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满是浩然之气,道出一番正义之词。
表情却得意洋洋,颇似个小人。
费了那么工夫,窃取灵脉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
面对闻镜的气势,弟子们显然士气不足。
为鼓励士气,闵君仁凝聚灵力,竭力高喊:“继续!打破结界!”
声音在灵力下加倍放大。
士气顿时高涨。
还未受伤的弟子们振作起来,咬了咬,一鼓作气冒死进攻。
大批大批的人,一批抵死顽抗,一批拼命砸破结界。
闻镜一人□□乏力,对方人多势众,他阻止了这一批,另一批又开始搞事情。
待唐映风唐映雪赶来,加入战斗中,也无济于事。
把这些一茬又一茬,源源不断的修士掀飞,他的目光凝在沐阳真人身上。
众人的核心便是沐阳。
闻镜目光沉沉,发了狠地从人海里杀出一条血路。
流月剑直指沐阳真人。
剑光四溢,空中留下一道残影,顷刻间闻镜已至,直取沐阳命门。
沐阳不躲不闪,张开五指,一道金色手印从空中浮现,竟徒手接住了这道剑影。
两两相撞,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流月剑受到阻力,无法向前。
闻镜神色冷凝,先是击飞两旁妄图偷袭的修士,再次飞至高空,从各个角度快速击破,留下无数黑色残影。
沐阳真人以金手印抵抗,渐渐地,感到乏力了。
两人愈发往高处去,气势磅礴,隔了很远的距离,外泄的杀气依然凶狠,几乎令其余人无法插手。
若是不小心被刮上一道,恐怕小命不保。
闻镜势如游龙,刺破长空,震碎手印。
剑尖即将扎入沐阳心口之际,地面传来震动之音,天际白光大现,两道人影忽然从白光中飞出。
一男一女,两个谪仙般的人。
脚踏白云,面容冷清,他们并不多话,朝战况望了一眼,便知晓沐阳所要杀的人是谁。
两位仙人飞身上前,话不多说,直接展开了对他的攻击。
地底下的闵君仁见仙人来临,面色大喜,胜利的曙光在他眼前迸现。
他得意地忘记了理智。
闻镜算是半个魔族人。
这种大型的仙魔大战,远远观看,保持恰当的距离才安全。
山崩地裂,风起云涌。
场上的树木,花草以及一些躲避不及的小动物,皆被这股力量震碎成碎片。
周遭的人不断往后退。
闵君仁却停在原地,陷入疯狂的臆想之中,癫狂的笑声伴随着他的话语响起:“一百年了,灵脉终于要到我的……”
话猛地止住,他僵硬地转动眼珠,往下看。
一截尖利的树枝,无比精准地插入他的胸口。
强烈的疼痛袭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树枝,身体倒下之际,仍旧不甘心地挤出一句话:“不可能……”
他计划了一百年的时间。
派出徒弟潜入极寒门。
魔族大战中救下庄柔月,利用她,为的便是杀死闻镜。
可是,上天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他死了。
莫名其妙就死在了战斗的边缘。
看热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闻镜不知他的剑风劈砍了一截树枝,顺着狂风刺死了闵君仁。
仍陷在愈发弱势的战斗中无法脱离。
最初与沐阳真人对抗,闻镜尚且游刃有余,等仙人们一来,形势继而倒转。
仙界的人,除了一些仙二代,其余大多是从修真界飞升上来。
各个能打,即使是最次的仙人,也比大乘镜的实力,要高上一截。
更何况,这次沐阳真人,请来了两位。
闻镜脸色凝重,硬撑着三人的搏命狠斗,战了将近三天三夜。
这三天,在场的人都为之震撼。
三打一,这三位俱是顶尖的高手,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轻易杀死底下的人。
那个男人竟然还能负隅顽抗。
地底下的弟子们,不断往后退,心中惊骇地想,方才一拥而上,岂不是作死的行为。
若非闻镜转移了目标,他们必死无疑!
等到第三天,闻镜已现出颓势,在三位的乘胜追击下节节败退。
大约猜到最后的结局,他的眼前蓦然浮现姜糖的影子。
她的音容巧笑。
她抱着他,温暖甜美的气息。
眸底漆黑一片,他的五指将剑柄攥得死紧,几乎发白。
青丝擦过他沾满血的脸庞,上面是他的血,鲜艳的红色如绽放的花瓣,盛开在他脸上。
身上到处是伤,穿着的黑袍,掩住了这些狰狞的伤口。
三人协力攻来,他终于挡不住了,蓦地闭了闭眼。
伴随着底下广隐罩破碎的声响,他松了松手,流月剑脱手而出,如一道丢了线的风筝,急速往底下坠落。
身体也跟着往下掉,坠进了满山的尸体。
天色昏暗,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姜糖托腮,在房里等容景回来。
从早坐到晚,又从晚坐到早,连续三天,他都没回来。
容景从来没有失言过。
他允诺的事情,不管有多艰难,都会替她实现。
姜糖觉得心里很空,一面告诉自己别担心,一面又情不自禁地想去山下。
这三天,地动山摇,白光乍现。
她爬到屋顶,远远看到那些骇人的景象,像是有一只怪兽踏着沉重的步伐,朝她逼近。
她惶惶不安地等待。
却等来了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消息。
陆陆续续有后宫看完热闹,从山下回来的路上,吃瓜讨论得激烈。
她靠在墙上,听到她们说闻镜死了。
“真死了?”
“两个仙人和沐阳真人一起杀的,众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可是没有尸体啊,我怀疑……”
“不可能的。虽然找不到,可长老们都很自信,决定明日一早天亮,再去寻他的尸首。”
“我们怎么办?”
“……”
姜糖觉得身体很冷,她们没说容景的去向。
可是闻镜死了,容景是他的手下,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胸口好像有针扎入,她强忍着心口涌出的痛意,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去。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打破广隐罩之后,热度渐渐褪去,冷风一阵阵吹来,她来不及换上冬衣,被吹得面色发白。
跑得愈来愈快,她一把扯下腰际的星罗铃,一边摇动,一边等他的动静。
漫山遍野的尸首,血腥气浓重,随着冷风拂来,令人胃部翻滚。
她一边呼唤容景的名字,一边翻开血淋淋的尸体。
强烈的悲伤覆盖了巨大的恐惧。
她虽然很害怕,很想吐,可更让她害怕的是,容景的死亡。
黑黢黢的森林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她忍住泪意,拼命找,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等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星罗铃终于有了动静,微微发光。
每个方向都走了一遍,只有右方,星罗铃的光芒才会亮起。
她缓缓往右走,走到它发光最亮的地方。
一个熟悉的背影倒在地面上。
她“嗷”地一声扑过去,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容景死了,她抱着他,发现他的身体很冷,觉得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死掉了。
明明两人才刚在一起。
还有好多事情都没做。
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姜糖,兀自低头,没瞧见半空中升起一个屏幕。
系统默然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你哭丧呢?”
继而朝她白了一眼:“宿主没死。”
第五十六章 等他苏醒
闻镜飞速往下坠入, 失去意识之前,样貌顷刻间变作了容景的样子。
当时系统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两门派的长老弟子寻不着闻镜尸首的原因。
他是死了一次。
可是他又活着。
受到的致命伤愈重,所需的修复时间愈长。
若是以前,不过几个时辰便能恢复如初,可这次不同,可能要比以往更久。
系统想,昏迷不醒,反倒对他有利。
否则按照他那怼天怼地的性格,根本不愿意伪装成尸首, 躲避众人灵识的搜罗。
恐怕非得干个你死我活, 死去活来千遍万遍都不罢休。
这次,运气还算不错。
只是, 若是被长老们发现一个无关人士躺在这里,他的真实身份迟早会暴露。
他们得尽快离开。
一系列的思考后, 系统现身, 嫌弃地制止了姜糖的哭泣。
“他没死。”
听到系统的话, 姜糖脸上的泪水欲落不落,卡在眼角,配合懵逼的表情,颇有些喜感。
她打了个哭嗝, 擦掉最后一滴泪:“……真的吗?”
“真的真的,”系统不是容景,不存在怜香惜玉的心思, 甚至连哄人安慰都懒得来做,很没有耐心地催促道,“明日他们就要下山来寻人了, 快点,天亮之前,我们要把他搬上去。”
姜糖连喜极而泣的心情都没来得及表达,就被系统赶着去背人。
容景的身躯挺拔颀长,比姜糖高了一个半头,薄薄的肌肉下是坚韧的力量,体重自然不轻。
姜糖勉强背着他,甚至没将人彻底背起,憋红了一张小脸,往前一寸寸挪动,额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后面还跟了个加油打气的系统,一声一声呐喊:“加油!加油!坚持就是胜利!”
莫名的,让她产生了一种八百米,不对,是几千米长跑的错觉。
怎么这么重,上次他压下来都没让她感觉到这种窒息的重量。
姜糖累得停下来,歇息了一会了,嘴里连声喊:“不行了不行了。”
系统马不停蹄地赶人:“快快快,歇什么歇,才走了不到一里路,路还长着呢。”
望了望没有尽头的极寒门,姜糖心态崩了,忍不住怼道:“你嘴巴一张,说得挺简单,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
“你速度太慢了,要是宿主,都能来回几十趟了。”
姜糖努力地挪,努力怼:“你都说是容景了,我又不是他。”
“那你继续加油。”系统给她喊口号,大抵觉得方才太打击人了,马上转变了态度,闭着眼睛夸,“你太厉害了,半刻钟都走了十丈地。”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嘲讽。
姜糖忍了忍,万分艰难地继续背。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为了防止撞见其他人,她还专门往小路上绕,山间小路旁的荆棘刮破了她的衣裙,刮得鲜血淋漓。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高高扎起的马尾垂在前面,随着微风一阵一阵抚过她的脖颈。
顺着手臂流下的鲜血,落到暗红色的太阳子手串,将一颗颗的珠子染得鲜红。
他受了很重的伤,她那点伤不算什么。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她的注意力全在他微弱的呼吸声上。
有一声没一声的呼吸,让她的心跟着一起颤抖。
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却落到了这种艰难的境地。
她抿紧了唇,问系统:“山下发生了什么?”
系统挑了几个不是很关键的信息回答,答得敷衍:“哦,就是沐阳真人请了两位仙人相助,容景打不过,受了重伤。”
“他会没事吧?”姜糖往后瞥了一眼,看到他分外安静的脸庞,心里浮现一丝心疼。
“没事没事。”
系统心道,没事才见了鬼,他是真的死了一次。
姜糖信了它的鬼话,不再多想,一鼓作气把他背到了厢房。
将他安置到塌上后,她的手臂酸疼,累得气喘吁吁,身体随之一倒,睡在他的身侧。
陷入睡梦前,她想,希望醒来后,能看到他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珠,朝她笑得灿烂。
结果,连续三天三夜,他陷入昏迷,没有半点苏醒的征兆。
这三天,姜糖趴在床边,和他絮絮叨叨说话。
“你知道吗?长老们遣散了闻镜的后宫,把大部分女人都赶走了,剩下的那些怎么赶都赶不走,似乎还惦记着雪灵丹。”
“天气又变成了原来的气候,外面正在下大雪,冰天雪地非常寒冷。”
“再过段时间就要新年了,你说过忘尘节那天,要带我去梵兆巨树下许愿。”
他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未向以前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作出回应。
姜糖低落地垂着脑袋,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怕气候变冷,他昏迷时体质变差承受不住,从衣柜里寻了五床被褥叠在他的身上。
系统现身时,看到宿主差点给被子淹没,捶胸顿足道:“你想是热死宿主,然后红杏出墙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姜糖不快地瞥了它一眼,“我是担心他冷。”
“大可不必。”系统摇头道,“好歹是大乘镜,没那么柔弱。”
姜糖给他减了两床,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肯减少。
“还是太多了,我觉得他不盖被子都行。”系统虚拟的大手一挥,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再减。一个修仙的人盖什么被子。”
姜糖发现容景昏迷后,系统似乎愈来愈跳了。
没有压制它的人,都想踩在她的头顶上蹦跶。
姜糖懒得和它吵架,忍气吞声道:“盖总比不盖要好。”
她怜爱地瞅了一眼容景发白的脸,再看看外头下着瓢泼大雪,心里想,他肯定很冷。
有一种冷,叫做姜糖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