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看向伏缉熙,那目光炙热胶着的让燕洵都皱了皱眉头。
“二姐,这是大姐姐的人。”
“他不是个侍卫么。”燕卉虞故作不知。
“是侍卫也是大姐姐带来的侍卫,你这么看着未免有伤风化。”
“我不过随便看看,侍卫还不能看了。”
“他不想你看他。”燕攸宁的声音插入其中燕卉虞顿时闭了嘴。
夏诸在旁含笑,目光落在伏缉熙未被素纱遮住的眼眸上。伏缉熙抬眸看他。
夏诸知道,他是想要询问如何才能借这次狩猎离开燕攸宁身侧,离开燕国,敛了眸。
离去的士兵带着几位留守士兵跑了几趟将小型的猎物都捡拾回来,最后才将那头野猪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抬回来。
引得多人投来视线,观猎台上的几位大夫议论着:“这,何人如此能耐啊。”
“大王、太子、安陵君都还不曾回来,回来的只有承阳公主与公子洵,只能是这二人了。”
刚巧,燕王寿在这时回来了,瞧见几个士兵费力搬运着巨大壮硕的野猪要将它与其他猎物堆到一起。
极为高兴地下了马,扬声问,“这是谁猎的?”
燕攸宁几人这才回头去。燕攸宁、燕洵、燕卉虞行礼:“父王。”
众位大夫行礼:“大王。”
其余兵士中气十足神情肃穆:“大王!”
听得燕王寿的问话,燕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燕攸宁。燕攸宁于是道:“这只野猪忽然从林中冲出追赶公子洵,一支箭羽从天而降射死了它。”
燕洵不懂,她为何不说这是她那个男姬的功劳。
燕寿这时到了野猪身侧,弯腰见箭矢直直插入野猪眼中埋得很深,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伤处,为一击毙命。
如此箭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直起身来看向燕洵,他显得很忐忑,扬声笑道:“这是天给洵儿的指示与恩泽呀,洵儿明日便用它祭祀上天吧。”
“诺。”燕洵恭敬地应。
待燕寿上观猎台休憩,众人等候燕檀与燕翕回来时,夏诸行至那一小堆的猎物尸体旁,将箭矢从野猪的眼眶里用力拔了出来,丢于草中。
燕攸宁看向他,伏缉熙也看了过去,他便笑。
三人都明白,这是防止再引人注目,一会儿燕檀、燕翕回来又询问是谁射死的野猪。
燕洵实在看不懂他们,于是悄悄问燕攸宁,“阿姐,明明是他救了我,为何要说是天救了我的命?你不想他领这个功吗?”又悄悄向夏诸投去视线,“夏大人好奇怪,他是嫉妒吗?”
燕攸宁听他说夏诸嫉妒,心觉十分好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哦,好吧。”燕洵点头。解释了也没听懂,算了。
第36章 ……
燕寿坐于王位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带几分笑,“承阳啊,她每次都是混着玩玩儿的,猎到几头就不猎了,四处逛着。大概是待在宫里,让她觉得闷吧。”
燕卉虞抿唇,她知道父王偏爱燕攸宁,头一回如此近的与父王说话,切切实实地见到了他对燕攸宁的喜爱。
说到燕攸宁时脸上是笑的,语气纵容宠溺,她不曾感受过。
“那,卉虞可以出宫去吗?”
燕寿敛了笑容侧头看向她,“你要出宫去做什么?”
“阿姐出宫带回了一个男姬,很是好看。我也想……”
“不要胡闹,熊姬还求着寡人给你许个好人家。”燕寿沉了声。燕卉虞垂下眼,睫毛细细的抖了抖,“阿姐不用许人家么?”
“你阿姐与你不同,你不必想着和她一样。”
燕卉虞于是沉默,片刻后,“阿姐还出宫去与客卿大夫夏诸喝得烂醉,夜深才回宫。”
“她与客卿是旧交了,两人便似知己。就算喝醉客卿也会派人送她回宫。”燕寿说着又回头看低着头的燕卉虞,笑道:“你这是向我来告承阳的状来的?”
燕卉虞当即抬头有些慌乱,“不是,卉虞只是羡慕阿姐。”
燕寿没有追究什么,看了眼天色命人去寻燕檀、燕翕回来,而后就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先回来的是燕翕,他的侍从领着人离开去拾猎物,向翎指挥着士兵们开始清点。
下了马,燕翕便瞧见那头小山似的野猪,于是上前去询问正在清点猎物的向翎,“向翎,这是父王猎的?”
向翎抬头来,看他笑,“这是上天送于大燕的。”
燕翕看着猪头上爆裂流血的一只眼睛,没再多说,回头见燕攸宁几人走过去。
“二兄。”
“二王兄。”
燕攸宁、燕洵喊他。
赵毅也领着人回来了,他带了有一小队十几人,回来后又领了不少人去捡猎物。
燕檀最后回来,西边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他的随从迅速的领了人离开去捡猎物。
向翎也加快了清点,赵毅一行人的猎物众多堆积如山,挡住了后头那头不小的野猪,燕檀也就未瞧见。
他行至燕攸宁、燕翕一行人处,笑问燕攸宁,“阿妹收获如何?”
“阿姐她大概有十头吧,可能也没有。”燕洵嫌弃地说。
燕檀轻笑,又问他,“洵弟收获如何?”
“比阿姐好些,不比太子王兄。”
燕檀于是看向不远处堆叠的猎物,“安陵君收获不错呀。”
燕翕笑,“太子兄不必夸我。”
夏诸在几人说话间弯腰折了一旁杂草上的枯枝,从燕攸宁身后走过放进了伏缉熙手心,回了高台上。
伏缉熙当即接住,低头,手心大小的一截断枝,其中一头岔开,唯一的那头指着南的方向。
往南走有出路吗?
他不知该不该相信他,回头看向高台,夏诸的身影立在众大夫之间。
“阿玉看什么?夏诸回观猎台上了?”燕攸宁侧头来。伏缉熙遂收回视线丢弃手中的断枝。
不多时,夏诸与一看着相交甚好的大夫下了高台,与他一道往猎物堆放的地方走去。
“我曾独自来过沂山,听闻山中有山神想要寻他,那日天气不好忽然就不见了太阳,幸而遇到一居住山中的老翁,他指着一处说:一直往南走。我这才得以带着命回去。”
随行的大夫哈哈大笑,道:“夏诸兄当真胆大,也不怕喂了山里的野兽。”
“我在山脚下时祭祀了山神,这才敢孤身上山,现在想来那老翁或许就是山神吧。”
两人边走边说,到了堆满野兽尸首的地方,看着向翎、赵毅指挥士兵将猎物往牛车上搬运。
伏缉熙自然是注意到两人的话,看向天色。
太阳残余的光线已越来越暗淡,猎物清点都装上车后便整顿队伍回程,原本是会在此处公布各位王子猎得的野兽数量,而后进行嘉奖。
然今日时间已是太晚,天黑之前必须离开沂山,也就暂将此事放到第二日。
整顿好队伍,所有人下山。
燕洵骑马行在燕攸宁身侧,歪着身子悄声与她说话:“阿姐,他好危险。”
一边说着一边视线往伏缉熙的身上瞟。
“我记得你说他是个流放犯人,虽然长得好看但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怎么,你怕他?”燕攸宁带笑看着他。燕洵抿唇,不愿承认但也算是默认。
“你怕他什么,杀人不眨眼?”
燕洵还是没有回答,依旧像是在默认。
“我看他并不想杀你。”燕攸宁看伏缉熙又将视线落回燕洵身上,仍旧笑盈盈的。
燕洵顿时觉燕攸宁是在笑他胆小,气呼呼别过头。
伏缉熙骑着马摇摇晃晃心不在焉,抬头来看着四周景物,忖度如何御马长奔逃出而不引起众人怀疑。
出了沂山并非不能逃,只是在山中树影重重杂草间生,一旦离群钻入林中便难以再寻到他的影踪了。
到时下山乔装一番就可离开燕境。
若在平地大道上,极其容易被抓回来。
队伍穿过一道弯时,伏缉熙忽然勒起缰绳高扬马蹄,马儿一声嘶鸣横冲直撞窜出队伍,如受惊一般,眨眼已远。
燕攸宁眸色一沉,蓦然一夹马腹追冲出去。她的射术不行,骑术可是不错的。
士卒队伍的末尾两名壮汉忽然窜出,夺下前方士卒两马,上马追逐而去。
在场之人都为这突然的状况惊愣住了,唯燕檀目色沉沉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燕王寿回头来,“怎么了?”
“父王,阿妹的马惊了。”燕檀禀道。
燕寿当即脸色一沉,肃声,“向翎将军,你带人去寻。”
“诺。”向翎应下,当即清点了几个骑兵追赶而去。
燕洵已被吓住。明明是阿姐侍从的马惊了,为何说是阿姐的马惊了?
他心中极其担心燕攸宁。
因着太阳的余晖将尽,已不能再于林中逗留,队伍继续下山。
夏诸望着伏缉熙、燕攸宁先后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赵毅赶马近了他,“大人可是忧心?”
“忧心又有什么用。我必然是不能追上去的。”夏诸道,看向赵毅。
“公主托我给你百金,安排她两个侍卫跟随……”
第37章 ……
“忧心又有什么用。我必然是不能追上去的。”夏诸道,看向赵毅。
“公主托我给你百金,安排她两个侍卫跟随,她既然追去必然放心那两个侍卫的身手。只怕是要麻烦那位居住山中的老翁了。”
片刻后目光看着前方的山路轻轻叹息:“我也就一鄙陋之人,皆有所求于我,然我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
两人慢悠悠驱着马,从队伍前头逐渐落后,倒无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狩猎的队伍在夕阳最后一点的余晖收尽时,入了王宫。
马车中的燕卉虞掀开车帘,前头的队伍里似乎已不见了燕攸宁的身影顿时疑惑,难道燕攸宁早先行回宫了?
直到下马车便行至燕檀身侧,“太子王兄,阿姐怎得不在?”
燕檀站在宫廊前正看着士卒赶着牛车将猎物运走,闻言看向她,纵然天色晚月光却明亮,无需灯烛。
“你不知么?承阳她的马惊了,尚在林中。父王已派人寻她。”
燕卉虞有些吃惊转瞬又觉幸灾乐祸,然而看了一圈不见燕攸宁的男姬,唇角极淡的笑凝固住。
“我记得阿姐有带一个侍从吧,她从高平宫带去的。”
燕檀觉她问这无关紧要的人很是奇怪,“你都说了是侍从,主子的马惊了自然第一时间追去救主子。”
燕卉虞哑口无言,心情败坏了,告辞离开此处回栎阳台休息。
燕翕看着燕檀,“太子兄可担心阿妹,我也派人去寻一寻她。”
“嗯。明日一早若还没消息,在祭祀开始前你我先去山中找她。”
“好。”
两人达成共识,燕洵在旁看着,听两人的决定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也告辞回宫。
他知自己终究比不上两个王兄,就连担心阿姐也只能干着急。
此时沂山中,道路崎岖草木遮挡,障碍重重,高大的树木投落暗影,皎洁的月色都因此显得淡薄。
伏缉熙仍旧策马长奔穿过杂草荆棘,本早该下了山去却因着要甩开燕攸宁而兜兜转转至此未出。
忽见前方一间草屋,于是慢下了速度,林深处隐约传出豺狼虎豹的嚎叫。于屋外,他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的树上,空落的窗口颤着微弱火光,是有人居住。
他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已经覆满幽暗夜色,草木层叠的阴影之中隐没了马蹄踩过的痕迹。
转身还是解下了缰绳欲回去寻人。
忽而一阵纷沓的马蹄声冲出夜色,三匹骏马疾驰而来。
“吁——”一声尖厉的嘶啸划破长空,马儿扬蹄止步。
燕攸宁坐于马上看着转身来望着自己的伏缉熙。夜色里,伏缉熙不能很清晰地看清她的神色,但必然是冷漠的。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愈发地看不清模样,不过瞧着身形像是燕壹、燕贰。
“阿玉这就想要跑了?”
“没有,马受惊罢了。”他转身不再看燕攸宁,又将缰绳拴好。
“好好的如何受惊呢,只能是人让它惊的。”
正说话时,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年岁不浅的老人,但身子骨瞧着却是还很硬朗,端着一盏微微的油灯。
“诶?几位小友人怎得天黑了还在这山中呀,可是要喂这山中野兽了哦。”
老人伸了些脖子,看清是一男一女,风姿皆是上等,伏缉熙离得他近但模样他的眼睛已是看不清了。
“夜里赶路下山是很危险的,鄙人这破屋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暂歇一晚,明早再下山去。”
燕攸宁下了马,她身后燕壹、燕贰也跟随下马,老人又伸了伸脖子这才发现还有两人在。
燕壹、燕贰牵着马拴到树上,燕攸宁上前在老人面前作揖,“叨扰您了。”
伏缉熙一同作礼。
老人举着短灯,火苗映在他眼底,这才看清两人样貌,一阵笑声,“二位莫不是天上下来的吧,不叨扰不叨扰,莫嫌弃鄙人寒舍才是。”
带着笑声回到屋中。
燕攸宁跟随进屋,伏缉熙抿唇看着她的背影,同进屋里。老人给两人倒了水,三人便坐于地面唯一陈旧却方方正正的竹席上。
燕壹、燕贰靠墙倚着。
“以往这山里有迷路的人误打误撞也会到我这儿来,便多备了几个杯子,呵呵。其他东西倒是备不上了。我也不知还能在这山里住几年。”老人捧着茶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