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话落, 仿似有什么砸在她的心口上,让她本就浮动的心找到落点,安定下来。既然如此,他定然还会有别的女人,自己也不一定非要一直这样下去。这段关系的结束,只是时间的长短。她方才心里的波动慢慢落了下去。
两人一直到了晌午,慕晚晚又累又饿,心里想着事,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直到外面的柳香道“小姐,今日尹先生有事不能教习书画了。您现在是否要传膳?”
慕晚晚睡得迷蒙,就被她这声叫醒了。
她缓了缓声,问外面,“现在什么时辰了?”
柳香道“已是晌午了。”
慕晚晚动了下,看他,道“皇上,该起了。”
李胤眸子微阖着,手一下没一下地揉她腰间的软肉,忽掀眼开口,“尹念真怎么回事?”
慕晚晚被他问得一滞,尹念真的事她不知如何与他解释。遂挑了最简单道“是父亲给臣女请的教书先生。”
李胤没应,慕晚晚心里一时竟起了鼓,想到那夜的事,有点心虚。
“朕明日给你换一个。”他道。
慕晚晚犹豫了下,“可这是臣女父亲…”
倏的,她腰上一痛,李胤含住她的唇,“尹念真才华出众,做你的教书先生岂不是屈才了。”
慕晚晚眼挑了挑,白他,“您是看不起臣女。”
两人间气氛缓和了不少,李胤大笑,两手勾住她的后腰,俯身压下,“朕即便看不起你,你又能如何?”
慕晚晚,“…”
“小姐?”柳香自听到她那一声后就再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心里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开口又唤了一句。
慕晚晚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答柳香得话,先应付一声,“你且在外面等一会儿。”接着推了推李胤的胸口,“皇上,臣女该出去了。”
李胤扬了扬眉,望着身下女人的小脸,一时竟有些舍不得放她离开,他贴在她的眉心上,“明日后午,行宫不远外有一处暖亭,你去那等朕。”
慕晚晚看着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李胤又盯了她一眼,遂翻身下了床。
衣裳落了一地,李胤弯腰捡起拿在手里,回身看她,“过来给朕更衣。”
慕晚晚此时还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听到这句话,满脸不可置信,李胤已经许久没让她更衣,今日怎么又开始使唤上了自己。
她手提了提被子,“臣女衣裳还没穿呢。”
李胤看她,唇线提了提,“你是想让朕来伺候你?”
慕晚晚听后,快速地摇了摇头,“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又听他道“那还不过来。”
慕晚晚心中腹诽,眼睛暗自白了下,被子落在肩头,拿起床榻里落下的小衣穿在身上。然她动作很快,囫囵一般,因不用回头就知,那人的目光定是盯在她身上没离开过。她现在身后可是没有一处往日白皙的地方,青青紫紫,皆是他闹出的痕迹。
终于穿好,慕晚晚放下被子下榻。
李胤把手中的外衣递给她,慕晚晚接了过来,他抬手。衣袖穿过,慕晚晚绕到他身前,垂眸给他系胸前的衣扣,温顺乖巧。
李胤低眼看她,那双软软的手在衣扣上绕了又绕,一会儿就给他打了个结。
穿好衣裳,慕晚晚放下手,刚要转身离开,又被李胤搂到怀中,他下颌搭在她的头顶,大掌放在她的背上,温热熨烫,慕晚晚贴在他的心口,眼睛眨了眨,耳边的心跳更加清晰。
一片温凉的薄唇落在她的发顶,慕晚晚眼睛微动,就听到耳边的声音,“朕要走了。”
慕晚晚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轻轻点了下头。又听他道“别忘记明日之约。”
慕晚晚又轻轻点了下头。
他似是低笑了下,“不会说话吗?”
慕晚晚没答,他又把她的腰又收紧了些,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一般。
许久,李胤终于放了她,又说了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朕不喜安魂香,也明知她不好,可是朕却又戒不掉。”
他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和她眼睛对视,慕晚晚眼里迷蒙,还是不解他其中意思。
李胤也没再多做解释,终于放开了她,捡了地上的玉佩挂在腰间,只是他抬头间脖颈上还有明显的齿痕,衣领盖不住就让它露了出来,慕晚晚看得一阵耳热,遂别开眼不去看他。
李胤又看了她一眼后才转了身。
慕晚晚见他从后窗离开,放下心,整理好屋中一切,才推开门。
柳香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小姐出来,只不过面色有些异样,她低下头,没敢多瞧。
慕晚晚望了眼外面大亮的天,眼睛眯了下,“父亲在府上吗?”
柳香道“大人一早便出去了,此刻不在府上。”
慕晚晚安下心。
后午,慕晚晚一人在书房里写了会字,与以前相比,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字着实精进了不少。只不过练字的过程也是委实不易。
李胤回了宫,福如海在宫门前接驾,见远处的马车回来,他立即上了前福礼,又道“皇上,大理寺卿许庭大人在正殿求见。”
李胤下了马车,理了衣摆后问他,“他来何事?”
福如海细说了缘由。
原是这几日驻守长安的河西守军里出了乱子。
宁国公府亦是随李胤征战出身,有从龙之功。但却出身大家,除了听从李胤之命,瞧不上那些个泥腿子。然则李胤之兵又格外勇武,岂非会任其奴役,当下造了反叛。若非李胤治军严明,只怕是这二者定要闹出大乱子。
这事说来也怪,河西军有一个人被李胤赏识升了中郎将,此人果敢刚毅,生得浓眉大眼,在军营里算得上是相貌出众。就是此人不知何时与宁国公家的三小姐陈寄云相识,二人私下便定了终身。还在未婚配之时便行了欢好之事。被宁国公得知后,大怒,当即上书要除了严若山的中郎将之职,还要皇上下旨赐婚,将陈寄云许配给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哥。
李胤对此事并未表态,后来严若山自请远离长安镇守西南,了断与宁国公府的事。他上书多次,李胤最终允了,也就答应了宁国公那道赐婚圣旨。
如今离那事已过了五年,宁国公之所以再次上书,惹得许庭今日到正殿求见,就是因为严若山西南一战有功,功将都必得回长安听旨。这一回长安,他又与陈寄云再遇,还不知为何把她的夫君打了一顿。让宁国公府好无颜面。
是以宁国公府才上告大理寺,以讨个公道。
这件事闹大,宁国公是二等公爵,大理寺不好轻易定夺,此事就又闹到了李胤这。
李胤在正殿里翻阅完宁国公的陈情,合上放在一处,这事无非是一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本犯不上闹得这么大。宁国公在乎的也无非还是过不去当年那一事。自己女儿还未婚配就被人欺负了去。
诚然,在军中待得久,那些规矩礼法李胤亦是全然都不在乎,而那些世家大族却不这么看。
他皱眉看向殿里的许庭,“此事,你打算怎么审?”
许庭额头已生了汗,他若是知道如何审理,何以还要今日来面圣?宁国公在长安根基深厚他不敢得罪,严若山又在西南有功,是皇上宠臣他也不敢得罪,两边为难。而今皇上来问他,他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庭实话实说道“臣…臣不知。”
李胤没再说话,他心里不知想着什么,面容一时比一时的低沉。许庭看着亦是不敢高声。
半晌,李胤才又拿起宁国公上来的公文,道“宁国公府的三小姐嫁接的如何?”
许庭不知这话是何意思,老实答了,“听说许配的是自家的表侄,是一个书生,不过科举多次未中,至今还留在宁国公府,靠着宁国公过活。”
“他待宁国公三小姐又如何?”李胤又问。
许庭想了下不久前的传闻,斟酌道“不是很好。”
李胤点了头,合起手中的公文,扔给他,“判严若山不敬之罪,押入大牢,择日行刑。”
许庭愣了下,还是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以为皇上会为了朝中势力平衡,小惩戒一下严若山罢了,如何想到竟然直接把他打入了牢里。但皇上这么说,他也不敢违抗,领了命出去。
许庭离开,李胤又埋头重回案前的折子,上面七七.八八大约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李胤看了会儿,批奏完后。搁下笔,又传了福如海进来。
“去给慕府传个太医。”
福如海顿了顿,问道“皇上是…”
李胤似是笑了下,“慕家二小姐病了,让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福如海亦是摸不着头脑,退了出去。
屋里清静下来,李胤走到香炉旁,拿了旁边放置的安魂香,洒在里面,拨弄了两下,又盖上炉盖。这香浓烈,时有镇痛助眠之效,她不在这,李胤只好不得不重新燃上香。
他靠回椅上,拇指转了转白玉扳指,神色逐渐舒缓,如今他好似对这香愈加的依赖。
李胤一向清醒,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从不会沉溺其中。唯有这一次,对这个人。他放下思绪,又想到方才的公文。
宁国公无非是骨子里的傲气作怪,看不上严若山等河西出来的粗俗武夫,才一直不松口,又加上严若山和陈三姑娘的未婚配便同房一事…
一时李胤竟想到了慕晚晚,慕家世家大族,亦是一个把礼教刻在骨子里的世家。
林景去了慕府,慕凌还没回来,慕晚晚得知后当即让人把林景请到了书房,还让人守着,莫叫父亲知道。
林景捋着胡须,看着面前慕二小姐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得想笑,“二小姐且放心,老夫是奉皇上密令所来,表面上是给二小姐看诊,其他事定然不会叫外人知晓了去。”
即便他如此说,慕晚晚依旧是安不下心,她和李胤的事,慕晚晚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父亲虽会在小事上纵容她,但若是知道她与皇上有私,岂不是会被她活活气出病来。
慕晚晚又招呼柳香去端茶,二人坐下。
慕晚晚神色有些紧张,她暗中的小动作李胤从未指出来过,也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喝避子药的事。若是被林景看了出来,只怕她还要吃些苦头。
林景捋了捋胡须,看了慕晚晚一眼,开口,“老夫是否可开始诊脉了?”
慕晚晚手搭在案上,上面又放了一条巾怕,隔着一层纱,林景指腹搭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他道“三小姐不必紧张,放松便好。”
慕晚晚确实紧张,但看他这副闲适之态,慕晚晚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很快,林景收了手,“二小姐可用过什么伤身子的药?”
慕晚晚一下便想到自己之前吃的避子药,她没直接回,问道“林太医,可是有哪里不妥?”
林景摇了下头,“二小姐服用的量少并无不妥。只不过您自幼身子娇弱,又不曾好好调理,以致到现在都没能受孕。老夫看了这么多病,但到二小姐这,也确实没有十分的把握。”
慕晚晚还在想他那句“服用的量少”的意思。林景已经起了身,“长安城西街有个药铺,二小姐每日只需派人去那里拿药即可。”
“老夫就先回宫复命了。”
慕晚晚起身送他,林景刚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看她道“二小姐可千万别抓错了药,吃了伤身。”
慕晚晚被他说得心下一跳,果然李胤身边的都是人精,连她想好的意图都看出来了。
林景回宫复命,正殿里,李胤睡着,安魂香燃得浓烈,林景没等人通秉就进了去,闻到这味道差点把他熏晕。
林景看着高位上熟睡的人,眉心拧了下,快步走上前,一手搭在李胤的脉上。
李胤虽是睡着,却依旧警醒,感受到碰触,下意识睁眼抬腕,险些把林景这把老骨头捏碎。
看到是他,李胤才缓下神色,道“世叔进来怎么也不见人通秉一声。”
林景甩了袖子,冷哼一声,把李胤腕上落下的衣袖往上掀了掀,那几根青管愈加清晰,蜿蜒在肌肤上,李胤扫了眼,满不在乎地放下手,问道“世叔是给她看完诊了?”
林景退到下面拱手,“请皇上把剩下的安魂香尽数都给老臣。”
李胤坐正,语气淡淡,“既是世叔给了朕,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林景抬眼看他,被他气得锤了锤胸口,“皇上当初要时是怎么答应老臣的?您亲口承认每日只会用半柱,还是用在夜里助眠。现在还是在白日,安魂香已经燃了两柱,您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李胤眼沉了沉,随即轻笑,“朕是怕屋里太冷,香放久了自然会坏,怪浪费的。”
“好。既然您觉得浪费,不如都交给老臣处理。”林景不依不饶。
李胤语气冷了,“世叔,朕心里清楚并无大碍。”
林景听此,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您怎会清楚,您若是清楚又何必叫老臣去一趟慕府,您若是清楚,又何把这香当成了家常便饭!”
林景在下面气得捶胸顿足,喘了又喘看他。
许久,李胤唇抿了抿,从座上起身,到了里间,过一会儿出来,手中捧了一个匣子,“这里面是世叔所给所有的安魂香。”
林景看他,心里方才的郁气又不知如何发了。
李胤又道“香朕这里都没有了,世叔也不必再拿这个说事。”
林景看了眼匣子,捧到怀里,作宫礼,诚恳道,“方才是臣逾矩了。”
但若是再来一次,他恐怕还顾不得礼数。
李胤并不在意,“她如何?”
林景知道皇上口中的她是谁,眼里顿了下,道“二小姐的身子…不大好。”
说是不大好,归根结底的缘由还是…林景有些不好说。
李胤开口,“什么原因?”
问及此,林景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了,“几月前给二小姐诊脉,那时只看了外伤,这次是细致瞧了一会儿,臣才得以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