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见血——十六先生
时间:2021-06-28 10:01:31

  傅时晟摇摇头,“你干脆说不喜欢红酒好了。”
  那名侍应生很有眼力见地走向下一桌。
  到时屿身后的位置时,先前一脸不甘的女人从托盘里特意拿上七分满的红酒杯。
  明舒正和赵茗说着话,于容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嘴角轻斜,出口的问好镌刻了浓浓的厌烦:“明舒。”
  赵茗心里暗叫不对,她可记得于容容。早年的一场宴会上,她给自己泼了一身酒,结果当众栽赃诬陷给明舒。
  好在当时程宴洲不留情面地回敬了她。
  一句“我相信我女朋友不会这么做”彻底堵住了悠悠众口。
  思及此,赵茗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明舒安静自在地等着于容容上前,以及她不知好歹的挑衅。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顺带威胁的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明舒一对美目波澜不惊,“你可以试试?”
  她轻声细语,反倒让于容容心里狠狠一紧。莫名地,女人视线下意识掠过明舒,正对上程宴洲似有暗芒的眸色。
  于容容无措。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明舒嗔怪地垂眸,“我给你机会了。”她眉间似蹙非蹙,怜惜着说:“你不试,那不如我替你试试?”
  尾音下去的同时,明舒捏了酒杯的手轻勾了下于容容的那只,红色酒渍有目的地往一边溅去。
  “啊!”于容容高呼。
  酒渍似乎也受了惊吓,晕开一层又一层,在她嫩色百褶裙上横冲直撞地作画。
  明舒的胸口也浸湿了一小块儿,她眼里有娇野扭曲的光,酒杯扔下,利落到于容容反应不及。
  “对不起…”明舒嗫嚅着,指了指于容容当下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我不知道你会直接撞上我…”
  于容容气得跺脚:“你胡说,明明是你!”她的气急败坏吸引周遭两三道询问的目光。
  明舒在众人的打量下,眉眼微微下垂,给人极致沦陷的无辜感。
  眼里无丝毫的蓄泪,满是不信,头发小小的凌乱着,心口恰到好处地淌了血。
  “是我不小心,对不起啊…”
  于容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怎么也想不到,明舒会这么直接给她一个教训。
  而一圈谴责又理解的人群里,程宴洲是唯一的例外。他不动声色地旁观着,气息无端端的凛冽。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第10章 
  看戏的热闹持续了几分钟。
  人们习惯性地把包容心倾向于自己认为对的东西。而在今天,明舒把她自幼时起便懂得的人性当场拿捏得入木三分。
  于容容头顶嚣张的气焰在目光的打压下转至两颊,一张脸烧得通红,好像她真的做错了事。
  明舒问赵茗要了一张纸巾,执手大方地递给于容容,“如何?”
  话里说藏三分,藏七分。
  似乎在问
  ——看到了吗?
  ——可满意?
  或许有恶劣炫耀的成分,但仍挡不住女人举手投足间的翩翩风情。
  她似乎什么也没做,可又让于容容觉得无地自容,比她做了什么还要过分。
  于容容不甘不愿地抓过碍眼的纸巾,灰溜溜地走了。
  地上,那堆残破的玻璃碎片亮晶晶的,招摇又锐利。酒渍从尖头缓缓滑落,滴下,玖红如血,让明舒心里升起难得的愉悦。
  妖冶如画,真美。
  除了其中倒映的某个男人外…
  明舒可惜地抿了下唇,任谁也看不出她当时的如芒在背。
  在她身后,程宴洲一双眸子沉沉浮浮难辨情绪,眉峰似萦绕黑雾,昭示他不寻常的失态。
  太像了。
  可他此时不该在此地,该在她身边。
  玻璃的反射下,明舒把程宴洲的微表情收于眼下,眼尾一哂。
  怪他,毁了自己的佳作。
  四下横溢的红酒脉搏,作碎了的玻璃,奢华的灯光……象征了毁灭,又似重生。
  视线往上延伸,明舒也应时而动。星空色系的高跟鞋在藏有男人面容的一块玻璃上不轻不重地踩过。
  程宴洲,别这么盯着我。
  我已经不是你的猎物了。
  留在晚宴上的人目睹她的离去。
  傅时晟压下红酒瓶,“留神你的东西,程宴洲。”他漫不经心地抬手,点了点他光拿在手里又不动一口的白葡萄酒。
  说话的艺术,傅时晟向来有自己的一套。
  闻言,白葡萄酒液在回温了的玻璃容器里挣扎了一小下。
  程宴洲的浓密的睫毛下射出两道齐齐的目光,正对傅时晟。
  “你之前也说过。”敏锐的人注定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傅时晟在舌尖体会了下这番话,挑了挑眉,“还真是。”
  得到他的肯定,程宴洲蒙了薄雾的心情仍不见高兴的天光。
  男人郑重其事道:“你的原话是另外一句。”
  傅时晟得趣地瞧着他的计较,开门见山:“留神你的心,程宴洲。”
  他摘下颗葡萄捏着吃,“这句?”
  程宴洲压抑地吐出一口气,他记得,又似乎不记得。
  漂浮在记忆洋流上的场景里,一团白到发光的空虚很巧妙地罩住了特别的事物。
  男人扯了下领口,线条流利的手臂肌肉在全黑的衬衫下绷得发紧。
  见他一言不发终是地离开后,江临风气地要踹上傅时晟。“你他妈不嫌事大?!”
  “扯什么陈年旧事?!”男人不爽地翻了个白眼。
  傅时晟轻啧了一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家老爷子把相关的消息差不多全按死了,你以为他还有多大的可能记回往事?”
  “怕什么来什么,懂不懂?”江临风心里捏了一把汗。
  他简直不敢想象恢复记忆后的程宴洲,这男人估计得把北城的天翻掉一边。
  他暗自咋舌一阵,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啥时候说的那句话?”
  傅时晟指尖点在桌面上,嗓音透出截然不同的认真:“他算计人家算得正当头时。”
  “靠——”江临风人直接傻了,“你…当时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傅时晟好死不死地说:“你猜?”
  江临风:“……”
  兄弟没得做了。
  休息室是几个人一间。
  明舒在里面见到于容容时,才明白冤家路窄这话,所言不虚。
  左宁把助理的工作做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抱着喵呜,大气不敢喘一口。
  原因无他,实在是于容容太能撒泼了,不夸张地说,是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她的包包,化妆盒,首饰什么地扔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全是给她的出丑泄愤的。
  明舒体态娉婷地踱步入内,喵呜高兴地吐了吐小嘴,于容容气得朝左宁怀里的那只黑不溜丢的小东西骂了一句。
  左宁安抚地摸摸了喵呜的小脑袋,紧接着眼睛睁得锃亮去找明舒。
  女人把喵呜抱到自己手上,垂眸低哄道:“别跟畜牲一般见识。”
  于容容顿时脸色青白:“明舒!”女人怒目圆睁:“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明舒不理,颇有意思地玩着喵呜黑白相间的肉爪。左宁崇拜地则是看着她,满腔钦佩从瞳孔里溢出,喜形于色。
  旋即左宁又提醒道:“姐姐,你的礼服脏了。”
  明舒捏了捏喵呜的脸蛋,“所以啊,我们该回家了。”
  “哦哦!”左宁悠悠乎乎地点点头。
  两个人把于容容忽视地彻底,但仍然不妨碍后者的歇斯底里。
  于容容找回话里的主动权,她不怀好意地说:“明舒,你和程宴洲分手了对吧?”
  话到此处,明舒勉强给了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也对。”于容容自己找乐子似地拍了拍手,“怪不得他今天连帮你出头的打算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于容容对明舒的恶意也是从她成了程宴洲的女朋友开始的。
  程宴洲是谁?
  北城程家的掌权人,通吃政商两道,在这块地界,也只有傅时晟有能力与他相提并论。
  包括于容容在内,圈子里的世家千金或多或少都存了要嫁给程宴洲的心思。
  她们又怎么甘心看明舒一个出身不怎么样的人爬到自己前头。
  永远不可以低估一个人怀揣的恶意。
  当嫉妒上头时,在这些女人的眼里,恐怕除了自己谁都配不上程宴洲。
  明舒的指尖在小东西一团光泽蔓延的毛发里梳理着她们可笑的心思。
  女人双眼擒住于容容,弯了弯唇后凉薄又无奈地开腔:“你家的网未免也太慢了,我和程宴洲尘归尘,土归土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话拐了角,明舒恰到好处地敛下眼底的意味不明的笑,“你今天才知道?”
  于容容梗着一口气,像极了被人提着脖子的鸭子。明舒慵懒地抬了下眼帘,看她的反应似乎也看倦了。
  但于容容倒是提醒了自己。
  当年她身上到底是多大的利用空间,能值得程宴洲不惜下如此的血本。
  他还真看得起自己。
  明舒无端拢了下五指,裸粉色的指甲没如油亮的乌黑。莫名间,自她身后传来的惊呼险些让她臂弯里的喵呜炸毛。
  明舒的耐心在这一刻零星得可怜。
  女人骨子里的冷跟随视线拨转,经一轮自下而上的回旋,定定地落在眼前不期而遇的人身上。
  明舒嘴角勾弄的弧度怔愣了下,在程宴洲的晦暗的瞳孔中如一把利刃割出男人刹那间的轻颤。
  门里门外,两道目光如出一辙的沉默且让人琢磨不透。彼此横亘出的纠葛中亦无其他人涉足的余地。
  于容容心虚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别人不明白似地踉跄了几下。
  程宴洲紧紧地盯住明舒,眼里墨色涌现。
  在他不远处,女人的心口似插了一朵血色浪漫的花,酒渍干涸,溅出的痕迹长久不消。
  明舒静静地置于一大片白亮的背景下,美好纯洁,心上染血,眉间浸冷。
  冲动在一瞬间几欲吞噬理智。
  程宴洲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克制的手放肆在空气中,刚刚要触及作伪的伤口时。
  距离却在女人似笑非笑的眉梢间重新拉开。
  明舒不含感情地看他,“第二次见面了,程先生。”
  男人手臂垂落,无可抵抗的情绪洪流退去后,他拿出了幸存者的冷静。
  程宴洲不上心地反问:“第二次?”
  “明小姐没有骗我?”
  明舒满满一目柔光,浅笑盈盈,如隔岸观火的闲适。“怎么会?”
  “你刚才在晚宴上的表演很成功。”程宴洲侧头,菲薄的唇间溢出隐晦的慵懒。
  明舒不慌不忙地睨他,“让程先生见笑了。”
  嘴上说表演成功,实则又当面戳破。
  这男人无非是指出自己刚骗人不久的事实,旁敲侧击。
  明舒在心里暗骂一通。
 
 
第11章 
  程宴洲似是能看穿明舒的小心思。
  男人平缓的唇形隐隐有上扬的尾调。但终在瞥见明舒胸口的酒渍时,微不可察地拧上眉宇。
  绵延的气息里潜伏了一层冷厉。
  何旭盯着眼前的场面愈加头皮发麻。
  明舒抱住手里的喵呜,目光的温和悄无声息地回落,近乎一瞬间陨灭。
  她示意小助理左宁跟上。
  星空色系的高跟鞋叩在地板上的响动有序沉稳,黑质薄纱的礼服随明舒轻盈的动作摇曳。
  左宁乖巧地跟上去。
  她偶尔抬眼扫过门外气势不容小觑的男人,旋即将头埋得更低。
  而程宴洲静静地守在原地。
  他在等。
  一如盘根错节的记忆树洞时时不忘提醒他要做的那些事
  ——你要等,要等着她回来…
  地板浸润了木漆,行走的纹路像一池经风吹皱的春水面。
  明舒刚踩上地毯的一头,看似平坦的毛绒下隐藏着的一道凸起让她反应不及地往后仰倒。
  左宁急忙喊着:“姐姐!”
  话音到此,程宴洲眼里匿起暗芒。
  他大步一迈,不慌不忙地出手要去拉女人在倾倒有些许无措的身子。
  程宴洲盯住她的左手手腕,眼看要触碰时,明舒下意识地回拢胳膊,适时地隔开他的帮助。
  男人的眸色沉杂得幽暗。
  她不动声色的抗拒,做得滴水不漏。
  明舒无心理会他的目的。
  女人还在摔倒的危险中挣扎,她右手抱着只喵呜用不上力,左手的一下折腾令她的重心猝不及防地往前覆压。
  程宴洲脸色不好看,但关键时刻他眼尖地转了下动作,重新握住明舒的手腕。
  温度两相交叠,蓄满力量的大手轻松地把人按在了眼前。
  明舒怔愣了半晌,最后真诚地说了句:“谢谢。”她动了动手腕,有意扯清关系。
  话里的凉薄让程宴洲不由地掀了下眼帘,他修长的腿占据了明舒的前路,有尺有度中透出迫人的锋利。
  男人扯了扯唇,旋即手指拢住,循着明舒的手腕往上,他的目标是女人食指的指侧。
  明舒敏锐地轻挣,但仍旧让程宴洲得逞了。
  在一小片目之所及指尖透亮的白色肌底下,其下洋溢微暖的色调。
  男人略有些不可置信地眯了下眼,只因指腹侧边空空如也,这里该有一道月牙印。
  明舒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女人心下微哂,趁着他难得失神的空挡干净利落地抽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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