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别吵,叶老板,你再想想,燕儿她有没有说什么?”
梁若琼问。
梁登库说燕儿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她能说什么。
梁若琼这么一说,叶咏兰想起来,燕儿拿着桂花糕,好像说给娘亲?
梁登库愣了一愣:“小桃——”,梁登库顿了顿:“她娘生前确实最喜欢桂花糕。”
原来燕儿记得她娘亲,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忘记。
“去码头!”
魏停云觉得不能小看,孩子们的记忆力,梁登库是带着她从登县坐船来的,下了码头一路走来的西市街。
他们分两路,一路赶到码头去,那里船多人杂,又是河,很危险;
另一路,则一路问街坊们是不是见到。
万幸,魏停云和梁登库快赶到码头的时候,燕儿正由尹惜萍抱着往回走。、
“我在铺子门口择菜,一抬头看有个小不点,自己沿着河檐索道走,还想是哪家粗心的人,也不看好孩子,一看不是燕儿嘛……”
梁登库拽过来女儿,就要打她,被魏停云拦住,吓得孩子哇哇大哭,喊着找娘亲,小手里还攥着掉了渣渣的桂花糕。
梁若琼和叶咏兰随后赶来,叶咏兰抱着燕儿,哭了出来:“你个小家伙怎么跑这里来了,吓死人了。”
经过这件事,魏停云和梁若琼觉得有必要,再多找一个看孩子的,王妈一个人要带嘉鱼和岸舟,确实无暇再他顾。
王妈说她有个侄女,今年十六了,在大户人家家里做过一年,端端茶倒倒水什么的。
梁若琼让她带过来看看,挺灵巧、有眼力见的一个姑娘,叫萍儿,就留了下来。
九月二十,魏停云就和虞皎他们再次出发去省城参加乡试。
魏停云临走前,和梁若琼说起罗伯玉的事情,让她提防。
“真是人心隔肚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梁若琼叹息。
时隔一个半月,再次回来省城,一切都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街道上时不时能看到开裂墙壁修补的痕迹,会觉得那场地震,只是一个梦。
魏停云一行人,还是选择入住,上次来得时候住的大爷、大妈家的小院,只是他们来的晚了些,房间只剩下两间了,但他们也挤一挤将就了。
魏停云问虞皎打不打呼噜,虞皎问他磨牙、放屁、说梦话不?
两个大男人互相嫌弃了一阵子,决定还是不睡一张床。
在杂物房找到了一张木板子,椅子撑起来搞了一个小床。
剪刀石头布,魏停云赢到了豪华大床,虞皎睡木板床。
好在这次考试,接下来的几场,中间也不会再出场,到时候入场前,房间也会退了,只需要交纳一些存放东西的钱。
公文考试,没什么新意,就是题量大,有七道题,一道诏、一道表、一道奏、一道照会、一道议、两道判。
不过照会考到了系统模拟题的原题,简直是让人偷着乐。
考场的饭,比火车套餐还不如,真喂猪一样。
早饭一个白馒头、一个窝头、一碟子咸菜、一碗清汤白粥。
中午盐水炖大白菜,三个馒头;
傍晚,一个炒素菜,两个馒头、一碗疙瘩汤。
一天天,见不到一点荤腥。
连着七天的考试,都要窝在这里,最多可以去去茅厕。
等到第六天的时候,大家都只能以不衫不履、蓬头垢面来形容。
一个个顶着个黑眼圈,形容枯槁,手上沾满墨迹,全靠一口想求功名的仙气吊着。
农历的九月底,已是深秋的尾声,初冬的序幕即将拉开,白日里还热乎些,到了晚上已经有寒意了。
格子间还有穿堂风,魏停云裹紧小被子,想着坚持坚持!
考完回家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算个毛。
第七天的曙光乍现,魏停云早起上茅房,还要排队。
说到这里,这考场里还有一个职位,就是负责监督考生上厕所的专员。
他要一直站在恭房门口,一来防止考生交流,二来要全程督看,防止一些意想不到的有味道的作弊手段。
这些专员也是轮换的,日夜都有人值守,好像是一个时辰换一次,如果太久可能怕撑不住。
他们口鼻处都绑着一个青布,有夹层,里面和仵作们用得差不多,大都是一些祛味、杀菌的药物,应当属于古代的口罩了。
最后一场律考的试卷收走,考了两次的举人试,才算是正式结束了。
魏停云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没了当时参加县试的新鲜感,参加府试的忐忑,参加院试临门一脚的期待。
反而很平静,平静到在书桌前继续坐了好一会儿,属于最后一批离场的。
大家终归是秀才,还是很注意体面的,不少人出场前,都整理了遗容遗表,不,是仪容仪表。
魏停云还看到有人蘸着唾沫,捋了捋自己的龙须刘海。
大丈夫狂荡不羁,魏停云把书箱扛在肩膀上,腰带系着一个蝴蝶结,大摇大摆的就出去了。
虞皎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胡子拉碴的。
“哟,虞长老,好久不见。”
“呵,魏长老,升到几袋了?”
五个人一起回到小院,今天太晚了也没船了,他们打算放下东西到街上去逛逛。
在街上的食肆狂吃了一顿后。
魏停云在首饰铺子里,给梁若琼买了一条银手链,给尹惜萍买了一支簪子,给嘉鱼和岸舟买了一个丑萌丑萌的布娃娃。
第56章 举人
“夫人, 我回来啦~”
魏停云从码头一路小跑,冲到铺子里。
不顾身上脏兮兮的,就扑到了梁若琼身上, 梁若琼也不嫌弃他。
“三弟这一身儿哦,让蓉妈烧水,赶紧洗洗。”
刘雪芝在旁边笑他。
魏停云和梁若琼往后院走,方四娘正从二楼上下来, 头上的金钗都歪了。
她掩嘴笑了笑:“我把账本放这了, 走啦。”
而后喜滋滋的离开了。
魏停云:不是, 这什么情况。
梁若琼重重的叹了口气。
“库和她不会勾…”
魏停云试探着问, 他走这十来天,是错过了什么劲爆的八卦。
梁若琼无奈摇头:“我觉得对面铺子的咏兰姑娘挺好, 还想着过段日子……谁知道登库这个臭小子!”
魏停云思索了下:“呃,夫人我觉得吧,库他自小成长在你的威严, 不, 呵护下!他找方老板这样的,倒也合情合理, 说不定更合适。”
梁若琼:“我的威严?那你呢,你是为着什么找了我,你家里可没有这样的姐姐。”
魏停云惊恐的揪着布娃娃的头:“我, 我是被夫人的美貌、才华、冰雪聪明、秀外慧中、温柔大方召唤, 噗通就跪到您座下!我先去看看鱼鱼和舟舟哈…”
魏停云小腿倒腾的贼快, 溜溜的就跑了。
算你跑得快!
王妈:“咦!秀才公, 您哪里捡来一个这么丑的娃娃, 别吓到孩子。”
丑?
“王妈,你不觉得丑到极致方是萌吗?”
魏停云展示着。
王妈木然的摇头:“不觉得, 什么是萌?”
这个娃娃有个大大的红鼻子、一头炸开的毛线头发、龇着牙笑,看起来开心极了,魏停云觉得多好看呀。
“舟舟,要不要娃娃呀?”
魏停云在他面前晃,岸舟专注在啃脚丫,抬起头看了一眼,哇一声就哭了。
王妈赶紧抱起他:“哎呦,我们小舟舟吓到了,不怕不怕,王妈妈抱抱哦。”
嘉鱼瞪大了眼睛。
我就知道!还是我们嘉鱼和爹爹审美一样。
魏停云递到女儿手里,嘉鱼抱过去就开始啃娃娃的红鼻子,一副吃掉你这个恶魔的样子。
脏脏脏,宝贝!
怎么会不喜欢呢…魏停云垂头丧气佝着肩从婴儿房出来,迎面碰到新来的萍儿牵着燕儿从咏兰书铺回来。
这个萍儿真的有十六岁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瘦瘦小小的。
“秀才公。”
萍儿低头作揖道。
魏停云笑笑:“哎,你们玩吧。”
魏停云掏出买来的糖果子给燕儿。
洗澡水烧好后,倒进大桶,梁若琼给魏停云搓着澡说梁登库和方四娘的事情:“他们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有伤风化的早晚让人举到官府去,爹不在了,我这个当大姐的…
我明天探探他们的口风,如果准的话,就跟二叔商量一下,就是可怜了燕儿,我看那个方四娘不会真心待她的。”
“夫人要是想把燕儿带回来养,我没意见。”
魏停云说。
梁若琼手间顿了顿:“我是有这个意思,但不知道能不能照顾的来,家里已经有六儿、宏志、嘉鱼、岸舟,反正现在燕儿还住在这里,之后再说吧。”
魏停云回身拍拍她的手:“夫人也不要太愧疚了,世事没办法尽如人意的,你已经尽力了,总之夫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就说,我一定做到。”
“嗯。”
梁若琼靠在他脑袋上,“有时候觉得事情太多了太累了,但只要想到一相公,就觉得都云消雾散了。”
被突然表白,魏停云害羞又开心的捂脸脸:“嘿,我也是,得妻若你,夫复何求。”
两人又开始彩虹屁日常,照理说,琐碎的生活会磨平热恋、新婚蜜月的卿卿我我,但他们孩子都有了,却还是很好很好,可能这就是三观契合、性格相合!
魏停云美美地想。
方四娘和梁登库的婚事,梁若琼找了二伯梁万程商议。
老县令升任知府后,梁万程也跟着一起过来府城了。
他起初不同意,毕竟方家无子,感觉梁登库怎么都像入赘一样,他无儿无女,和三弟梁万里两家可只有这一个子嗣。
但后来,方四娘一句,不想养燕儿,倒让他回心转意了,他回去和夫人商议后,觉得梁登库以后不知道指不指望的上,不如现在他们把燕儿领走养,也是梁家骨肉,从小养大的亲!
他们家底丰厚,以后再招个上门孙女婿……
梁二夫人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好,她当年生的两个女儿都在一岁前夭折,后来也没再怀上;
梁家父母过世早,没人逼迫,梁万程也没提过纳妾的事,但她心里一直觉得遗憾,觉得对不起丈夫。
如果现在能养侄子的女儿,不失为一个两全策,不管方四娘愿不愿意,之后再把燕儿记在她这个正室名下,抹了庶出的身份……
因为是寡妇改嫁,三媒六聘不是必须,但方四娘当然也不能接受像刘雪芝嫁过来的时候一样简陋。
二伯梁万程作为长辈代表梁家和方老爷子商议后,决定办一场婚宴。
有仙炙轩这个现成的风水宝地,婚事就这样匆匆促成了。
看着弟弟拜堂,梁若琼站在一旁落泪了,魏停云知道她是又想起了父亲,愧疚觉得自己没有给弟弟张罗到好婚事。
魏停云揽着她肩安慰:“夫人,登库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左右不了,我想爹还是会想看到登库开心。”
梁若琼点点头:“嗯,爹虽然平时对他严厉,但其实是很疼他的。”
※
十月十五,乡试放榜那么快,是魏停云没料到的。
他没去省城看榜,也没机会看到榜下捉婿的盛况。
报喜的专员,将喜讯送来。
整个西市街都知道了,骂街的魏秀才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更不能和他对骂了。
几十里之外的登县三河村,县里的提学署和礼房的官员,亦亲自登门报讯。
魏爷和魏奶都喜极而泣。
魏泰直说:“这下死也瞑目了。”
下次魏氏一族再祭祖,他们家估计都要站在第一排了。
本次乡试,偌大的河东省,正榜九十人,副榜二十人。
魏停云排在全省第四名,虞皎在第五十九名,整个青阳府有六个人上榜。
乡试一二名称为解元、亚元,三到五名称为经魁,都是佼佼者。
“我家相公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我这个举人夫人跟着你与有荣焉了。”
梁若琼一遍遍的看喜报。
“没有什么奖励么?”
魏停云昂起了脸颊。
梁若琼一笑,捧着他的脸,使劲亲了一口。
魏停云一天都带着这个口红印子,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夫人对他的爱,这可是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换来的!
成为举人后,最大的感受,首先就是称呼变了,魏秀才变魏举人,蓉婶、王妈她们也不叫他秀才公,改叫小老爷了。
西市街的市正见到他也愈加满脸堆笑。
毕竟,举人虽然比不上进士,但已进入吏部和礼部可授官的名册,只要地方上有缺职,如果再稍微有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