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气到这个地步了吗?
“你都不准我出门了,还要做什么?”憋着一口气,她小声道,“小气鬼。”
他的音调凉薄:“我就是这么小气。”
竟然承认了?
她诧异地望过去,便见他神色晦暗不明。
紧紧盯着她,从她的额心、黑瞳、鼻尖、唇角一一掠过,最后停在白皙赶紧的脖子上。
姜糖觉得脖子凉凉的,忍不住缩了缩。
他的目光经过之处,每一寸肌肤像是被有形的手指拂过,轻而柔,却能引起细密的小疙瘩。
她觉得很不妙,抵着树干,紧张得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看着,他最后一步大跨过来,一手揽住她的腰,然后在她不敢置信的视线下,滚烫的唇角蓦然间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触感极其真实,温热、柔软。
发麻的感觉从一小块接触的肌肤上麻到头盖骨。
她倒抽一口气,手指都在颤抖,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虚空处。
他竟然!亲了她的脖子!
怎么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姜糖整个人都不好了,僵成了一个木棍子,愣愣地戳在原地。
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身体比常人冷,但他的吻却如炙热的火焰,灼烧着她为数不多的冷静。
然后是,比唇更坚实的牙齿磨着,磕着,感触变得更加鲜明。
她的脸皮烧着了,烧得红通通的,接着,大力地推他,这点力气于他来说,不亚于蚍蜉撼大树,半点影响都没有。
反倒让他的气息急促了些。
“你干嘛?”她开始怕了,仍旧坚持不懈地推他,“别,别这样。”
姜糖简直要崩溃了,容景是她的姐妹,两人的关系本该是无比纯洁的。
这才发现他真实性别没几天,还没能从震惊和尴尬中回过神来。
关系怎么就跨越如此之大!?
他抓住她不停向前推的手腕,发丝垂落下来,两人的手腕相互缠绕,与青丝密不可分。
纠缠中,他的声音含混不清:“这是对你的惩罚。”
“你竟敢对他笑。”
这一句话砸过来,砸得姜糖脑子一片混乱,纷沓的记忆接二连三在脑海中显现。
他曾经暧昧的话语。
曾经的纵容,拥抱,靠近,游影般从她眼前纷纷晃过。
终于,她明白那不是友情。
而是,另一种属于男女的感情。
是什么时候起,他对她存了这种心思?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再一次下意识地推他,这一刻,却推开了。
艳得发红的唇角撞进她的目光中。
姜糖立刻别开脸,窘迫道:“你做什么!”
他把她的脸掰过来,让她直视自己。
一双黑眸深邃如旋涡,几乎把羞得要冒烟的姜糖吸进去,他抵着她的鼻尖,舔唇笑:“需要我再演示一遍吗?”
第三十六章 后悔
容景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 那么温热,那么急促。
他俯身, 与她鼻尖对着鼻尖,她无法避免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如黑曜石,沉在清冷的泉水中,倾泻而下的目光带了点朦胧的暗色,她能瞧见他瞳孔中的自己,惊慌失措,又羞得揉着自己的袖口。
被迫正视他,只好躲闪着目光。
他又问了一遍:“知道我在做什么?”
害怕真的再来一遍, 姜糖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
他压低声音道:“那你说一遍。”
姜糖脸更红了, 逐渐往耳朵蔓延。
这是干什么!
做就做了,还要让她亲口说一遍!!
见她一脸的不情愿, 容景威胁道:“你不肯说,那我亲自重演。”
姜糖反抗道:“我都不要。”
他泛着诡异色泽的眼睛往上挑, 鼻尖渐移。
目光, 肌肤都能感受到他的动作。
她紧张地绷着一张脸:“我把你当姐妹, 你却想——”
默默地,她发现剩下半句话,和他要求说的话是同一种,便迅速吞咽了下去。
“想做什么?”他笑了下, 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她懊恼至极,把他往外一推:“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站离了几步,衣襟随风飞动, 眸光微闪,唇角依然带着水泽。
她捂着脖子,警惕地往外绕。
就这么, 一步一步挪,两人目光交汇,而他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盯着她的动作。
修长的身影背对烈日,树影落在他的脸庞上,纷沓游移地闪动。
他微勾着唇角,略斜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她逃跑的身影,整个人透露出轻松愉悦的心境。
这种惩罚她不喜欢。
可他很满意,甚至希望以后,他能更进一步。
姜糖成功地逃离他的魔爪,待走进屋子,还有些不可置信,他真当没拦住她。
他竟然真的放过了她!!
预想中,他会不依不饶地逼迫她说那些让人尴尬羞恼的言语。
而她,已经准备好反抗。
虽然容景冷酷淡薄,但他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所以她猜后果可能是,他最多是要再关上一段时间,或者克扣她的饭菜,以此来惩罚她。
比起这些,她觉得遏制两人暧昧的关系更为关键。
她必须要时刻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回房后,她冷静了片刻,又马不停蹄地走出门,经过坐在石椅上的容景时,下意识多绕了段路。
而他,黑沉沉的眼眸紧随其后。
即使背对着他,她仍是感到局促,手脚不知道往那里放,走路的速度加快,一到屋子里头,立即关上门,把他如影随形的视线关在门外。
头一次,姜糖觉得他的目光和尊主有得一拼。
让人情不自禁地战栗。
隔着一扇门,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随后她摸了摸脸,烫得惊人,灼热地熨帖在手心内。
为什么会脸红??
为什么她的脸会发烫???
她太不争气了!
不就是亲了下脖子吗!!
姜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正常,很正常的,毕竟一个好看的男人抱着她亲,只要眼神和触觉正常的女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没错,很正常!
洗脑完毕后,她以为会有效果,但胸口跳动的心脏暴露了情绪。
她敲了敲胸口,仗着屋里没其他人,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冷静,冷静一点。”
作用不大,跳得仍然很快。
砰砰砰地仿佛在嘲笑她,姜糖盯着胸口想:这颗心真是太不争气了!
不管了。
不管它跳得慢,还是跳得快。
姜糖停下躁动的脚步。
环顾四周,空置的厢房从未有人住过,屋里有一股闷湿的奇怪味道,不知哪里发了霉。
无人住的密闭房,又是木质结构,这种味道在所难免。
她开始忙碌起来。
拿着簸箕和竹笤帚打扫,开窗开门通风,用掸子掸墙面、横梁上的灰,忙活了一下午。
院子里来来去去时,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在石桌上轻敲,发出轻微的声响,姜糖目不斜视地走过,身后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飘过来。
“你打算搬出来?”
“对。”姜糖回过头,镇定自若道,“以前我不知道你是男人。”
容景:“所以?”
“既然我已经知道,就不能同住一间屋子。”
他似乎觉得诧异,问道:“为什么不能?”
“我们之前是朋友关系。”姜糖跟他解释,“朋友如果是异性,需要避让距离。”
听到他的话,他支着下巴,悠悠道:“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女人。”
“……”
姜糖无话可说,不搭理他,继续收拾屋子。
时间推移,傍晚日落星沉之际,终于整理干净。
但摆在她面前,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搬不动床榻!
期间,容景跑到外面,待回来时已经临近傍晚。
霞光乍现,他坐在石椅上,手里多了一块奇奇怪怪的东西,低头随意把玩着。
白雾般的的灵力丝丝缕缕从指间泻出。
落日的光渡在他身上,手心处云雾缭绕,仿佛是哪座仙境飘下来的仙人。
姜糖走近了,支支吾吾道:“容景,你能不能帮我搬下床。”
视线往下,随后看到了他手心的球形物。
银质圆形,点缀着花鸟的镂空纹路,一条银色短链垂落下来,搭在桌面上。
透过花纹的缝隙,隐隐约约可见璀璨绮丽的光泽,流动间恍若塞进了漫天的星辰。
注意力全被这稀奇物吸引,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香球。”容景晃了晃,勾着唇角笑,“过来一点。”
“干什么?”听闻此话,她反而警惕地往后退一步。
容景:“我帮你戴上。”
姜糖:“确定只有这样?”
鉴于他的前科,她可不想走过去又被他摁着强亲。
“嗯。”他音色淡而寡,说了一个字后低着头,不言不语。
状似安静,威胁性小,她便放松了些,大着胆子往前走。
待她走到跟前,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和想法,把手里的银球挂在她的腰际。
此刻,她站着,他坐着,他的脑袋恰好到她胸口的位置。
姜糖很谨慎地上半身往外倾斜。
他挂完后,发现她奇特的姿势,脸一僵,抬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语调却毫无起伏:“你在想些什么?”
姜糖站直了身体,义正词严道:“我没有。”
“以为我要占你便宜?”他蓦然笑出声,打破了神色间的诡秘感。
她尴尬地摇头:“不是不是。”
方才他什么都没做,是她想多了,这会儿要是承认,显得她自作多情。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其中取笑的意味太过鲜明。
尬得她恨不得脚趾抠出个苍岭山来。
“哦?”他意味不明地拖长了调子。
姜糖严肃道:“我真的没有!”
他敷衍颔首,表面赞同,实际刻意压低声音道:“看来我没做,让你很失望了。”
什么鬼。
姜糖崩溃地捂脸。
她气得把香球扯下来,塞进他的手心里:“还你。”
随即连搬床榻的事都不顾,逃跑般的往另一个厢房中钻,身后他的笑声仍然连续不断地透过墙壁,穿进她的耳朵里。
她捂住耳朵,恨恨想,今晚就是打地铺,也不要靠近他一步了!
……
姜糖逃到厢房里不肯出来。
院外,杨柳依依,青翠绿意中,系统目光灼灼盯着容景手中的香球,嘀咕道:“这可是灵脉啊!她竟然拒绝了。”
正午时分,容景来到霜潭,提着流月剑,掘出了底下的半截灵脉。
那灵脉状似银河般,长条形的一道光纹,伏在深处,犹如树根般扎在土壤里,为整座修真界输送磅礴的灵力之源。
而他的长剑轻轻往上一挑,便轻易地挖出了灵脉,强行塞进一个小小的香球中。
灵力肆虐挣扎,疯狂外涌,将要逃出这狭小局促之地,他用自身灵力对抗,挤压着顽抗不屈的灵脉。
在强势的镇压下,灵脉逐渐平静,大约是意识到无法逃脱此男子的魔爪,遂放弃。
系统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全程,等他披着灿烂的霞光,回到厢房要把灵脉送给姜糖。
它在心底痛呼:这踏马不就是人界的昏君吗!?
自从小时候的那件事发生后,他便痛恨霜潭的存在,避讳程度,深到宁肯填埋,除非有异况,情愿终生不踏入此地。
系统无比清楚,可他一再为了姜糖打破心中的忌讳。
比人界的昏君还昏君。
好在系统吸取了无数个教训,再也不敢当面表现出来。
只在心底默不作声地吐槽。
容景低垂头,凝视香球,树影晃动,他的眸子如幽暗的深潭,不知是影子的作用,还是本身的情绪。
系统小心翼翼问:“宿主,你送灵脉做什么?”
他朝厢房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灵脉的灵力源源不断,可以滋养她的灵根。”
系统恍然大悟。
它清楚地记得,当初姜糖和那些女人一样,费尽心思进入天鹤殿,被他毁了灵根,一阵风似的吹向崖底,可她撑住了那道暴风,竟然没死。
这会儿,宿主又要想尽办法恢复她的灵根。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多变的生物。
系统悄悄地瞅了他神色莫辩的脸,心想:他会后悔以前那样做吗?
大抵是悔的吧,不然也不会特地掘出灵脉。
待夜深了,姜糖还未从厢房中出来。
他坐在月明星稀中,坐了足足有三四个时辰,久到系统以为宿主在这闭关了。
华灯初上,夜色清朗。
容景终于起身,抖了抖宽大的黑袍,晃出石子溅在湖面般的水纹,他敛了敛微皱的衣襟,缓步走向她所在厢房。
走近后,轻悄悄推门。
声音几乎不可闻,他从细缝中瞧屋里的境况。
姜糖在地上铺上了一床竹席,盖被褥,枕藤枕,睡得正香,简陋粗糙的住宿,也不能使她夜不能寐。
她没那种认床的习惯,只要屋子干净,有枕有被有席子,照样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