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的越过袭田,对拉着她的手置若罔闻,她向前一步走,与它对视。
那蛇微微放低了身子,朝着杜楚澜吐了吐信子,像是在打量她那般,一动不动。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良久,还是那大蛇先有了动作,它只是越过杜楚澜,深深的看了阿九一眼,接着转身就走了。
“什么意思?”阿九嘟嘟囔囔的开口,“它是用眼神给我下毒呢?”
她这话太过无厘头,就是楚泽晏,都有些无语的瞧了她一眼。
“它在跟你道别,”杜楚澜看向阿九,“它喜欢你。”
“我怎么没看出来,”阿九嘟嘴不服,“我第一天下来,它就欺负我了,用尾巴甩了我一下,我腿疼了好几天。”
“也许它是跟你玩呢?”杜楚澜看着大蛇消失不见,往后退了两步,到阿九身边,“否则按它的力道,你大概不只是疼个几天。”
“我果然是讨人喜欢,”阿九眯了眯眼睛,突然换成了得意的小表情,“谁都喜欢我。”
“那这么些天,我以为是大蛇害怕那花呢,原来不是啊。”
“如果它愿意,我可以带它回去,好好养着它。”
“它应该不愿意,”楚泽晏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的幻想,“要说,也该它养着你才是。”
“我不,”阿九搂紧了楚泽晏的脖子,“我要你养我!”
“是是是,”楚泽晏被她勒的咳嗽了一下,但毫不生气,“我养你,我一辈子养着你。”
“下辈子呢?”阿九得寸进尺。
“下辈子你养我啊?”
“好啊,”阿九嘿嘿的笑了两声,“我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我们还是赶路吧,”袭田好冷酷,“这天可就要黑了。”
她一出声,那叽叽歪歪的俩人才发现,这里不止有他们俩个,这才不腻腻歪歪了。
上去的路,说不上轻松,最后杜楚澜都是被袭田背着走的,他们走了几日,饶了个大圈,接着坐上了小船,爬了几个山坡,这才走了上来。
杜楚澜原本是要与他们分道扬镳的,阿九瞧着她一个人,便决定要送她回去,她决定了,那其他人便也不会有意见,他们坐上了马车,不过楚泽晏和袭田一个驾马车,一个骑马。
杜楚澜有些过意不去,如果没有她,阿九应该和楚泽晏坐在马车里才是,但阿九好像完全不在意,她睡得四脚朝天,是的,四脚朝天。
马车停下来,她就醒着吃饭,大家赶路,她就开始睡觉,杜楚澜也得佩服,她能睡得着。
她们没有走山州,而是选择最近的距离会京中,走了大概有个七日,才进了个城。
阿九对此很满意,叫了一桌子菜,吃的撑到站不起来,楚泽晏也哄着她,自己吃了两口,全程就瞧着她吃。
这酒楼啊,除了吃饭,还能听着不少的小道消息,这不邻桌正说着呢。
“你听说没有,薛家被..”说话这人做了个砍脖子的姿势。
“是被镇国公还是齐大人?”另外一个人小声的问。
“不是,都不是,”说话这人放低了声音,“是那位!”
“哪位啊?”
“啧,那位啊!”
“那位?!”
“可不是么?自从那位醒了之后,可是杀了不少人了。”
“就因着皇后娘娘去了?”
“这我们哪里能知道!”
“嘘,”同桌的第三个人开口制止,“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另外俩人立刻岔开了话题。
“哇哦..”阿九惊呼了一声。
楚泽晏倒是意味不明的看了杜楚澜一眼。
第五十八章 草木皆兵
阿九对大宁皇帝的传言感兴趣的很, 应该说她对任何传言都感兴趣,活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小家雀儿,哪怕是吃饭的时候听着的那些家长里短, 她都要絮絮叨叨,绘声绘色的说上几句。
所以在快进入大宁京中那两日,她又对着听来的,大宁皇帝的所作所为指点江山的时候, 楚泽晏还是很好心的提醒了一声, 别人的皇后正在你旁边坐着呢。
阿九恍然大悟, 一拍脑门为自己的迟钝感到费解, 她以前一直以为身边这位只是天青的师妹,没想着还是大宁的皇后, 这可真是有意思的很,但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她脸皮厚的很。
而且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她也是皇后。
知道了杜楚澜的身份, 喻淮九是真的没怎么在乎,好像也只是叨叨了两句。
“你说她会不会把我们给抓了, ”喻淮九四脚八叉的抱着楚泽晏,“到时候大宁就可以把我们大楚一锅端了。”
“哟, 我们皇后现在倒是担心起这个了,我还记得要送人回大宁的时候,你可是跳着脚赞成的, 不答应还生气,还给我脸色瞧呢。”楚泽晏虽然被紧紧抱着,但还是要阴阳怪气。
“我那时候看她好看,”喻淮九稀罕的亲了亲楚泽晏的脸, 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很迁就的。”
“我是没想到,你是真得只看脸。”楚泽晏很无奈,楚泽晏很习惯,他只是无可奈何意味深长的看了喻淮九一眼。
“不要把人家说的那么肤浅,”喻淮九不太满意了,但是看了看楚泽晏的脸,还是选择亲亲他,亲完了就很满足,“我这是遵从本性。”
楚泽晏只是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
“喂,你这是拒绝沟通,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很不利于夫妻关系的。”喻淮九对楚泽晏这拒绝沟通的态度,很是不满。
“你知道,”楚泽晏睁开了眼,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在马车里睡得流口水的时候,我正在外面保护你的安全吧?”
如今楚泽晏对于喻淮九那些奇怪的话早就习惯了,喻淮九说是她的家乡话,那他就记着,总不至于让她太过有身在他乡的孤单。
“好吧,你还是多睡会儿吧,”喻淮九看了看楚泽晏的黑眼圈,决定为了自己的眼福着想,也不叨叨了,“睡吧睡吧。”
她说着还像拍小孩子一样拍了拍楚泽晏胸口,拍完了还往上凑了凑,亲了亲楚泽晏,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睡觉了。
他们原本是想着将杜楚澜送到京中便罢,但喻淮九多嘴问了句,“谁来接你?”
杜楚澜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喻淮九顿时那股子怜香惜玉的心又上来了,在楚泽晏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里,拍着胸脯保证会把杜楚澜送回宫去。
当然,为此,没少挨一顿批,来自袭田的,楚泽晏只是瞧着她,叹了三口气。
就这么着,他们进了城,当然没光明正大的进,都是好好乔装打扮了一番,杜楚澜扮成了个公子哥,喻淮九扮成了个小厮,她把自己的脸涂得却黑,微微佝偻着腰,还真像那么回事。
说是做生意的,楚泽晏那一改往常冷面,带着笑意的脸,还真有那么个意思。
一进这京中,杜楚澜就看出了点猫腻,原本京中算得上是大宁太平盛世的体现,如今倒满是压抑,路上的人不多,小摊小贩也都不再大声吆喝,看人的眼光也不再善意,反而充满打量,时不时还有巡防的来巡逻,说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不为过。
他们找了家不大不小的店住了下来,不得不说,楚泽晏是能屈能伸,鬼话说的,不仅骗了那充满防备心的店家,就是喻淮九都听的一愣楞的。
“你说,怎么传消息进宫去?”四人回了房间,就开始打算了起来,楚泽晏没有时间耗在这里,大楚自己还没捯饬干净,他可没什么心思,陪着大宁的皇后闹腾。
若是要说实话,这大宁越乱,对他越有利,他巴不得大宁乱成一锅粥呢,若不是看在他家阿九的面子上,这浑水他不蹚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倒是有个法子,”杜楚澜也不藏着掖着,“我需要袭田姑娘帮我送个信给远平侯家的叶凌。”
叶凌,这是杜楚澜想到的最安全的人,这京中谁是人谁是鬼他分辨不清,如今这样草木皆兵的情形,杜家信不得,齐家亦然,不管齐鹤鸣知不知晓,这齐家总归是不妥,思来想去,也只有个叶凌!
袭田那办事利索的很,这拿了信,问了远平侯府在那,立马就去了,不带拖拉分毫,留的三个人围坐在一起闲聊。
“你们大宁这么乱呢?”喻淮九眯着眼睛,想了想自己穿越前学的历史,看的后宫剧,啧啧称奇,“你看着京城,风雨欲来。”
杜楚澜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大宁长久以来,外戚干政,皇权不稳,乃为旧疾。”楚泽晏看了看杜楚澜,说的直接,大宁的情况,他是知晓一二的,如今他倒是真想从这位大宁皇后的口中,再套些话。
但杜楚澜是什么人?她可不是喻淮九这个没心没肺的,她心思深沉的很。
“我也曾听闻,大楚藩王林立,国家一统摇摇欲坠,此乃大患。”
楚泽晏试探,她就回击,这向来是她杜楚澜的为人之道。
但楚泽晏也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点了点头,倒是喻淮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我们不就是乌鸦笑猪黑,谁都看不起谁么?”
她这个比喻,让其他两位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谁有脸承认自己是乌鸦或者是猪呢?
“吃点吧,”楚泽晏夹起了桌子上的糕点,递到了喻淮九的碗里,言辞恳切,充满诚意,“多吃点,少说点话。”
喻淮九顶着却黑的黑,白了眼楚泽晏一眼,白眼翻得分明。
“我大楚上百年根基,不至于皇权不稳,国家不统,”楚泽晏转头对着杜楚澜,“说到底,还是要比大宁局面来得好些。”
“楚王又不是我大宁人,如何对我大宁这般清楚?”杜楚澜直面回去,“要是真碰一碰,楚王可敢下定论?”
“那我倒是期待着碰一碰,”楚泽晏一点也不恼,反倒是云淡风轻的笑着,“早就听闻,宁后的母家乃是武将世家,大宁的边境都是独家人守着,我也多次听闻杜家的大名,说起来,还真是想较量一番。”
他这话说的,可真意味十足,要是放在稍正式一点的场合,可就是宣战了。
杜楚澜冷笑的扯起了嘴角,却不上楚泽晏的当,他这明显是诈。
“那就等楚王收拾完国内的烂摊子,我们碰一碰。”
他这不卑不亢不喜不怒的样子,倒是让楚泽晏觉得有趣,于是他举起了杯,笑着说,“一定!”
“打仗不好哦,会死很多人的,”喻淮九咬着筷子听了一会儿,突发感想,“大家和气生财。”
楚泽晏嫌弃的看了喻淮九一眼,接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能怎么办?说不得骂不得,只能宠着了。
“多吃点!”
说着,夹了更多的东西放她碗里。
喻淮九也不客气,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嘟囔。
“我其实吃不下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吃的。”说完还补上一句,是对着杜楚澜和楚泽晏俩人说的,“打仗真的不好,会死很多人的,让老百姓好好过日子吧。”
楚泽晏点了点头,但是没回答,杜楚澜瞧着她,却觉得缘分有时候真的是奇妙。
她和这位楚后命格都发生了变化,乃是有缘。
又在崖底被她就下,不得不说一句天定。
如今她看着喻淮九,倒是想到了裴井修,这两位倒是一路人。
心怀慈悲,将百姓放在第一,以及,都有些天真。
天下大争之势,哪里是口头上说的那般平和,邻国的壮大,本就是代表着危机的产生,哪怕是和亲,也并不能保证两方会安稳度日。
只有将威胁掐死,才是一切的根本。
她是这么想的,她也可以确认,楚泽晏是这么想的,从彼此的眼神里,他们看出了相同的意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也许真有一天,他们要一较高下也说不定。
三人心怀各异的坐着,袭田却很快回来了。
“如何?”喻淮九倒是积极地很。
袭田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这倒是让杜楚澜不解了。
“这远平侯府大门紧闭,委实找不到人传消息进去。”袭田挠了挠头。
“这不该,”杜楚澜摇了摇头,“哪怕是朝堂刀剑相向,远平侯的地位和人脉,不至于会出事。”
“来,先喝口水。”喻淮九招呼着袭田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袭田也不客气,一饮而尽,接着开始解释。
“我原本也不知道为何,所以就稍微打探了一下。”
“说是,这远平侯家的小姐,爱上了一个戏子,说什么非这个戏子不嫁,闹得家里是鸡飞狗跳,”袭田眨了眨眼睛,这事情听着就匪夷所思,她还只在喻淮九看的那些话本里见过,“说着远平侯将那戏子抓了起来,那小姐就要上吊投河,闹的是人尽皆知。”
“哇,”喻淮九目瞪口呆,接着竟然拍了拍手,“真爱至上,真爱无敌,这不写成话本,血亏!”
杜楚澜皱眉,叶清,竟然是叶清。
叶清为何会做这种事情呢?
第五十九章 为人父母
叶凌下了朝之后, 就去见了叶清,原本想要劝诫的话,在看到叶清哭肿的双眼那一刻, 也都咽了下去。
责备的话父亲母亲已经说了很多了,他又如何说的出口呢。
“哥哥是来劝我的么?”叶清哑着嗓子,她哭了许久,一直在哭, “哥哥也不肯放过我么?”
“他是个戏子, ”叶凌关上了门, 叹了口气, 坐到了叶清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跟着他,就会一辈子为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