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昭仪走了进来,这些日子她也见过天青几次,故而不惊讶,只是对着杜楚澜说了好些个感谢。
“以后,自己有出息点,”杜楚澜冷淡的口气,“靠别人活不久的。”
冯昭仪面色为难,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谢谢娘娘,嫔妾记住了。”
“去吧!”
杜楚澜挥了挥手,冯涓涓转身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重重的给杜楚澜磕了个头,接着站起来快步走了。
杜楚澜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天生软弱,”天青看着冯涓涓的背影,“但有贵人。”
“这个贵人可别是我,”杜楚澜冷哼,“我可不喜欢呆子。”
天青一脸我很了解你的表情说道,“话可不要说太早。”
“师姐才是。”杜楚澜嘴硬。
“你这里的人,有的天生孩子气,有的可靠,还有的心术不正,”天青吃了口东西,接着说,“不过我想着,你该是知道的。
“养着吧,”杜楚澜知道师姐说的心术不正的人是谁,薛如放在她身边的千茗,“指不定有用的。”
“你心里有数,便是好的。”
天青也不多说了,很多事,都是注定的,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天门宗付过一次。
她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她请求,不要再有第二次。
第四十二章 分别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过着, 薛如倒是过来了几次,好奇天青的身份,杜楚澜只说一句乡下的姐姐便搪塞了过去。
这身份是实打实的, 杜悟乾认得,当年天青送杜楚澜回来,杜悟乾便对旁人说过,这是乡下老家的孩子, 杜楚澜叫她阿姐。
中间杜悟乾请了吃了顿饭, 这是天青自己赴的约, 杜楚澜事先并不知情, 等天青回来了,杜楚澜才知道她是做什么去了。
“喜官用官, 而官星被夺,贪婪无度,”天青回来之后, 摇着头对杜楚澜说道, “当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能力低微, 并看不太出来,如今倒是看了个大概, 你说他会为了权利牺牲你,确实很有可能。”
“他找你做什么?”杜楚澜皱眉,“他这个人, 可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
“人啊,总想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天青笑了笑,“他也不例外。”
这么一说, 杜楚澜就懂了,杜悟乾想知天命!
“那师姐怎么说的?”
“能力低微,只会得一些皮毛,”天真摊了下手,“看看风水倒还勉强,识破天机,却是妄想。”
杜楚澜看着天青,良久,靠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师姐,别再看了,师傅曾说,泄露天机太多,会有殃灾。”
“我有分寸,”天青拍了拍她的手,“我可是很怕死的!”
杜楚澜上前挽着她的肩膀,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我不怕死,可我怕你有危险。”
天青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杜楚澜的手。
说来也巧,天青来的这日子,恰巧遇上新年,所说不能大操大办,但还是热闹的。
齐太后如今还是生着气冷落着裴井修,裴井修也不上赶着贴着,更何况他打心底里,更想和杜楚澜在一处。
虽说是节俭用度,但是这新年,帝王家还是要请重臣赴宴的,齐太后没来,杜楚澜是来的。
杜悟乾,六部尚书,大理寺卿,远平侯都是来了,齐鹤鸣就是面上不悦,也是来的。
在场的都知道,因为齐沅,齐鹤鸣和裴井修如今是生了嫌隙,齐沅在后宫的那档子烂事人尽皆知,但齐鹤鸣为了保她,带着人处处给裴井修施压,最后无法了,裴井修放了齐沅,但还是关着她的禁闭,只让齐鹤鸣去见了一次。
虽然心有嫌隙,但场面上的事,还是做的好看的,一顿饭下来,气氛也很是好,特别是远平侯,心情更是好。
话里话外都带着杜悟乾,如今这两家走的是越来遇近,谁都知道,这年一过,叶凌就要正式提亲了。
这宴席结束,裴井修陪着杜楚澜,慢慢往长阳宫走,若桃盛昌他们,都很有眼色的离得远些。
“说来,今年是做了件好事,”裴井修语气轻松,“也谢谢皇后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侧过头看着杜楚澜,目光温柔。
“可不是么,”杜楚澜笑着看了回去,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没有本宫,陛下还窝窝囊囊的在耍小心思呢。”
“是,是,”裴井修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顺着杜楚澜,“新的一年,还是要承蒙皇后照拂了。”
“陛下放心,”杜楚澜得意的瞧了他一眼,“这点本事,本宫还是有的。”
裴井修看着杜楚澜,只觉得这偌大的皇宫,好像也没有那么冷清了,他想起上辈子的时候,每到这时候总是最难熬的,只有等应付完所有人之后,自己在御书房待着,才能喘口气。
那时候不觉得苦,如今倒是矫情了起来,大概是知道甜的滋味后,便不再能忍受苦涩了。
喝那杯毒酒的时候,裴井修觉得,如果有杜楚澜陪着,倒也是不会寂寞的,心里还卑劣的庆幸,身边是杜楚澜。
重生之后,他是打心底觉得,他们会是一对很合拍的搭档,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又升起波澜。
杜楚澜杀了人,让自己心中她的形象有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接受不了,和杜楚澜针锋相对,却又在针锋相对里,牵起了手。
如今看来,自己那时候还真的是有些天真,现实赤.裸.裸将这一切给他看,有时候只有雷霆手段,才有效。
如果没有身边的这个人,自己怕是还有走些弯路,才能明白。
幸好,有她。
裴井修牵起了杜楚澜的手,没有说话。
杜楚澜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欣然接受。
俩人到了长阳宫,将一身疲惫卸去,躺到了床上,刚躺下,杜楚澜这眼睛还没闭上,裴井修就说出让她大吃一惊的话。
“我准备微服私访,”他侧过身看着杜楚澜,“对不起,又要辛苦你了。”
“什么?”杜楚澜皱眉,“微服私访?”
“官绅纳粮已经有段时日了,但我坐在那里,终究是看不到全局的。”
“微服私访,”杜楚澜皱眉,“这有些难,你是想我帮你瞒着,不给别人通风报信的机会。”
“是,正巧着新年得空,不用上朝。”裴井修笑了笑,“只是要辛苦着你帮忙瞒着了。”
裴井修心底里想带着杜楚澜一道去,可这京中,还需要杜楚澜来坐镇,除了她,其他人他都不放心。
“如果被发现了,你都有可能被灭口,”杜楚澜脸色不好,“天高皇帝远,胆子大的人,可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说的,也并非空穴来风。
“倒也没这么可怕,”裴井修伸出手,拍了拍杜楚澜的胳膊,“有些事情,不请自去看看,总是放不下心。”
裴井修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杜楚澜突然间明白了他的坚决,他是这样的人,在他心里,老百姓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他总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总是害怕自己高坐庙堂,却被蒙蔽了眼睛。
“那你可要活着回来,”杜楚澜叶笑着说,“否则这天下,可就要跟着我姓了。”
“那也不是坏事,”裴井修一点也没生气,没觉着杜楚澜这话大逆不道,相反的心里还觉的开心,“你总是要比其他人好的。”
“我是比所有人都好,”杜楚澜不服气,“这点还是要讲明白的。”
裴井修没再说话,只是笑着将杜楚澜揽到了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杜楚澜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抗拒。
第二天一早,裴井修就大肆宣扬要在长阳宫歇着,没什么事情就别找他了,没半天这消息就传遍了后宫,薛如红着眼睛就来了。
她心里委屈,为什么裴井修要在长阳宫待着,她那里不好么?
裴井修见着她,只是疲惫的摆了摆手,没有做多解释,三两句将她打发了,盛昌也是不好走的,于是就换成了平安,待着裴井修的几个亲信,准备跟着出发了。
而一同出宫的,还有天青,裴井修还搭着天青的马车就出宫了,甚至不需要偷摸着出去。
杜楚澜站在宫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良久才转过身了。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马车里,裴井修和天青倒也没有局促,因着杜楚澜,他们倒是熟悉了些。
“这次,还是麻烦高人了。”裴井修客客气气的笑着。
“你这高人高人的叫着,我倒是不习惯了,”天青皱着眉,“陛下,您这么叫我,我心里发虚。”
“那朕跟着叫您师姐吧。”裴井修略微一想,有了个折中之策。
跟谁叫呢,那也是不言而喻,就是跟着杜楚澜叫的。
“如此也好,”天青笑了笑,“我倒是很习惯。”
“有劳师姐了,这一路上怕是不太平的。”
天青是杜楚澜请着,来保护裴井修的,要论身手,整个天门宗,天青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还真不喜欢,太平的日子呢。”天青打趣的看了眼裴井修,“不过澜澜倒是把陛下看的很重,她竟然让我护送陛下。”
说到这个,裴井修眼睛一亮,接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他这模样太过罕见,就是天青都觉得有趣极了。
良久,裴井修伸出手,挠了挠头,还傻笑了两声。
“陛下仁心仁德,在下很是佩服,”天青突然严肃了起来,“将澜澜教到陛下手上,也是放心的。”
天青的话太过郑重,裴井修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也请陛下多多担待澜澜的脾气,”天青接着说,“如果她做了什么偏激的事情,还望陛下能多多理解于她。”
“师姐何出此言?”裴井修心下一愣,难道天青知道了些什么?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曾经因为杜楚澜偏激,与她生了矛盾,他赶忙解释,“那都是当时朕的问题,与皇后无关。”
天青一听就知道裴井修是误会了什么,她思索一番,便准备解释给裴井修听。
“陛下莫误会,”天青摆了下手,“只是因为,澜澜的命格陡然生变,如今她官杀旺而无印星护身,这样命格的人因为极易受伤,故而警惕性强,也习惯于先发制人,甚至于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希望陛下能多担待些。”
裴井修一听到极易受伤就皱起了眉,“极易受伤?那可有破解之法?早就听闻天门宗有推演天机之术,想来定有法子。”
天青摇了摇头。
“陛下,天命难改,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脸色深沉。
裴井修突然想到了自己重生的事情,难道是因为谁,付出了代价?
他的脸上满是疑问,接着问出了一个天青都没想到的问题。
“师姐,朕很好奇,当年澜澜,为何会被送到天门宗呢?”
权势滔天的镇国公家的姑娘,杜君的嫡长女,为什么要被养在天门宗呢?
第四十三章 往事
“我也只是听闻, 澜澜出生那一日,天生祥瑞,赤霞久散不落, 罕见鸾鸟落在枝头,牡丹应声花开,”天青眨了下眼睛,继续说道, “师傅说, 这是富贵之命, 故而将她带到了天门宗好生养着, 防止途生意外。”
裴井修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里带着笑意,但是表情又莫测。
“你看,她果不其然当了皇后。”天青耸了耸肩, 面色也是丝毫未变, “一国之母,何其尊贵。”
“有她, 实乃大宁之幸。”裴井修也笑着,说的话是真心实意, 只是表情带了点深意,但不是对杜楚澜,而是对天青。
“陛下能如此, 澜澜也算值了。”天青装模作样的继续说下去。
俩个人互相瞧着,气氛很微妙。
“说来也巧,朕的皇爷爷曾经沉迷阴阳说,认识了位据说能预知未来的高人, 高人说大宁至多三世必有一场大乱,唯有一人可破。”裴井修讳莫如深,“想来这位高人,就是先师了,这命定之人,多半是皇后?”
天青淡定的表情里终于有了丝裂缝,她显然低估了裴井修。
“这是在下倒是不曾听闻,”天青皱眉,“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朕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若是皇后出生那天天生祥瑞,那么皇爷爷和父皇多半是知晓的,镇国公家的姑娘,打从出生就是目光焦点所在,”裴井修笑着说,语气里不带有一丝压迫,“况且镇国公这样的性子,如此命格的孩子,怎么会送到天门宗呢?他必定是要靠着皇后,将齐家压到地底下才是。”
“大概是澜澜命中有一劫,”天青身子往后挪了挪,“接上天门宗来渡劫呢?”
“那天门宗灭门,就是劫难?”裴井修态度和气,嘴上的话却咄咄逼人。
天青抬高头看着裴井修,不发一言。
“师姐若是不想说,不说便可,不用对着说朕说些,朕虽信天命,但更信她,”裴井修嘴里的她,就是杜楚澜,“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朕都信她。”
天青看着裴井修,良久叹了口气。
“陛下果然不是凡人,”她苦笑了一下,“是,我说谎了。”
“朕不追问,若是对皇后不利,师姐也不用说,”裴井修话锋一转,“但朕很好奇,天门宗是如何被灭的门。”
“若和皇爷爷交好的正是先师,那想来天门宗也是有些权势所在的,”裴井修问出了心里的话,“是谁,能有这般势力,将天门宗一夜之间灭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