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太虚昆仑更是人族修士飞升之时,为避免渡劫失败而陨落的通道。此举不仅可以大大提升人族修士飞升的成功率,更是可以良好地充盈天族的人口,完美实现双赢。
铭渊这一毫不留情地摧毁,虽说对天族实际上并无太大的影响,可后续人族修士飞升便只剩下了度雷劫一条路。
可以说是自私残忍到了极点。
如今他们口中所言,多半又是铭渊为了除去柏己而披上虚伪仁慈的面具,纡尊降贵来下界借助人族对魔族的痛恨和力量,想要好好地盘一盘。
甚至很可能就是上古神魔大战开启的征兆。
现在的人族,真是被算计还傻乎乎地帮铭渊数钱。
不过……
想通这些,温萝心下却霎时生出几分怔忪之感。
看如今的形势,想必柏己身为魔君要处理的事情不少,而他却依旧在得到她昨夜的召唤之后放下了一切来到她身边,甚至安静地在一旁守了她一夜。
也难怪在得知他们之间无法分离的状况之后,他张口便提议让她随他回苍梧。
团子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不由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主人,男主简直正直得不像个反派……如今他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却还这样算计他……”
温萝抿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根据我们一路逆流得知的历史,不论如何,他都会在上古神魔大战之中被合力封印。既然如此,无论我们此刻做什么,都一样无法改变这种结局。这样想来,倒不如专注一些,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完成任务上。”
回想起在往生镜之中看到的那一幕,温萝心下叹息,正欲开口提议一同前往云州,却听奚景舟蓦地开口道:“师姐如何看待柏己这人?”
温萝微微一怔,随即心下便涌上一股狂喜。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本找不到理由主动谈论这个话题,却没想到奚景舟竟直接给她送上了这个台阶。
在经历承受了无数人族谩骂诋毁之后,她这般对待人魔毫无不公的态度,想必能够在他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如十年前那样。
更何况,她还可以假装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在他本尊面前狠狠在合理范围内夸他一通,好好刷一波好感度。
不过,她也并未忘记公羽若与他之间的间接弑母之仇。
为免日后两人身份暴露之后这段夸赞显得太过不合常理,便斟酌着措辞,平静道:“抛却其他事情,单看这个人,我倒并不认为他当真如旁人所说那般暴虐阴鸷。”
奚景舟深知公羽若与柏己之间横亘的血色,果然面上显出几分古怪的神色,但顾及到温萝先前提醒他“不可暴露真实身份”,便勉强按捺着,疑惑道:“为何?”
就连始终兴致缺缺一般慵懒垂眸的柏己,闻言也稍稍抬了抬眼,眸光闪跃着兴味,缓缓扫了过来。
“传闻之中,柏己已有超越神级的实力。”
放下筷子,温萝正色道,“这一点,放眼整个五洲大陆,就算是天帝,或许也并未做到。
若是他当真如流言之中那般邪肆,想必早已以实力一统天下,届时,人族修士压根没有如今这般能够向他叫嚣谩骂的资格。
——可他却并未这么做,甚至有意放任这种对他而言难听且不利的流言,所以我想……
虽然当年的事情的确发生,但或许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作为不明真相之人,倒是也没什么权利评价他的行为。”
她这一段话,无论是放在青玄宗,还是整个五洲大陆,都堪称大逆不道,不入主流。
人是群体动物。不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会下意识地寻找更大更温暖的集体,而非寂寥冰冷地龃龉独行。
如此一来,形成阵营抱团生存,并对另外的阵营虎视眈眈无声对峙,则成了必然。
不论是她攻略南门星之时所了解到的南门星所经历的一切,还是如今柏己承受的,大多根源都是来源于此。
血脉与力量本就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将人族与魔族遥遥划分开。
南门星作为灰色地带唯一的异类自是不必说,而柏己身为其中一大隐隐更有压迫力的阵营之首,他的一言一行便像是被放在透明的容器之中,无限放大。
他不可拥有私情私欲,不可动怒动情,所做的一切代表着他自己,却又不仅仅是他自己。
魔族人天生拥有着相比人族更加强大的力量,而相应的,便不似人族那般心思缜密,惯会钻营。
因而,如此复杂纠缠的感触逼得除他之外的历任魔君都十分默契地终身居于苍梧,以被禁锢的自由换取微妙的平衡。
可柏己却偏偏不信邪。
于是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人族深沉的心计本就不是初出茅庐的他能够应付得来的。
事态发展到如今,虽然人族并无能力替青玄宗报那血海深仇,可舆论方面却被死死地把控在掌心。
似乎,只要并未如被刨了祖坟一般咒骂柏己,便是令人排斥的异类。而异类,则必然会被自动划分到另一片阵营之中,与零星的同类抵抗千军万马的压力与敌意。
时间长了,自然没有人再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只身犯险,去冒着开罪天下人的风险,替柏己说话。
反倒是越来越多的人,争先恐后的、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一般,以言语掩饰行动上的无能,几乎要翻来覆去将柏己骂出朵花来才能罢休。
而这一份对无辜之人的恶意中伤,则是他们获得大众认可和接纳的投名状。
实际上,温萝这段话之中提到的疑点并不难想到,可却从未有人这般提起,原因可见一斑。
奚景舟显然被她这番言论惊得一愣。
他是了解庄鸾陨落与当年柏己所犯下的杀孽有着密不可分关系的,因此听闻她这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应答,才会如此惊愕。
不过,他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
这些年来与温萝相处久了,耳濡目染对于外界言论世事,奚景舟也并非全然依赖盲从,垂眸思虑片刻,便道:“师姐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身侧那只随意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蜷了蜷,温萝感到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灼灼地落在了她身上。
心知她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温萝便假意并未感受到他的打量试探,硬着头皮木着脸接着道:
“虽然他与我们立场不同,更是杀了不少我们青玄宗弟子,可若是被如此无止境地诽谤谩骂,倒也失了几分公允。”
窗外清风拂动,裹挟着淡淡的花草清香。头顶似乎传来一声隐在鸟鸣之中的轻笑。
温萝回眸。
只见柏己唇畔挂着一抹极为清浅的笑意,向来张扬的眉眼低垂,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见她望过来,他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你怎知他并非在享受?”
温萝并未立即接话,面上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凌然仙姿、孤高远尘的模样,心下却已不动声色地将他这话牢牢记住。
柏己此刻并未暴露真实身份,却自然地开口接过了话题,唇畔虽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想必,他口中所言应当都是冲破了那一层身份的枷锁之后,悄然流露的真心。
正欲追问,奚景舟的反应却比她更快,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何出此言?”
柏己一手支着下巴,一条长腿随意地踩在座下的竹杠之上,一身龙鳞玄衣如流水一般泛着温润的色泽。
听闻奚景舟的疑问,他轻描淡写地掀起眼皮,倒是并未吝啬解答。
“如此多的痛恨,如此多的敌人,每一日都恨不得生啖其血肉,抽骨扒皮也不能解恨,却依旧无法奈他何,甚至连他的半根汗毛都伤不到……这岂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温萝不由得怔了下。
男主的脑回路果然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判断。
换作常人,遇到这种受害者反被冤告痛骂的情况,恐怕早已委屈得以泪洗面,骨子里暴戾基因多些的,更是怕是早已提着剑大杀四方,见一个砍一个。
可轮到柏己身上,这人人恨不得逃避的悲惨命运竟仿佛是什么上苍恩赐给他的喜剧,不仅半分也没能刺痛他心中仍隐痛的伤口,反倒像是日常无趣生活之中的调剂,令他心神愉悦。
可是,话虽如此,他难道真的半点难过都不会有么?
下一瞬,提示音便直观地告诉了她答案。
“叮——恭喜维序者温萝,获得女主值25%,当前女主值40%。”
温萝恍然。
原来,不论他这段话究竟掺着几分真几分假,他也至少曾在午夜梦回之时,为这千夫所指的处境而伤感寂寥。
只是,经历能够飞快地催促着一个人成长,尤其是这种痛苦的、难堪的遭遇,更是像他心田之上最适用的肥料一般,令他不得不忽略那几分真实的感伤痛楚,努力地、执着地、头也不回地逼迫着自己成熟。
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真正地堵住悠悠众口。既然如此,何不换个角度去看待呢?
直到现在,他恐怕已分不清这理所应当的念头,究竟有几分来自心底最真实的念头,又有几分是覆盖在委屈酸涩之上坚强的假意。
可他的心却并非真正冷硬的,故而才会在她这番话出口之际,如此真实地为她加了25%女主值。
想通这一层,饶是温萝心下也不禁感到几分复杂,可理智上她却明白,趁着他此刻心情大好,赶紧将同游云州的要求提出才是正事。
原本以为会多少受到几分阻力,却没想到柏己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只语气难辨地重复了一遍:“云州?”
见她点头,他便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不甚在意道:“好啊,你想去哪,我陪你去便是。”
顿了顿,那双漾着血色艳光的赤瞳对上她的,唇畔笑意无端显出几分旖旎暧昧。
“反正我也离不开你。”
第113章 第四只男主(十六)
如今的时代, 日后隐隐与青玄宗有争夺第一仙宗之势的藏月门还不复存在,而所谓的四大绝地也并未形成公认之势。
四大绝地之二的南海琉璃宫与苍冥深渊温萝皆已有幸目睹,而另外两大绝地之中的奚辞水榭, 她也曾在攻略墨修然时经历的幻境之中有所耳闻,唯独传说中的不夜城她还并未接触过。
众所周知,云州坐落在整个五洲大陆版图的西南, 而所谓的不夜城则是云州之中一个名叫连仓的小镇。
这个年代的云州, 一切都是自由的,没有固定为首镇守此地的仙门,也没有成文的规矩,有的只是四方来往的宾客与熙熙攘攘的喧闹。
二十五年的时光并未在云州留下痕迹, 直到以实体来到此处,温萝才恍然明白, 先前她第一次见到青年柏己之时他伫立的摊位, 便是连仓之中林立的店肆之一。
连仓是云州最为繁华的地方, 哪怕是浓重沉谙、无月无星的深夜, 绚烂的烟火与街头艺人口吐的火龙也将交织着点亮整片沉寂的夜幕, 满城灯彩更是耀眼得仿若白昼。
仿佛无尽密林之中,被野兽逡巡觊觎却又永远无法触及的那抹明艳的火堆,四伏的邪祟与流淌的墨色, 似乎永远无法湮没它如仙境般无法掩盖的光芒。
三人之中两人皆穿着青玄宗道袍, 手提长剑,宽袖缓带, 仙姿凌然, 另一人则是一袭玄衣, 面容俊美无俦,气度不凡, 自然地,来回涌动的人流总是若有似无地将好奇的视线投落在他们身上。
这一幕依旧似曾相识,温萝不禁抬头看向身侧的柏己。
时隔二十五年的故地重游,他面上却并无怀念亦或是隐忍痛苦的神色。
暖橙色的火光映在他英挺深邃的面容之上,温柔地亲吻他冷白的皮肤,他却恍若不觉,只漫不经心地走在她身侧,似乎兴致缺缺,眼皮半耷拉着,这颓废的神色放在他面上却并不显得缺乏精神,反倒多了几分散漫随意的邪气。
由于人魔两族几乎白热化的摩擦,当年那个美艳的女老板已消失不见,连带着那能够辟邪装饰的刻着冰甲九翼魔龙的木雕摆件一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繁华热闹的城镇之中。
曾经那个因旁人随口的调笑便面红耳赤,浑身僵硬的青年,终究也随着岁月的打磨而消逝了。
察觉到她视线一直停留在脸上,柏己垂眸瞥了过来,扬唇轻笑:“怎么,看上什么了,我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