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咬春饼
时间:2021-06-22 09:57:26

  她诶了声,指尖挠了挠魏驭城的小臂内侧,心不在焉地说:“还用明说,你就是偷懒了呗。”
  魏驭城睁开眼,眼珠呈淡淡烟灰色,朦胧一层很抓心。他也不恼,只漫不经心说:“你朋友上回给的神油,按摩枪,放哪儿了?”
  林疏月反应过来,立即用枕头蒙住他的脸,双颊跟火烧似的,“流氓。”
  魏驭城低声笑,挡开枕头,一手捞她入怀,“你这人,总不说实话。”
  林疏月叹了叹气,“我真睡不着,心里头慌。”
  那种形容不上来具体,像失重,一会悸动难安,一会笔直下沉,就这么点心跳,跟坐垂旋过山车似的。林疏月按住胸口的位置,蓦地想到林余星。
  她皱了皱眉,刚想找手机。
  铃声响起。
  “是夏初。”林疏月嘀咕一声,不由坐直了些,接之前,她心里隐隐升腾出不好的预感,夏初从不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
  林疏月按了接听,“夏夏?”
  如梁刺骨,明晃晃地从天灵盖直劈脚底心。
  林疏月眼前白茫一片,犹见风暴中心。
  直到魏驭城掐她的手,她才如提线木偶般转过头,视线模糊了,甚至看不清魏驭城的五官。耳朵要像失灵了,只听得见旷野呼呼的风吼。
  夏初惊慌失措的语气还在耳边回旋。
  她说,林余星自杀了。
  凌晨一点半,迈巴赫飞驰明珠市主干道,离工作室最近的医院在明新区,林疏月下车的时候,腿直抖,魏驭城一把将人捞起,“别慌。”
  林疏月被架着走了几步,忽然蹲去了地上。
  她的头埋在手臂间,肩膀跟着颤了颤,一直没有说话。
  魏驭城眉目也深锁,这个时候,唯独他不能乱了阵脚。他也蹲下,一手轻轻拍着林疏月的背帮她顺气,“我让斯文联系了明西医院,万一里面情况不好,马上转院。”
  林疏月绷得太紧了,全身每一处的血液都像被压榨,到临界点,再也克制不住,胃里一阵反酸,头一偏,她止不住地干呕。
  魏驭城皱了皱眉,掌心抵着她额头,让她有个支撑力不至于如此难受。林疏月缓了好久,才慢慢站起身。她第一句话就是:“还活着吗?”
  “活着。”魏驭城说:“发现得早,夏初第一时间把他送来了医院。”
  夏初一直在医院里忙活,办手续,交钱,跑上跑下一脑袋的汗。见着林疏月后,她靠着墙,也如软泥似的往下滑,俩姑娘目光一对上,泪水都止不住。
  林疏月手背一擦,倒还镇定下来。她走去夏初面前,拿过她手里的一沓单子,冷静问:“人怎么样?”
  “抢救室里。”夏初哽咽道:“我从外边回来,去楼上看弟弟。才八点多,他平常就坐在那儿拼东西。这次我没见着人,还以为他睡了。结果推开卧室门,他趴在桌子上,手上全是血。”
  林疏月闭了闭眼,心如刀绞。
  夏初颤着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还有这个。”
  林疏月手抬不起来,魏驭城帮她接过,拆开一看,是林余星的遗书。
  通篇,平生追忆。
  字里行间,将辛曼珠的失职,未尽一个母亲应尽的义务与责任,阐述得一清二楚。第二段,提到李嵊和李费岩,将他们的计划、筹谋有条不紊地记录。
  并在最后,附上两段字:
  8月4日晚8时15分,我在久裕路/久米巷的温馨宾馆四楼,录得音频一段,可以佐证以上事实。李费岩与辛曼珠,婚内出轨,生下我后不闻不问。如今他身患绝症,却妄图以生父名义,接我回李家,居心叵测,动机不良。于人伦道德,法律法规层面,都无可谅解。
  家姐林疏月,这些年一直给予我无私关爱与奉献,随此信附有201x年-202x年间,我治病期间部分医疗单据,可见,监护人,责任人落名均是林疏月。也再次佐证,李费岩与辛曼珠父母义务的缺失。
  此封遗书,我于心有愧,也心怀恨意。辛曼珠与李费岩有不可逃脱的责任,如若有一天,两人再拿此事逼迫家姐,请将此信以及音频交予公安机关。
  此生有愧,我无颜面对。
  姐姐怕黑。
  愿来世,化作皎皎明月,照亮她的每一个黑夜。
  林余星亲笔。
 
 
第70章 鸳鸯
  魏驭城把信一折, 盖住了内容,且没让林疏月看到。他心思沉静,反复斟酌, 指腹在信封上缓缓按压。最后指尖一定,魏驭城抬起头,对夏初说:“你陪陪她, 我去一趟医生那。”
  林余星仍在抢救室, 但据他观察, 从进院到现在, 医护人员还算平静。那也侧面证明, 林余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魏驭城去外面给李斯文打了通电话,再回来时, 医生正巧在喊林余星的家属。
  “在。”魏驭城走过去。
  “你是他的?”
  “姐夫。”
  “整体情况还好, 割的口子不深,血已经止住了,在里面观察了半小时,待会去普通病房住着。”医生说:“家属是吧, 去办一下手续。”
  办妥后,魏驭城又接了几个电话,再回来时,林余星已经醒了。
  夏初在病房陪他,林疏月不在。
  她指了指外面, 神色无奈。
  魏驭城懂了,这是真的心死不想原谅了。
  林余星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左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 手臂上还有发黑的血渍。手指因为充血, 比平时要肿胀两圈,像煮透的小萝卜。
  病房里谁都没吭声,连夏初这么能说的人,都不太敢开口。
  敲门声响,随即进来两位民警,“哪位报的案?”
  林余星哑声开口,“我。”
  而与此同时,又一拨人到,西装革履,拎着公文包,见到魏驭城后颔首,“魏董。”
  魏驭城手指了指,对方会意,对着民警自亮身份,“您好,受魏先生委托,我们对林余星此次的行为以及部分证据作一个收集采纳,之后会按既定程序进行公证。”
  林余星眼皮抬了抬,望向魏驭城。
  魏驭城叠腿坐在单人沙发上,面容平静。
  民警:“是为什么报案?”
  林余星气若游丝,但目光无比坚定:“我要起诉我父母,不履行抚养义务。并追索应得的赡养费、抚育费、医疗费用。”
  民警皱了皱眉。
  林余星太虚弱了,一句话说得气顺不过来。
  “汇中律师事务所,将全权代表我的当事人来处理此次事件。”律师与民警短暂握手,“您这边先笔录,之后,我方事务所会出具律师函。”
  民警认出来了,“您是阳平西律师?”
  对方笑了笑,“荣幸。”
  民警感到意外,这真不是能轻易请动的大拿。阳平西在政法系统声名赫赫,最擅长处理复杂的经济案件,几桩闻名内外的跨过合同纠纷都由他经手。
  一切按既定程序走。
  一小时后,民警与阳律师相继离开。
  林余星盯着门口,视线一点点游离,说了太多话,唇瓣呈死灰色,像一株枯萎的豆苗。慢慢的,他目光游转到魏驭城身上。
  魏驭城走过来,把垂落床边的被子一角拎放上去,沉声说:“何必做这么大的牺牲。”
  林余星嘴角微颤,“非要死的话,我也要拉他们垫背。”
  魏驭城笑了下,“气话。”
  林余星眼里涌现湿意,“ 魏舅舅,谢谢你。”
  魏驭城收了笑,神色也渐变凝重,目光沉下去,有难以言表的感慨,以及打心底里的疼惜。他什么都没说,掌心覆盖在他受伤的那只手上,“之后的事,交给我。”
  夏初在一旁看了全程,真糊涂了。
  出来后,她不停追问,“你们到底打什么哑谜呢?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
  “法律上,林余星和生父母无法真正意义上的断绝关系。”
  “所以呢?”
  魏驭城脚步一顿,“但能剥夺他们的抚养权。”
  夏初愣在原地,恍然大悟。
  所以,林余星不是真的想自杀。
  他挑的时间,是夏初平时回家的点,这样就很快就能被她发现。还有,手腕处的刀口也不深,没有下死手。
  真要寻死,哪里还会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遗书,报警,留下笔录,成为案底。再去起诉,无疑会增加胜算的筹码。而魏驭城在看到那封遗书时,已经洞察,他才会给阳平西律师打了个电话。
  夏初一激动,连忙去找林疏月。
  “星星不是真自杀,你不要怪他,他,他也很努力的。”夏初不停开解,替林余星说好话。但林疏月坐在医院外的园林亭子里,一句话也不肯说。
  夏初心酸,小声问:“弟弟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林疏月别过头,似乎听都不想听。
  这时,魏驭城过来,示意夏初先走。
  夏初一步三回头,不放心,但眼下能解她心结的,也只有魏驭城了。
  夜风习习,暗香满满,这小园林前面有个活水湖,给风降了温,倒也不是特别热。魏驭城什么都没说,只蹲下来,拿出瓶风油精,“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坐,蚊子咬了一腿的包。”
  林疏月神色木讷,看着他手中,哑声问:“哪里拿的风油精?”
  “护士站。”魏驭城笑得似是而非。
  林疏月吸了吸鼻子,“你不守男德。”
  “冤枉人。”魏驭城的指腹温热,一点点地帮她涂抹,“我说,女朋友派我来的。”
  安静片刻。
  魏驭城说:“你要不想进去,我送你回明珠苑。”
  这一晚之后,林疏月这几日都在明珠苑待着。睡眠质量出奇的好,有时能从下午一觉到天黑。魏驭城交待过,谁都不许打扰,由着她。
  林疏月来了兴致,也会照着网上食谱各种捣鼓稀奇古怪的餐食,大多数时候以失败告终,稍微色相好点的,就留在保温盒里,贴个小标签。王叔也乐意跑腿,偶尔也能让魏驭城吃上爱心便当。
  这一段时间的事,好像从未发生过。
  直到夏初跟她发微信:
  -弟弟出院了。
  五分钟后:
  -他想来见你。
  林疏月看了眼,摁熄屏幕,翻了个身继续睡大觉。
  这天晚上,魏驭城回来了一趟。
  听见动静,林疏月就赤脚站在楼梯口,穿着一件宽大T恤,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魏驭城眼眸渐深,一旁的李斯文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叫上家中阿姨,自觉去外面花园里。
  阿姨说:“喝杯茶吧。”
  李斯文不动声色地翻看邮件,见怪不怪道:“一杯茶吗?那也太少了。”
  屋外,艳阳烈烈,生机盎然。
  屋内,情深意长,艳色旖旎。
  楼梯木质扶手上,都被她抠出了情不自禁的痕印。
  事毕,魏驭城抱着人去浴室,调侃一笑,“雷声大,雨点小。”
  林疏月嘟囔了一句,“那我体力就是没你好嘛。”
  魏驭城亲了亲她额头,“可不是一直我在动?”
  林疏月哦了声,乖得一塌糊涂。
  魏驭城的指腹映了映她眼角,缓声说:“斯文那有部新手机,你换着用。”
  林疏月枕在他臂弯间,久久后,应了一声,“嗯。”
  新手机,新号码。
  并且,魏驭城拿走了她那部旧手机。
  两天后。
  阳平西律师受林余星委托,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剥夺李费岩与辛曼珠对林余星的抚养权,并且追索此前应得的抚养费用。
  法律允许范围内,阳律师为他争取了顶格赔偿标准。
  辛曼珠的电话疯狂打到林疏月这只旧手机上,一遍又一遍,极尽最后的癫狂。
  此时的魏驭城,正端坐办公室的会客区,叠着腿,慢条斯理地点燃指间烟,烟雾缕缕升空,拖慢了时间节奏,与电话的疯狂振铃行成鲜明对比。
  半支烟后,魏驭城抬眸。
  对座的阳律师颔首,“可以。”
  辛曼珠的声音刺耳,如割裂的碎玻璃碴,她以为还是林疏月接的电话,气急败坏地叫嚣:“你这个没心肝的白眼儿狼,做得这样绝!你撺掇的是不是!林疏月我告诉你,我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魏驭城不置一词,继续抽着剩下的半截烟。
  辛曼珠得不到回应,愈发歇斯底里,“那么大一笔钱,我哪赔得起。真是狮子大开口,掉进钱眼里了!你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又轴又硬,臭毛病,端架子。说话,林疏月你说话!”
  这头仍未吭声,辛曼珠的气焰撑不过三秒。
  这几日的调查取证,法院传票,已把她给整懵了。她本就是个怕担责任的人,眼下简直要了她的命。
  再开口,她语气急不可耐,还带着丝丝乞求:“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李费岩的主意,你以为我不恨他吗。当初可不是我出轨勾引他,是他自己喝醉了,对我来强的,这才有了林余星。我自动放弃林余星的抚养权行吧,这赔偿款你们找李费岩要去,我是一毛钱没有。”
  魏驭城吐净最后一口烟,平声问:“阳律师,录好了吗?”
  阳平西:“好了,有了这个音频。我可以为当事人追索更多的权利金。”
  辛曼珠心惊肉跳,反应过来这压根不是林疏月,“你,你是谁?”
  魏驭城:“知不知道,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但有一句话,我要纠正你。”
  辛曼珠呆怔:“什么?”
  “有你这个妈,才是她最大的不幸。”
  魏驭城掐了电话,按了关机。
  日光落幕,黄昏余光尚在,直直一条鱼尾云衔在天边,是对白日最后的眷恋。魏驭城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撑着玻璃,后颈微垂,俯瞰明珠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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