亏的人?再说,有错必罚,有罪必咎,不是治家治国根本?看来侯爷治家不怎么样!”
治家不齐于当朝官员可是大过,轻则降官,重则免职。温瑀没有实职,可有爵位啊!最近天子正表露削藩削爵的意向,温瑀焦急道:“殿下言重,殿下言重……”
“那侯爷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明明是苦主,原告,却要自己罚自己。
按妙陵公主扣的帽子,应是死罪。
温瑀额上直冒汗珠:“殿下……”
李氏也晓得律法,急得直纠温瑀衣袖。
苏孚:“侯爷定得重了也罢,权当侯爷向着本宫。若轻了……”她笑两声:“轻出的部分,就由侯爷替他们母子二人代受。”
李氏是他青梅,他疼李氏。
可是这种疼爱,能比得上自己性命?
温瑀神色挣扎,拂开李氏的手:“殿下,不如每人杖责二十。”
苏孚大度道:“就按侯爷说得办吧。”
温慕言一直在里间听着,负手而立,神色莫辩。
温祈乐服用麻沸散,还未清醒,一阵剧痛。
随之,皮开肉绽的力度,连二连三敲打在臀部,他哀嚎:“怎么回事?父亲?”
温瑀站在一旁,不忍看。
温祈乐侧头,看到早已晕厥过去,不知死生的李氏:“母亲?!”
来行宫没两个时辰,温家因冒犯公主被罚,成为笑柄。李氏被打去半条命,瘫在床上下不来。她平时总喜欢彰显自己淡泊素雅,与众不同。京城夫人们烦死她,这回落难,挨个来看望嘲笑。李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气死。
温祈乐年轻体壮,情况好得多,但臀部肉烂了。下床困难,全靠旁人抬扶。
温慕言帐篷中,苏孚得意洋洋描述两人惨状,讨赏:“你不开心么?”
温慕言端起茶盏,用盖拨了拨水面,羽睫垂下,叫人看不清眼底:“你擅作主张不提,出师即败,要什么奖励?”
苏孚瘫坐在温慕言的对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温慕言喝口茶水,不含一丝情绪道:“第一个任务没完成,你必须完成第二个任务,否则,我会怀疑你的能力。”他道:“任务用不上你,能用上你的地方,也只有作为被交换的资源。”
苏孚打起精神:“第二个任务?”
“有传言,妙陵公主会从接连三天的篝火夜话魁首中选驸马。”
“太后有这个意思。”
“你选温祈乐。”
苏孚:“……说好不把我送给别人。”
温慕言:“只是让你与他联姻。”
“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烛火中,温慕言抬起眼,瞳仁儿黑黢黢,凉沁沁:“对,一个意思,作为没完成第一个任务的惩罚。”
他将茶杯放回原位:“要么,再给你次机会,今夜,杀了卢溪。”
苏孚拍案而起,俯身,逼视他:“没有别的选项?”
温慕言摇头。
他这回坚决地厉害,不论苏孚劝说恳求还是硬气反驳,都不为所动。
苏孚连说三个好:“本宫会完成第二个任务。”
她是真憋屈,亦是真生气。
连遮掩行踪都顾不得,直接挑帘离开,临迈出去,回眸,冷冷道:“只希望届时温大人不要后悔!”
温慕言带笑:“预祝殿下顺利。”
那人的脚步声已离开许久,温慕言还保持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态,坚韧顽固,固若金汤。
翻出任务面板,攻略值0,改造值0。
连系统都替她愁[这个任务目标太诡异。每回涨点,刷地就跌回去。要不,咱们放弃?]
苏孚不打算放弃[放弃这个世界有什么后果?]
[暂停时空,等待该任务者再次进入。]
[……早攻略,晚攻略,有什么区别?]
[积累经验,可以帮助任务者更好的完成攻略。]
[不需要。]
系统受不了频繁升降的提示音[不再考虑一下?]
[静音,谢谢。]
[好的。]
篝火夜话前,苏孚特地派贴身大宫女凝霜去请温祈乐。
温祈乐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虽有怨恨,不敢表现:“殿下找臣有何要事?”
凝霜跟在苏孚身边,下巴也比常人高三度:“温公子去不就知道?”
温祈乐被两个小厮抬着,入苏孚别院。
战战兢兢,被甩本诗谱。
“一刻钟,能背下来几首是几首。”
温祈乐翻开,里面满篇佳句,墨迹未干,他两眼放光:“这是……”
苏孚拨弄灯油:“话少,背下来,你是魁首。话多,背不下来,呵,小心你的脑袋。”
魁首……温祈乐心头一跳。
苏孚于灯下,沾染橙黄灯火,缠绵暧昧。
他不自觉猜想,这妙陵公主,莫不是要选他做驸马?
那今日为何伤他?
想引起他的注意?
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想着,他嘴角邪魅上扬。
苏孚觉得温祈乐挺逗。
[原主堂堂一国公主,为皇弟谋夺天下的主,看不出来温祈乐不是好玩意?还白月光。]
[有童年滤镜。]
苏孚还是觉得不对劲,翻阅剧情,找不出疑点,吐槽[强行降智。]
火光连天,众臣围坐。
温祈乐因苏孚诗谱出尽风头,得意不已,连屁股与肩膀的疼痛都忽略了。
他感受温慕言诧异的目光,微笑接过妙陵公主递过来的,只魁首有的玉牡丹。
自由活动,同辈围着他恭维,长辈也不断夸赞。
温祈乐扬着脖子,孔雀开屏。
夜晚,温慕言心腹照例去接苏孚。
苏孚拒绝过来。
这心腹说是手下,更是看着温慕言的叔叔。
他见证温慕言一系列变化,也将苏孚的情意看在眼里。
“主子。”
“嗯?”
“属下看,妙陵公主对您一往情深,您何苦惹她?便是不喜欢,利用这份感情,有益无害。”
温慕言:“赵叔,这事你别管。”
赵立不放心:“您没经历过,不晓得年轻男子女子,感情最浓烈,也最容易移情别恋……现在妙陵公主失忆,一心系着您,一旦她爱上二公子呢?恢复记忆呢?”
温慕言冷下脸:“那又如何?她若……若恢复记忆,我便杀了她。”
赵立还想说什么,被温慕言强行打断,派出去做任务。
却一直有个朦胧的人影,在他耳边重复:“一旦她爱上二公子呢?”
温慕言猛地从梦中惊醒。
第二夜篝火夜话,苏孚选定的魁首依旧是温祈乐。
看趋势,第三夜也会是他。
那样,驸马别无他选。
温祈乐十拿九稳,白日去温慕言帐篷里炫耀。
“还以为殿下伤我是不喜我,原来是因为太喜欢。”
“这两夜,殿下夜夜召我过去,还不许我与别人说。”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
他说得暧昧,截头去尾,留出无限遐想空间。
温慕言充耳不闻,凝神看书。
温祈乐嘚瑟够,觉得无趣。
他离开后,温慕言才放下书本,疲惫地捏了捏鼻根。
第三夜,夜话前,小皇帝先将苏孚找去。
这还是穿来头次近距离与小皇帝苏恂相处,苏孚只有一个感觉,原主看人真自带滤镜。
这是可怜兮兮单纯幼弟?
这是扮猪吃老虎的豺狼虎豹!
小皇帝话里话外,只有一个中心思想:“阿姐,你不能忘记帮我。”
“怎么帮?”
“选温慕言为驸马,伺机,偷来耿达手中兵符。”
苏孚作为外来者有上帝视角,知道耿达赤胆忠心,哪怕直接要,耿达也会给,书中人不知道。
信息差是她运筹决胜的法宝。
苏孚比他更楚楚可怜:“可本宫喜欢温二公子。”
女人家,就容易被情爱左右!
苏恂没办法:“阿姐,温祈乐是咱们的人。”
“咱们的人?”
“你放心,事成之后,朕不会耽误你俩姻缘。”
太后亦将苏孚找去,中心思想差不多,就是将事成,把兵符交给苏恂变成交给她。
苏孚不负众望,将第三块玉牡丹交给温慕言。
太后与苏恂称心惬意。
温慕言怔愣,以为苏孚要临时反水,接过美玉,心中百味杂陈。
她终归念着他,不愿选别人为驸马……
而后,眼睁睁见到苏孚郑重其事,将具有特殊意义的,代表驸马归属的合欢花递到温祈乐案前。
温祈乐大喜过望,俊朗的面庞笑出朵花。
温慕言神色一凝,捏紧玉块。
众目睽睽,看好戏的目光,不断在这对兄弟间穿梭。
温慕言倏地一笑,温雅如前:“恭喜二弟。”
第36章 本宫害死的驸马重生了(7)^……
满场祝贺纷纭, 温祈乐锋芒毕露,红光满面。
苏恂只觉自己遭受亲姐与手下的双重背叛!
面对问责,苏孚大呼冤枉, 反咬:“您不是说温祈乐是您的人?会前本宫与他确认, 怎地他对成为驸马喜不自胜?”
苏恂有苦难言。手下亦有亲疏之分, 什么事都能往外透露?
苏孚趁机安慰:“事已至此,本宫见机行事。”
“辛苦阿姐。”
他私下里总愿意叫苏孚阿姐而非皇姐, 借以拉近距离, 姐弟情深。
太后经过王朝更迭,江山动荡, 不比皇帝好糊弄。
苏孚含泪控诉:“您要我嫁、阿恂也要我嫁,可谁问过我的意见呢?”
太后目光慈爱,将苏孚抱入怀中:“好孩子, 告诉哀家,阿恂对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