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就得意上了,感动什么的是半点儿没有。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了她。
“你所谓的几分真心,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攸宁眉眼含笑,主动亲了亲他的唇,哄他道,“嗯?跟我说说。”
“护你周全,跟你一起养虎崽子,”萧拓明知她没安好心,还是选择回答,“最好当然是哄着你活得越久越好,过几年……我们要个孩子。”
随着他说话间的举动,攸宁轻哼了一声,“没正形……”想听的他没说到点儿上,她只能认可前两条。
“你要是对我好一些,我为你赴汤蹈火也未可知。”轮到他哄她了,“乖一点儿,别总把这事儿当差事办,成么?”
“……成。”为了初六、小十九,对他好点儿也值了,可是——“不对,初六十九本来就是你的,我就是个捡便宜的。”差点儿被他绕进去。
“没你怎么会有它们这么不着调的名儿?”
“我又没让你……”
“闭嘴。”萧拓恨得直磨牙,“唐攸宁,今儿你要是想天亮再睡,那就继续跟我抬杠。”她是想怎么着?等他自个儿灭火么?
攸宁啼笑皆非的,揽紧了他一些,轻轻地咬了他一口,软声道,“我错了行不行?”
“你错大发了。”他恨恨地索吻。
直至有了几分想要的缠绵悱恻。
直至他成为载沉载浮的深海,她成为依附着他的孤舟。
委实无法克制,敛目细看。
她不满挣扎无效之后,竟以臂撑身,视线随着他的。
“……?”他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应该是某种喜悦。
她接住他视线,明眸中有羞怯、气恼,偏又存着固有的的单纯,“倒要看看……你能好意思坏到什么地步。”
没道理可讲,那一刻,萧拓真觉得有些被她勾了魂儿的意思。气息凝了凝,他沙哑着声音说:“妖孽。”
天生的妖孽。
是不是妖孽,攸宁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当——后来着实被他折腾苦了。
何为精力旺盛,何为食髓知味,她切身领教到了几分。
明明都快散架了,一早还是要按时爬起来洗漱着装。拿到对牌的第一天,没可能睡懒觉。
萧拓倒是睡得特别安稳,直到丫鬟请示要不要摆早膳,他还没醒。
攸宁走到千工床前,掀了锦被,又慌忙给他盖上:身形是极好,但是穿得太少。她忘了。大白天的,不是赏看的时候。
萧拓被她这么一折腾,立时醒了,拧着眉问:“你刚刚干什么了?”
“我怎么了?”攸宁退后小半步,双手背到身后,“只是来请阁老起身用膳。”
萧拓笑出来,展臂勾过她。
“嗳……”攸宁数落他,“要一起过去给娘请安,别磨蹭了。”
看似振振有词,分明是有些不自在的。
没法子不让他想起,她与自己一样失去冷静克制的时刻。
不胜旖旎的时刻。
再怎样,她对他,就算谈不上喜欢,也不是不反感不抵触那么简单。
这就有盼头了。
萧拓起身,用力抱了抱她,“别着急,等我一会儿。”
“哦。”攸宁帮他把衣服放到床头,用银钩收起帘帐,“三嫂要交账了,也不知账面是不是一塌糊涂,该怎么应付?明显不像话的事,我总不能也装糊涂,要是那样,怎么给你正门风?”
萧拓不应声。
攸宁转头,对上了他含笑的视线。
“你说你这会儿的样子,是不是不解风情的小媳妇儿德行?”他揶揄她。
攸宁蹙眉,视线扫过他纯白的中衣,“我又怎么了?”
“一大早就说那些无趣的事儿,有这工夫,对我嘘寒问暖两句不行?比如问问我累不累。”
“你有什么好累的?”攸宁险些炸毛,目光凉凉的,“就不解风情了,这辈子也学不来,你倒是能怎么着?”
腰酸腿疼硬装没事的是她,他还矫情上了,有这么不是东西的么?
第38章 无所遁形的情意(2) 更新
“我能怎么着?”萧拓麻利地穿上外袍, 神色更加柔和,“忍着、惯着。”她就是顺毛驴的脾气,你服软她反倒会没词儿。
攸宁抿了抿唇。想吵架吵不起来, 滋味不大好。
她撇下他, 走到妆台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犹豫一阵,加了一副珍珠耳坠。
萧拓穿戴整齐, 去净房洗漱, 回来时经过外间, 在槅扇中的暗格里拿出一个荷包, 到内室后交给攸宁,“零花钱。”
“……?”攸宁显得有些惊讶且别扭。荷包样式寻常, 里面有一叠面额不等的银票,她就当着他的面来数着。
也就五千两而已,她却像是数不清似的, 来回倒腾那些银票。
“怎么了?”萧拓拍拍她脑门儿,指尖碰了碰她发际勾出的桃心。
“就是……”攸宁笑了一下, “有年头没拿过零花钱了。”太久了, 她要用银钱得伸手要, 得自己赚, 得坑蒙拐骗。的确算得心如铁石, 可他这份不经意间的周到, 仍是触动到了她心头柔软的角落。
“倒霉孩子。”萧拓拥她入怀, 拍抚着她的背。
攸宁心里涌动涟漪,情绪说不清道不明,额头蹭了蹭他的肩, “太多了些。”诰命夫人的例银,每月也不过五十两。
“我们的产业很过得去,但要走账、周转,我只能私下里贴补你,别委屈自个儿。”的确,满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富裕,但那跟他没关系。他媳妇儿的一应开销,就该由他出。
“嗯,好。”
“乖。”萧拓故意打岔,坏笑着问她,“累不累?”
攸宁睇着他,蹙眉,老老实实地答:“累。”顿了顿,又补充,“一准儿比你累。”
萧拓逸出清朗的笑声,紧紧地抱了抱她,“习惯了就好。”
“……”攸宁磨牙,“你该说的难道不是往后悠着点儿么?”
萧拓心说想得美,笑得更欢,揽着她往外走,“吃饭去,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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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昨夜睡得晚,但一夜无梦,早间醒来神采奕奕的。
三老爷、四老爷、四夫人赶早过来请安,点个卯便离开。
二房、五房则是遵循着惯常的时间过来,行礼问安之后,落座喝茶,闲话家常。
老夫人招手唤了攸宁到身边落座,问起今日接手账目有没有难处,如果有就只管说,这边的方妈妈可以帮衬一二。
攸宁柔声说还好,只是担心人手不足,三五日内,少不得麻烦方妈妈帮忙处理些事情,说着,对方妈妈投去友善的一笑。
方妈妈忙欠了欠身。
老夫人就说,不管什么事,你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就是,她当即就能过去。随后又唤了二夫人到近前,问起昨日那桂花酿如何,若是觉着好,迟一些带两坛回去留着待客——存了不少,昨日那场合却是不能说的。
二夫人从善如流,笑吟吟道谢,随后很自然地找到老夫人、攸宁都不会生疏的话题,让气氛更欢快些。昨日她就发现了,攸宁很会说话,但是懒得主动寻找话题。
攸宁寻到一个契机,对二夫人眨了眨眼睛,以示领情。
二夫人瞧见,会心一笑。
那边的二老爷、萧延晖,跟萧拓略提了几句昨日去李家的事:“……小李太医说,等老爷子入土为安之后,再来萧府。”
萧拓颔首,“该去的日子你们还得去,平时我指派管事过去,能帮的就帮。”又很快转移了话题,问起萧延晖,“你也不小了,到底想从文还是从武?”
“啊?”萧延晖愣了愣,“不知道啊。”
萧拓下巴抽紧。这小子被他爹带的,心性说好听了是淡泊,说难听了就是不务正业。
二老爷和萧延晖都自知理亏,一起不好意思地笑了,后者道:“小叔,您也不能怪我,这一阵,我爹非要我帮他打理二房的产业。”
“滚,少往我身上推。”二老爷瞪了儿子一眼,“你什么时候帮忙了?一有事交给你,你就溜得不见踪影。”
萧延晖挠着头,嘿嘿地笑。
萧拓想了想,道:“二哥既然有这份儿心,就让延晖到外院,跟向松景竹一起看些账,处理些事。”
萧延晖苦了脸,“小叔……”
二老爷即刻道:“就这么着,听你小叔的。”
萧延晖成了霜打的茄子。
说笑一阵,几个人起身道辞。
萧拓拎着萧延晖去了外书房,二老爷、二夫人辞了攸宁,回了房里。
攸宁回到正房,内宅一应管事的妈妈、丫鬟已经等在花厅,西侧的花梨木长案上,罗列着诸多账册。
攸宁一进门,仆妇齐齐矮了半截,恭敬行礼。她微笑着让她们免礼,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几页,才转身落座。
秋月跨前两步,将众人逐一引见给攸宁。
攸宁静静地听着,在每个人单独上前来见礼时凝眸打量。
仆妇们先前只是维持着惯有的恭敬,对这位新来的宗妇有着迥异的看法,猜忌、怀疑甚至不屑——毒妇哪里会什么好东西,不知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事,走至今时今日,或许只是因为那般骗死人不偿命的过于出众的样貌。
但是,在被攸宁审视的时候,且不说有莫大的压迫感,更会随之生出心魂都被看穿的忐忑。
微妙、怪异的感觉驱使之下,再偷眼打量那纤弱的女子,便觉如妖似仙,胆子小一些的当真是心惊肉跳。
逐一正式见过众人,攸宁和声道:“交给我的账目,不论是否有大的差错,都不会牵连到你们,日后改一改实在不成体统的事,也就罢了。这是我的意思,更是阁老的意思,定可说到做到。”是在请安的路上,萧拓跟她说的。
不少人悄然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三夫人已被老夫人禁足在房里,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能出门走动。”攸宁牵了牵唇,“这事情,不需要瞒着你们,只请你们对外口风紧一些。好歹也是你们的旧主,总要顾着她的体面。”
众人齐齐行礼称是。
攸宁语气有了些微的变化,依然柔婉,却平添几分清冷:“萧府有针对你们的家规,我亦有我的一套规矩,比较起来其实大同小异,宗旨不过是勤勉者赏,犯错者罚。尚不熟稔,只盼你们尽心当差,我理清账目之前,一切按照旧例行事即可。”
众人再度恭声称是。
攸宁端了茶,“接手账目过于仓促,今日只能破例一次,烦请你们未时再来回事。”
这是意料之中,首辅夫人现在两眼一抹黑,不少事便没法子示下,但是……半日光景就够她做到心中有数?——很多人对此很是怀疑。
一众人等退下之后,攸宁唤筱霜和雅琴、盼安两个二等丫鬟陪自己看帐,着晚玉、秋月回正屋替自己料理琐事。
秋月到这时才知道,夫人手里的二等丫鬟居然都是能写会算的,心下不由汗颜,想着自己日后得更勤勉用功,要不然,这大丫鬟的位子可坐不稳。
四个丫鬟迅速将库房、针线房、厨房……等处的账目明确归类。
攸宁这才放下茶盏,转到长案前,有选择地浏览一些账册。是看账目,更是看诸事惯例、各处情形。
“您大致扫一遍就成了,别太费神。”筱霜道,“我们抓紧些,到午后也就能跟您禀明大致情形了。”
攸宁一笑,“这点儿东西而已,哪儿就到费神的地步了。”
看到各房膳食相关账目,发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自前年起,二房三个人、樊姨奶奶的膳食规格是每个月一百两,三房、四房的膳食规格是一百五十两,每个月初合账,那一百两或一百五十两要多退少补。
老夫人那边不需说,一应花销直接走外院的账,等于是萧拓单独供养着,但因常年礼佛,衣食起居中规中矩,从不铺张。
这类账定要知会外院账房,显然是得了萧拓的允许。
攸宁觉得好笑之处在于:与萧府门第不相上下的,膳食规格大多是八十两到一百二十两,少数的便是家底不丰厚的,三五十两也是有的;樊氏一个妾室,膳食何以享有一百两的规格?
什么多退少补,还不就是借着这名头赚萧拓的银钱。
攸宁笑笑地琢磨了一会儿,继续看别的账目。
午间,萧拓在外院用饭。
攸宁掐算着时间回房。
赵妈妈等在院中,殷勤地道:“夫人看了半晌的账目,想必累了吧?”
“还好。”攸宁慢悠悠地走在抄手游廊之中。
赵妈妈跟在一旁,“奴婢瞧着您和陪嫁丫鬟都忙得很,就想为夫人分忧,您只管多派给我些差事。”
攸宁脚步一顿,取出一条雪白的帕子,走到就近的厢房一扇窗前,抹了抹窗棂,把帕子那明显变黑的那一小块给她看,“你专管洒扫,分内事做到这样就可以?”
赵妈妈连忙道:“您也知道,房里的小丫鬟、粗使婆子都是临时调过来的……”
“自己不尽心督促,被责难就推给下一层的人?”攸宁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哪日我被谁责难,是否也能把你推出去顶罪?”
“……”赵妈妈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
“在我这儿,事不过三,且没有提醒人的闲心。”攸宁手里的帕子飘落到赵妈妈跟前,态度淡漠,“你毕竟曾服侍老夫人多年,不妨先住到后罩房歇息几日,等我把房里的事理顺了,再请你出山,为阁老与我辛苦劳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