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岁赶紧趁机加入战场,一秒柔弱,扯了扯时年的衣袖努力扭捏道:“哥,我不太舒服,我想回家了。”
“……”时年盯着那件江驯的校服,憋回一肚子气接受现实,唉声叹气无奈道,“行吧,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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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洗完澡换了衣服,椿岁嬉皮笑脸地往一脸气鼓鼓坐在沙发里的时年跟前一站。
时年环着胳膊,回神之后越想越憋闷,都不想理她。
“哥,”椿岁往他旁边一坐,严肃地看着他,“其实我会看上江驯,都是因为你啊。”
“……?”时年一脸懵逼地看向她。
“毕竟要找到和我哥这样差不多优秀的人,真的不容易。谁叫你把我找对象的阈值,提到了这个高度呢?”椿岁把胳膊抬过自己的脑袋顶比划了一下,然后又肯定道,“都怪你啊哥。”
“……”时年快被她气笑了,合着还怪他咯?
椿岁见他神色稍有松动,嘿嘿笑了两声,脸色却认真下来,低声叫他:“哥。”
时年愣了下,小姑娘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认真想说点什么,他还是分得清的:“嗯?”
椿岁吁了口气,有些事儿还是决定和时年说一下,毕竟她也真的不想每回两个人一见面就掐。
“其实我和江驯,初二那会儿就认识了。”椿岁说,“就那会儿……我以为妈妈一直去医院,是要和老椿再要个宝宝,又不敢开口问他俩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每天放了学家里没人,我就也不想回家,就那段时间认识的。”
时年一怔。他知道椿岁妈妈前两年过世了,算下时间,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椿岁也没说得太详细,抬手蹭了下鼻子,低声说:“也算是因为他,才让我没遗憾吧。”
时年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脑袋。
“所以……”椿岁鼓了鼓腮帮子,低头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拇指绕圈圈的两个手,“其实我也挺理解时语姝的,以为是自己亲生爸妈,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只是捡来的,谁心里都不好受。就我们俩其实,只要别有多少交集,大家平平常常地相处就行了。”
时年闻言,却说:“你俩不一样。”
椿岁愣了下,抬头看他。
“岁岁,”时年叫她,“你先前一直没问,我也就没说过。时语姝从来咱们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椿岁转圈圈的大拇指不动了。
“当年你走丢了,老爸老妈到处找你,老妈更是……”时年话音一顿,咬了咬牙,“你也知道咱们家弄了个寻亲的公益平台,这些年帮着别人找到自己小孩儿的不少。时语姝是老妈有一回在车站碰上的走失儿童,就在你走丢之后没多久。被领回来之后,只知道自己三岁,其他什么都不记得,整天哭,还一个劲儿地抱着老爸老妈喊爸爸妈妈。”
“老妈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说这说不定就是天意,都是三岁的小女孩儿,又都走丢了,你可能在哪儿也是这么个境遇,让老妈收养了她算了,”时年轻嗤了一声,“说是就当替你积德了。”
椿岁笑了笑:“还真差不多,听老椿和妈妈说,他们也是在车站遇上的我。不过是在山城的车站。”椿岁想了想,“但我小时候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那会儿我也快三岁了吧?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记事开始,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亲生的。”
椿岁抿着唇点点头:“肯定不是我智商问题,肯定是我晚熟。”
时年好笑地摇了摇头,揉了揉下她脑袋,轻吁了口气说:“你可能……没法儿理解老妈那会儿的状态。就是如果大马路上随便来个道士,说让她放弃一切去出个家你就能回来,或者你就能过得好,她也会去试试。”
当年知道季知夏决定收养时语姝的时候,他也闹过脾气放过狠话。
凭什么他亲妹妹不知去向,说不定还在哪里受苦,却要收养个非亲非故的人做他妹妹。
“我不能接受他们收养时语姝,但也……”时年一想到季知夏那两年的状态,就忍不住攥了攥指节,“没办法任性地硬要阻止老妈的决定。”
“哥,”椿岁见他神色不对,跪到沙发边上,狗腿地替他捏了捏肩,“我明白的,也理解。真的理解。这又都不是咱们的错,要怪也怪那个把我拐走的人贩子不是么?还好人民警察老椿同志和他的亲媳妇捡到了我。”
时年收了情绪,好笑地把她拉下来坐好:“行了,别拍我马屁。还不舒服么?”
椿岁嘿嘿乐了两声:“其实本来就没多不舒服,晚熟的人果然强壮。”
“……”时年恶狠狠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一天到晚地忽悠我吧。”
“哥,”椿岁也不恼,扯了扯时年的袖子,放软了语调卖乖,“那你下回见了江驯,别再和他打了呗。你俩谁吃亏了,我都心疼。”
时年听了椿岁这话,觉得自己一秒明白了。
今晚他挥出第一拳的时候,还以为江驯会反击,或者至少会避开,结果江驯那样子明显是不准备躲的。
果然啊,心机啊。江驯肯定是故意想让他打到啊,这样岁岁就会心疼他了啊,这个绿茶boy!
还好他没上当!时年忿忿地想,完全忘了是椿岁当时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时年看着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的乖巧样,明知道她是装的成分居多,还是忍不住心软,撇撇嘴:“行行行,我知道了。不过——”
椿岁:“?”
“这么大的事情,”时年严肃地看着她,“这周回去,我得跟老爸老妈也说一声。”
“……?”椿岁赶紧讨好地弯着唇角,笑眯眯地看着时年,“哥,那什么……你看我和江驯也就是,比普通同学的关系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就不用让老爸老妈知道了吧?”
“呵,”时年看着椿岁,冷笑一声,“这种痛苦,休想让我一个人承受。”
“??”椿岁瞪大眼睛,被时年的路数震惊了,“哥——!你真的这都要说?!”
第29章
周末,时家客厅,时年刚告完状。
“江驯?”时闻礼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是不是那个回回考试压你一头的江驯?”
“老爸!”时年怒捶沙发,“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的宝贝女儿就要被人拐跑啦!”
椿岁一把捂住时年的嘴,一脸认真:“老爸老妈,你们别听我哥瞎说,我就是和江驯同学,友谊有些升华,绝对没有那什么什么。我们学校学习互助的同学,关系都挺好的,我这两次考试都进步了!”
季知夏和时闻礼都是过来人,少年少女的这点朦胧好感,俩人都懂。
季知夏看着拼命掰开椿岁手要说话的时年笑得不行:“行了行了,你别掰痛岁岁的手。”
时年:“??”不是,你们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你俩能不能跟正常家长一样,听到了这些表现出些许的震惊和惶恐啊?
“同学之间关系好一点也不是什么大事。”时闻礼非常开明地说。
时年气哼哼地抱着胳膊不想说话,谁能想到小丑竟是他自己。直到时闻礼又说:“不过呢——”
椿岁和时年的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谈恋爱这种事情,就没必要着急了嘛。岁岁才回来多久?怎么着也要多陪陪爸爸妈妈吧?”时闻礼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三十岁开始谈也不算晚。”
“老爸我头一回觉得你也是有脑子的人!”时年冲过去拍着时闻礼的肩称兄道弟。
时闻礼:“滚蛋!”
椿岁:“……?”听过晚婚,还是头一回听说晚恋的。
只有季知夏笑眯眯地看向他:“我怎么记得你当年,不是这么说的?”
时闻礼:“……”
孩子在呢,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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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语姝吃完饭说不太舒服就回了卧室,此刻正和祁梦琪打着电话:“你哥和椿岁在一起了?”
“他不是我哥!”电话那头的祁梦琪叫道。
时语姝翻了个白眼:“江驯和椿岁在一起,对你没什么好处吧?你就不想想办法?”
她知道祁家早就想让江驯改姓回去,只是祁昀一直没能说服江驯。对祁梦琪来说,这个同父异母哥哥的存在,对她们母女除了威胁还是威胁。
祁梦琪也不知道时语姝最近是什么情况,每回和她说话的语气,字里行间都透着“你怎么就那么没脑子”的感觉,于是气道:“你追了江驯那么久,人家给过你一个正眼吗?你这个便宜妹妹一回时家就跟江驯好上了,到底是谁没用?”
时语姝不想和她争,直截了当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让他们俩分开吧。我又不是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怂恿我追江驯,还不是因为觉得我只是时家养女,他要是真和我在一起,对你在祁家的低位也能少点威胁。”
“你……”祁梦琪语塞,咬牙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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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桌球室包间里,乔熠问打完电话的江驯。
“嗯,”江驯收了手机,“陈老师说下礼拜才回平城,我下周末去一趟。”
“你不先和岁岁说一下啊?”乔熠问。
江驯口中的陈老师就是陈明方,国内顶尖的斯诺克运动员,唯一跻进斯诺克总奖金世界排名前十的国内选手。和江驯母亲是好友,只是江驯也好久没和这位陈叔叔联系过了。
“先和陈老师那儿谈好再说,”江驯说,“免得岁岁失望。”
乔熠乐了:“我看你几次试探岁岁的态度,好像是她家里人也不太喜欢她打球啊。你就不怕陈老师这里没问题了,岁岁那边有问题,陈老失望啊?”
江驯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乔熠却读出了他满眼“他失望有什么关系吗”的潜台词。
“行行行,没关系。”乔熠笑着摇头,半晌,笑意淡下来,微吁了口气,“不仅没关系,还是好事。你终于……也有在乎的人了。”
江驯不置可否地起身,懒声道:“走了。”
出了门,江驯才发现夜里下起了小雨。抬头瞥了眼路灯下在光晕里勾出轮廓的雨线,无声勾了勾唇角。
这点夜雨也淋不下去的莫名的笑意,在看见家门口站着的人时彻底消失殆尽。
“你来做什么?”江驯耷拉着眼皮,看着门口的祁昀冷声问。
“阿驯,”祁昀像个慈父,无奈地说,“你所有联系方式都把爸爸拉黑了,我只能上门来找你了。”
“如果还是以前那几句话就不用再说了,”江驯勾唇,讽刺地轻嗤了一声,“要是老爷子要送殡,我倒是可以回去上个香。”
“你……!”祁昀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只是没想到江驯会说得那么过分。
祁昀和江驯的母亲江晚是在大学里相识的。祁昀对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门当户对的爱情,江晚又人如其名地气韵温婉,满足他当时对异性的所有幻想。
俩人也不是没有过恩爱的时候,只是被阳春白雪润色过的现实,一旦剥去滤镜,往往更让人无法接受。
祁昀前些年也想过,只要再有一两个儿子,总能培养出即便不如江驯,也能继承祁家产业的人来。
可惜事与愿违,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却不管和谁,除了祁梦琪那个女儿,再也没多出孩子来。
所以,这么优秀的继承人,祁家找不到第二个了。不管用什么方式,他总要想办法让江驯回去的。前提是改回父姓。
祁昀硬是把火气咽了回去:“阿驯,我知道你怨我们,只是你最该怨的,难道不是你母亲吗?是她一声招呼都不打,一个人把你从祁家带走的吧?也是她害怕江澈那个傻子拖累她才自……”
“够了!”雨势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带着涩意的雨水滚进眼里,江驯却没有阖睫,手背上的血管绷得有些狰狞,低声吐出一个字,“滚。”
祁昀看着眼前眼里暴戾不加掩饰的少年,惊愕地愣住了。
他想过江驯会恨,会怨,却从没想过江驯对他,似乎只剩了对无关紧要陌生人的厌弃。甚至丝毫不怀疑他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江驯会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