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晚被他抓得肩膀痛,她细眉蹙了蹙,眼里不多时就疼得出了泪花。
李胤这才得逞似的收了力,看她。
两人僵持着,谁都没再开口。
远处传来脚步声,福如海低下的嗓音隔得不远不近,“皇上,慕大人过来了。”
慕晚晚听此,那双安静如水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异样,从他怀里挣扎两下,却被李胤按得死死的,他挑唇讥笑,“知道急了?”
慕晚晚眼里依旧慌乱,“皇上,您先放了臣女好不好?”
忽地,面前人低了下来,李胤含住她的唇,似笑非笑,颇有调.情的意味,“你慌什么,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
慕晚晚眼里挣扎,是真的急了,都要哭了出来。忽地,又听到福如海的声,“慕大人。”
父亲来了…
慕晚晚身子一僵,当即再不敢乱动,怕父亲发现了什么。
李胤又看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道“朕改日再来见你。”
他转了身,大步走了出去。
人影不见了,慕晚晚轻轻抚住胸口,呼了一口气。
直到夜里,慕晚晚才得知,李胤来的这一次,就是为了与父亲商议漠北的事。李胤要父亲亲自动身前往漠北。
漠北突然的战乱并不是毫无缘由,而是因为背后有陆氏余孽的指使。慕家与陆家曾是姻亲,此事交给慕凌,比交给其他人都要稳妥。李胤思来想去还是下了这道调令。
晚饭时,慕凌嘱咐道“为父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一人留在长安,为父忧心,本想把你送回淮州,但那位又亲口承认会护着慕家,护好你,也不会做出其他的事。为父猜出他或许还不放心,是以才要你留在长安为质。”
“晚晚,你是如何想。若是你不愿,明日我便上奏把你送回淮州。”
慕晚晚手里的汤勺拨动两下,既然李胤都这么说,她怎还能有别的想法,“晚晚愿意留在长安,等着父亲平安归来。”
慕凌欣慰,“晚晚长大了。”
一顿饭吃了一会儿,慕晚晚就回了屋。
人沐浴完,刚到屋里,又被一个大力拉了过去。
慕晚晚惊了一声,心里砰跳,听耳边熟悉的人声,“是朕。”
她缓下神,柳香又在外面道“小姐,奴婢今夜要在外间陪您吗?”
“不用了。”慕晚晚开口,“你先回耳房吧。”
外面应了声“是”很快脚步声远去。
屋里燃着灯,昏黄的光投下一片倒影。
李胤对上她的眼,眸色沉了沉,开了口,“那日朕失约并非有意。”
他今日回宫后,处理完政务,才记起她。她的态度不明缘由,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胤在案后坐了会儿,传来福如海,“那日被叫去行宫送信的人呢?”
福如海愣了下,把送信的小太监找来。
这小太监是个没胆色的,李胤没问上几句,他就全都合盘托出,那日他送信途中不甚从马上摔下来,被人救下后,不知为何就晕了过去。再醒来赶到行宫时,慕二小姐已经走了,他便立刻回了宫复命。
李胤唇微抿,眼里生了怒气,他或许猜的出这事是谁干的,暗中做些小手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他可以不追究。但这次却又事关于她,或许自己当真是再不能心软了。
他记得那日还罕见得打了冬雷,她最是怕雷声。若是她真的在那等了几个时辰,还不得被吓成什么样。
“送到慎刑司,打四十大板!”李胤道。
福如海擦着额头汗,叫人把小太监拖了下去。
李胤在案后倏的起了身,走了几步到门前又停了下来。或许这一事也未必是坏处。她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日后也能叫自己少操些心。李胤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又落了座,手里那起一直放在旁侧的书,然则,却是如何都看不进去。
是他失了约,他身为一个皇帝,何故与一个小女子计较,便是现在去找她认个错又何妨。
他再次起了身,这次没有犹豫,大步出了皇宫。
夜色寂寥,屋中静默。
两人谁都没有再出声。
半晌,慕晚晚才回了话,“臣女明白。”
现在李胤最是听不得她这句话。她便是有这般本事,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气得不行。
李胤再次多加解释,“那日朕派了人去告知你先回府,怎知中间又出了岔子,才与你错开,让你一个人在那受怕了许久。”
他自认为自己解释得够清楚了,态度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然她的依旧和白日一样的脸色,表情寡淡,看不清其他的情绪。
李胤甚至有一刻觉得,仿若在这段关系中,苦苦求人,最为低下的是自己。而她才是那个冷面无情,说断就能断的人。
他念此,脸色一瞬黑了下来。
“慕晚晚,这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你还想要朕如何。”
慕晚晚唇抿了下,“臣女不敢。”
李胤被她气得笑了声,手下力气重,生硬地掰过她的脸,问了句,“太医开的药吃着呢吗?”
自林景要她每日去药铺抓药回府来煎,李胤还派人看着她,慕晚晚不敢不从,吩咐柳香悄悄出府去抓药,每日都吃着。
她轻轻点头,又听他道“那便好。”
这句话落,李胤没再说话了,贴了贴她的唇角,把她打横抱起放到了里面的床榻上。
慕晚晚心里不知想着什么,始终提不起精神,梦里亦是一阵光怪陆离,最后都落到那人的脸上。
他阴沉地盯着她,语气有些恶狠,“慕晚晚,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忤逆朕。”
是了,一直以来,他都最会欺负她。
慕晚晚这一觉睡得很沉。
翌日有早朝,李胤天没亮就起身,即便过了一整夜,他心里的气依旧还在。可她偏偏仿佛就是要和他对上一般。即使是顺从,也叫他有些索然无味。李胤回身望了眼躺在里面熟睡的小女人,才发现她脸上有些异样的红。
李胤抬手落在她的额头,掌中滚烫,他眉皱紧,怎么过了一夜,这人就发了高热?难不成是昨夜被他欺负得狠了?
他方才收回手,慕晚晚缓缓转醒,全身都提不起力气,身上还热得厉害。眼里迷蒙闪过,慕晚晚以为是昨夜太累了,并没放在心上,她开了口,“您是要走了?臣女服侍您更衣。”
即便是病成这样,她都没忘记李胤身为皇帝,被人伺候惯了,不管她累不累都会把她叫起来更衣。
李胤盯着她的脸,看她有气无力还要逞强的模样,刚冒出的火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他压下她将要起来的身子,“行了,朕自己又不是穿不了。”他顿了顿,“朕叫柳香拿着朕的令牌去给你请林太医过来。”
慕晚晚被他按了下去,才觉出头晕乎乎的,全身都热,呼出的气亦是热的。又听到他的话,一惊,正屋与耳房隔得不近,若是他去叫柳香,岂不是要惊动院子里其他的丫鬟。
李胤像是明白她的意思,嗤笑了下,隔着被子大掌打在她的身上,力气不轻,惹得慕晚晚嘤咛一声。
他道“朕不会让别人发现。”
慕晚晚呆呆地点头,又小声道“皇上只找个寻常的太医就可,不必次次都麻烦林太医。”
她心里打得小算盘李胤怎会不知,林景在太医院德高望重,请他来的次数多,徒增慕凌的怀疑罢了。
李胤语气沉,一如既往的不容置喙,“有林太医来给你医治朕才放心。你要是再不愿,朕便光明正大地亲自进府看你,直到你病好。”
慕晚晚听了,立即抬手拒绝,“臣女都听皇上的,林太医何时来都行。”她这手一抬,就露出了被下的小段圆润的弧度,上面还有淡淡的痕迹。
李胤眼暗了暗,如深潭一般漆黑,想到裴泫对她做的那些事,李胤没由得心疼了下,相比之于裴泫,自己好像也没强上多少。他忽然开口“慕晚晚,朕恕你无罪,只想要你讲句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厌恶极了朕。”
天色不是很亮,但屋里燃了一夜的烛火还有着昏黄的光,围幔半卷,床边坐着的人眼里沉沉,极为专注地看她,慕晚晚有一瞬迷蒙,亦是不知该如何答他的话才好。
第66章
她的沉默让李胤心口没由来的发紧, 随即那颗本是在战场上与匈奴相对,都毫无惧怕的心竟有了一丝慌乱。
他发现,自己当真怕她把那“厌恶”二字说出口。听之便仿若心如刀绞。
时至今日, 李胤早就清楚,自己看上的早已不仅仅是她这个人,她的心悦他想要,她的感激他想要,甚至于她心里永远爱慕的人他亦想要。他开始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放不下, 越来越想把她揣在袖中, 不让人可见。
而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面前这个小女人的心境与他截然相反。于他的顺从, 感激, 全都是因为他的权势, 他一次又一次的逼迫。若是给她一个机会,她会毫不留情地离开,没有一分一毫的不舍。
李胤想要她的人,想把她全都据为己有,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处下手。那种浓浓的挫败感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
慕晚晚微愣一下, 随口道“您救了家父, 给了裴泫惩罚, 对臣女很好,臣女心里感激您, 从不曾厌恶您。”
她说的是实话,平心而论, 李胤比之于裴泫,确实要强上不少。但她的这句实话在李胤耳里听来就成了勉强。
原来, 她所认为的好就是这些。那他舍命救她,不远万里去淮州见她,在她眼里又成了什么。李胤眼里自嘲了下,也是,他除了帮她那些,即便是去见她,也一直在欺负这个人。
李胤唇抿了抿,遂不再开口,起身披了衣裳走出去。
柳香被叫醒时依旧不明所以,她打开门就见到门口站着面色不好的男人。她又揉了下眼,怔然惊恐,“皇上!”
“她病了,去请个太医过来。”又加了一句,“要林景太医过来。”话落,李胤随手把腰间的玉佩扔给她,转身离了院子。
柳香手里握着冰冷的令牌,才知这不是梦。
慕晚晚这次病得很重,直到慕凌离开长安,她依旧还在咳。慕晚晚怕父亲不放心,有意画了提精神气的妆容来见他。
慕凌看她气色见好,心里放心不少,哪知他刚上了马车,慕晚晚就止不住咳了起来。
几日里,李胤会经常来看她,不过都在夜里,白日很少见他的影。慕晚晚亦是知道他事忙。自己也没多在乎,自从想开,于他的心境又恢复到从前,侍他如侍君,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这日慕晚晚还在案前学画,柳涵菡已经走了,她难得自己一人再写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柳香的声儿“放到院子里,再放前面一点儿。”
她抬了抬眼,放下笔,起步走了出去,就看到满院子的檀木箱子。
她问道“这是哪来的?”
柳香忙得一身的汗,她从箱子外跑了过来,瞥了眼四周,低声道“小姐,这些箱子里放的是些衣裳首饰和名贵物品,都是皇上送的。”
慕晚晚心里诧异了一瞬,李胤送她这么多这些东西做什么?她又不是缺这些东西。
外面还要有人抬东西进来,慕晚晚提裙出了去,立刻叫住那人,“别抬了,哪里来的都放到哪里去。”
来送的仆从面面相觑,有几分为难,“小姐,主子叫我们务必全都送给您。否则小的们就要受罚了。”
慕晚晚听,看出他们的为难,兀自扶额叹气,“行了,都放下吧。”
不过一会,前厅的院子里就摆得满满当当。还有一张花帖,上面登记所有送来的东西,慕晚晚扫了眼,不得不咂咂嘴,李胤怕不是把半个国库都搬到她这来了。
父亲现在不在,放一放也如何。但她想着,自己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与他解释清楚。
慕晚晚却始终没能等到李胤,近日李胤事忙,甚至即便到了夜里,乾坤殿的灯依旧掌着,还有大臣议事的声音。
这夜,慕晚晚终于等来了人。
她躺在床头,手里捧着一个话本子,几许昏昏睡去,屋里就出现一道人影。
那人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股子寒气,生生冻得慕晚晚一个哆嗦。
她慢慢睁开眼,看到面前许久未见的人,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很快就精神了。
但李胤没给她张口的机会,两手揽住她细软的腰,低头一吻落在她的唇上。不似从前的蛮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温柔至极,这让慕晚晚颇有些无所适从。
她迷茫地看着他,眼睛有些怔然。李胤亲完了人,没再继续下一步,她的衣服依旧完好地穿在身上。
慕晚晚心里更狐疑了。
她眨巴着一双眼看着李胤,被他捏了捏鼻尖,轻笑,“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慕晚晚摇摇头,没把心里话说出口。从他怀里跑开,拿了那张花帖,“皇上,这些东西臣女都放在厢房,叫人好好看着,您明日就命人把它拿回去吧。”
李胤眉毛皱了皱,“朕送你的,不喜欢?”
慕晚晚诚恳道“可是这些太过贵重,臣女承受不起。”
“无妨,”李胤手摸了摸她的颈,“这些都是朕的私产,现在大半都给了你,日就交由你保管。”
他的私产日都交给她保管…
慕晚晚或许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恐慌,“不不不,皇上,臣女有何资格保管您的私产,您还是拿回去吧。”
“你有,”李胤抵住她的额头,“慕晚晚,你要习惯,这些东西迟早都是你的,包括朕。”
慕晚晚身子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他,李胤的话倒底什么意思。
李胤没多做解释,从袖中又拿出了一个小玩意。
慕晚晚敛下心思,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是两个木雕的小人。
他道“朕小时不受父亲喜爱,几个兄弟玩闹也从不带着朕,朕便自己一个人玩,琢磨出许多新奇的东西。”
小木雕是一男一女,女郎依稀可见和她很是相像,郎君不看便知,雕的是他。女郎依偎在郎君怀里,嘴角弯弯,可见心中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