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改行修情了——无忧盟主
时间:2021-06-22 09:48:04

  这便是他们相遇的原因。
  他为新生,她为赴死。
  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苏斐然想到,她所谓的“穿越”,的确毫无征兆,她不曾死,却一睁眼便到了陌生世界。按柳弱水所言,她原本在阴阳造化炉中,入大梦三生枕之幻,那么,她又是如何逃脱的?
  苏斐然看向苏起澜。
  苏起澜仍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面上手上,半面焦黑,但她仿若未觉。
  苏斐然曾问黑妖王谷先生的来历,并问何故能令她脸上焦黑始终不退,黑妖王是如何回答的?
  “所以,”苏斐然缓慢开口,向苏起澜道:“你脸上烧伤,是极致丹火?”
  阴阳造化炉既然名“炉”,开启必然用火,既为神器,丹火必然神异。黑妖王当初提及极致丹火,她一知半解,此刻却豁然贯通。
  “为了救我?”苏斐然又问。
  苏起澜扶着门边向外看,神色怅惘,不知听见没有,毫无反应。
  回答她的是柳弱水:“是。”
  破坏大梦三生枕的方法有三,一是外力破坏,二是死,三是证道。不恃阁长老说出三个条件时,所有人都为之咋舌。只因大梦三生枕在曲望道手中,曲望道已至渡劫,今世无人能敌。但若一定要列出能与之匹敌的人物,怕也只有风迎微和苏起澜。想来,阴阳造化炉相差不多。
  柳弱水细细道来,将一切真相摊开。
  柳弱水入境,本为新生,可谁知苏斐然一剑入他丹田,致他性命垂危。曲望道当即将他带出,并借阴阳造化炉之力为他重塑肉身,才换得他如今性命。只是阴阳造化炉毕竟不能逆天改命,柳弱水在幻境中濒死,即便救出也终生残废。
  而苏斐然的离开,则全凭苏起澜以天机为掩护,强行开启阴阳造化炉。只是曲望道本不怀好意,早已灭苏斐然肉身,苏起澜不得已将她再投炉中,试图炼出新身,曲望道自然不许,两人交战,期间不知出何差错,苏起澜再度开炉后便发现,炉中有两人一剑。
  当时情急,苏起澜来不及分辨,只知苏斐然必是人身,便仓促抱走二人,留下一剑。
  “这两人便是我和无为。”苏斐然开口:“那一剑……是代斫吧。”
  苏起澜回眸,声音干哑:“是。”
  如此,才有无为的刀剑相向,才有代斫的背后一刀。
  “你救了我……”苏斐然忍不住笑,想说话,心口却有什么猛地一蹿,令她不能再言。闭了闭眼,将一切情绪收敛干净,开口时不辨喜怒,只平静地问:“那我又为何被抓?”
  苏起澜定定地看着她。
  “因为你吧。”苏斐然微笑。
  苏起澜不能言语。
  “所以你本该救我。何况,”苏斐然笑得更重:“你让我经受的不止这些。”
  幻境中她所遭受的一切,曾困扰她多长时间。那时候回忆中满是不堪回首,哪怕如今多半忘却,可原谅却不能轻易出口。
  苏起澜垂眸:“你说的对。”
  柳弱水欲言又止,终于开口时,遭苏斐然打断。她直问:“你对她颇为了解,莫非卧底期间还有往来?”
  将说的话悉数咽下,柳弱水点头:“谷先生有天机掩护,我只与她联系。”
  这是今日苏斐然第二次听到“天机掩护”。乍一听,仿佛在说苏起澜的天衍术大成,可仔细想,便知不对。
  天衍术从来没有影响天机的能力。
  她看向苏起澜,缓缓吐出四个字:“半步天道?”
  不需要苏起澜回答,苏斐然已经确定。唯有悟得半步天道者,身周天机混沌,因此,苏起澜不能算得风迎微的位置,也因此,曲望道不能算得苏起澜的位置。
  世人只知风萧瑟和风迎微臻至半步天道,却不知,谷先生苏起澜也已经达到这一境界,正因如此,战斗力不强的她才能够出其不意地从曲望道手中带走苏斐然,一同隐居十年,一边养伤,一边将苏斐然养大,期间几乎与世隔绝。
  然而,半步便意味着并非天道。这样的隐藏终究不能持久,直到儒修到来打破安宁,苏起澜意识到曲望道可能察觉自己位置,便计划离开。此时的苏斐然已经长成,周围天机天然混乱,自然是最好的保护,待在她身边,却可能受到牵连。为此,她送走两人,临行时将最珍贵的法器相送,叮嘱这对同命相连的姐妹,如果可以,此生不要再见。
  可是,如何能够不见。
  苏斐然是本体,无为是心魔,她们同命相连,便自然相见,而相见后,厮杀不可避免——也不能避免。
  所以,有了无为的刀剑相向,又有了代斫的背后一击。
  真相摊开,对苏斐然来说,不过是终于知晓前情,而这前情却并没有什么值得欣慰的地方。
  她似无动于衷,跳过话题问苏起澜:“你来找我还是他?”
  苏起澜怔忡着答:“你。”
  苏斐然点头,又问:“找我何事?”
  苏起澜仍有些痴痴的样子:“想与你说件事。”
  苏斐然:“何事?”
  苏起澜看了她半晌,叹息一声,转身,一言不发地便要去了。手已经触及房门,身后苏斐然问:“与贤门有关?”
  苏起澜动作顿住:“是。”
  “你说吧。”苏斐然道:“我与贤门有仇。”
  苏起澜扶门转身:“你与贤门本该无关。”
  “是。”苏斐然皱眉:“种种已经发生,纵然与你脱不了干系,究竟谁是敌人我还分得清楚。”
  苏起澜怔怔看她。
  苏斐然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别处,声音平直道:“前世经历固然对我影响颇大,但走至今日,每一步皆是我个人选择。”顿了顿,她终究回过头来,直面苏起澜:“生不由己,长却由己。倘若一步踏错,与其怪你,不如怪我。”
  “你不曾走错。”苏起澜微微笑着:“你每一步都走得……很好。”
  苏斐然面无表情:“不需要你评价。”
  苏起澜点点头,钝拙之色稍去,略显清明,正色向苏斐然道:“我来找你,只为和你说:贤门之战,五宗并非毫无准备。”
  苏斐然看了眼柳弱水:“我知道。”
  苏起澜的言语流畅起来:“如今剑门所历,不过因为人手不足,但若五宗合力,贤门必然不敌。唯独曲望道一人,无可奈何。”
  苏斐然听明白了:“你们要做什么?”
  “不是我们,”苏起澜道:“是你。”
  苏斐然皱眉:“我?”
  苏起澜点头:“我们的准备——是你。”
 
 
第107章 不能   我想看你。
  当世大乘十余人,多为前期中期,至大乘后期便只有苏起澜和风迎微二人,而渡劫期则是大乘后期的巅峰,因即将迎来雷劫,却又强行压制,故而将这一阶段单独拎出,称渡劫,事实上便是半步飞升。当世修士,独曲望道一人至此境界,便是大乘后期的苏起澜和风迎微两人联手,也不能与曲望道争胜,何况,风迎微如今陷落贤门,苏起澜不擅战斗。
  但是,只一日不除曲望道,五宗之危便不能解。
  这才是五宗迟迟无法对贤门出手的原因。
  当年断代五子尚未飞升,夺取贤门并不困难,可偏偏修真界满目疮痍,不容再战。后经数千年恢复,修真界终于重现生机,五宗可以迎敌,偏偏贤门又出了个曲望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诡计不值一提,想对付他,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培养渡劫。
  世人皆以为,苏起澜与风迎微既然是大乘后期,自然是最容易臻至渡劫的人,可偏偏不是。她们二人走的是修道一路,而且是难度远超“人道”的“天道”一脉,即便实力已提升至渡劫,可悟道上的这“半步”,便将她们拦在飞升之外。多少年过去,仍无寸进。
  现在,臻至半步天道的苏起澜说:“我们的准备——是你。”
  苏斐然觉得好笑,便笑起来:“我,金丹中期。”
  苏起澜手臂扶门,神色又有些惘然,痴痴地说:“你有太一生水诀。”
  苏斐然下意识看柳弱水一眼。
  太一生水诀传至风萧瑟一脉,苏起澜与风萧瑟有半师之义,又与风迎微是情人,知道并不奇怪,可柳弱水未必清楚。
  苏起澜不可控制地走向混沌,语速飞快道:“你注定走入悟道一途,太一生水诀在你手中,你自然可以以此悟道。”
  苏斐然同样抓紧时间,说出长久疑问:“我手中太一生水诀只有半册,还有半册可在无为手中?”
  苏起澜的思维已经混乱,只听“无为”二字,便突然说起:“我只望你与无为不再相见……可你们终究会相见。你们也必须相见……”
  这不是苏斐然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言语,立刻追问:“我和无为为何必须相见?相见便是厮杀……”
  她立刻打住,没有吐出心中那个推测。
  苏起澜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着:“还有代斫剑……你必须找回来……我,迎微……迎微?”苏起澜仿佛自梦中惊醒,陡然转身向外,立刻冲了出去:“迎微!”
  眨眼间不见踪迹。
  苏斐然一口气没喘上来。
  追必然是追不上的,可是她这一番囫囵话实在听着难受。苏斐然便转身向柳弱水。
  柳弱水摇头:“我也不知。”
  苏斐然问:“你知道什么?”
  柳弱水答:“无为是你的心魔,代斫有你的道心。”
  苏斐然一时无言。
  代斫有她的道心,却要刺入她的心。可笑。
  柳弱水慢条斯理道:“谷先生虽破坏大梦三生枕和阴阳造化炉,但中间出现差错,将你与心魔炼出双身,而代斫剑作为剑修之剑,往往寄寓剑修道心,因此代斫剑随你脱出,又经阴阳造化炉淬炼,成不坏剑身。”
  苏斐然微笑:“这不坏剑身毁掉了我的复命。”
  偏偏复命剑上寄寓她今生剑道。她刚刚得出一丝明悟的“复命”之道,就这样碎在面前。若非她所修为万物皆情道,即以多情入道,只阿黛这一击,便能将她送到姜昭节当初失剑的境地。
  她想骂人。
  柳弱水端详她良久,目光中透着心绪万端,晦暗复杂,唯独笑容温暖坚定:“放心,我必为你重铸复命。”
  苏斐然对上他目光,不禁皱眉:“你打算如何重铸?”
  柳弱水答:“我曾取破邪剑气入体,铸剑时引入复命剑内便可。”
  苏斐然不禁俯身凑近,直视他双眼。
  柳弱水不躲不闪,笑容依旧。半晌,明知故问:“怎么?”
  苏斐然缓慢挺直腰身,想说的话没有出口,换了句:“麻烦你了。”
  柳弱水回:“不麻烦。”
  重铸复命似乎当真不麻烦,柳弱水并未作出什么准备。又或者时间紧张,来不及做更多准备。毕竟,剑门将要转移。
  剑门上下已经做好准备,传送法阵开启,所有弟子依次传送,高阶修士押后,掌门最后。
  在这次转移中,苏斐然第一次见到了剑门的守阵长老,共九位,皆身姿挺拔,不苟言笑,站在那里,仿若剑林,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常年坚守阵地磨掉了他们昔日性情。
  他们出现时,剑门哗然。
  不是没有想过,剑冢倘若留下,阵法又该如何,可是当这九人真正出现,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这意味着,阵法再无遮掩,即将破碎。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为何提议将剑冢中剑带走时,掌门说自有安排。
  这安排便是,放出戾气。
  既然放弃剑冢,便借剑冢做最后一击。当他们离开,而贤门进入时,剑门中困所万年的戾气将全部涌出,席卷敌人。
  苏斐然想起,姜羡曾说,剑冢中埋葬着历代剑门英灵的剑,是剑门荣光所在,倘若类比,便如儒修之宗庙。但如今,他们非但抛弃了它,还要用尽它最后一丝力量——为消灭更多敌人,或者,为保护更多弟子。
  守阵长老离开,此地不宜久留,剑门弟子纵然不舍,仍井然有序地离开。轮到苏斐然时,她最后看一眼这片停留不久的土地,踏上传送阵。
  不多时,便回到熟悉的合欢宗。
  抬头时,不禁怔住。
  这里是合欢宗的山门。
  二十多年前,她拜入山门,走到这里时,只见偌大地盘空空荡荡,唯有当中一树参天。
  如今,空旷的土地上聚集着剑门弟子,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可她仍一眼便看到那棵树。
  那棵笔直的、繁茂的、仿佛长入云中的树。
  人来人往,是静是闹,它都在那里。在微风拂过时沙沙作响,在阳光雨露中昂扬向上。
  不知为何,站在这里,仿佛与树并肩,明明如此渺小,如沧海一粟,却分明意识到,她是在这里的,没有人能够动摇。
  “向道而生,”卫临棹怅然叹息:“向道而死。”
  苏斐然眨眼,脸颊微润。她竟落下泪来。
  受伤的时候不曾落泪,濒死的时候不曾落泪,却在这样一棵欣欣向荣的树前落泪。
  她又不禁笑起来,问:“草木有情无情?”
  没有转头,问谁却很明确。卫临棹答:“人有情,草木便有情。人无情,草木便无情。”
  苏斐然点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自家,苏斐然行动自在许多,去洞府走了一圈,便又出来,看宗门如何安置剑门弟子。这样多的弟子,安置非常困难,虽然晏素石已提前通知,但毕竟房间数量有限,仍要众人挨挤,嫡传弟子也不例外。诸如姜羡,便被安排到姜昭节的住处,轮到苏斐然时,宗主有些犹豫,似打算破例让她独自居住,可苏斐然突然开口:“我可与柳长老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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