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脚尖顿在半空,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还在坚持着飞,瞧着远远变作一个点,才转而往下坠。
原来力气这么大吗?
她默默收回了脚,感觉自己变成了个大力士,浑身上下都是力量。
她满脸喜悦,翻了翻手掌,踢了踢脚,按捺不住地想要当场测试一下力量有多大。
要是容景在这里就好了,前几日背他累个半死,这会儿估计一只手就能抬起他。
脑补了下画面,姜糖喜滋滋地笑出声。
闻镜瞅了她一眼:“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姜糖摆正了张小脸,眸光微闪。
刚才她帮了他一把,如果是穿越到女频小说里,她有攻略系统的话,此刻应该加了不少好感值吧?
她轻咳了一声,走到他身边,装作闲聊般地问:“闻正初一直在欺负你吗?”
闻镜嗯了一声:“从我进极寒门之日起,便是如此。”
她同情地瞧了他一眼,暗戳戳问:“你进来后就没朋友帮你吗?”
“没有。”闻镜简单答复。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姜糖噎了一下,也有些急了,顾不得那么多,索性大方问出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容景的人?”
容景曾说以前救过闻镜。
但并未谈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相识。
她紧张地提起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半空中,等他回答。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灼热的目光中,他顿了下,面不改色回道:“不认识。”
第五十八章 保护
姜糖失望地低头。
原来闻镜还不认识容景。
如果不是现在, 莫非,一百年后将闻镜从霜潭里救出来, 他们才相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两眼一黑。
修士寿命有限,到了一定岁数,没有迈上上一个境界,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和凡人之躯一样。
她还不清楚这幅身体是个什么修为。
若是等不及一百年后便死了,或许再也见不到容景。
这种未知的恐慌, 缓慢地从心底各处扩散, 狠狠地攫住了她。
姜糖陷入神思中时,系统朝闻镜飞过去, 喊了一声“宿主”。
黑豆眼珠里充满了对未来的雄心壮志。
第一次秘境失败,只要宿主还在, 第二次一定能收获大丰!
它豪情万丈地准备重回宿主脑海, 飞近了一步, 却不料闻镜先是往姜糖看了一眼,发现她没看到后松了一口气,面朝系统,冷酷无情。
“离我远点。”
系统:“???”
宿主让它滚。
它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顿时泪流满面地哭诉:“别忘了我们的大计。。”
闻镜嫌弃地蹙了下眉,以心音反问:“你趁我昏迷都做了什么?”
系统理直气壮:“长老要赶我们走,我迫不得已才开启秘境。”
“这秘境是你设计的?”
他低头看了下, 身躯瘦小,衣衫破旧,顿时遏制不住强烈的厌恶感, 冷冰冰开口:“把我变成这鬼样子。”
系统无语,你说的鬼样子,不就是你自己。
它不敢怼他,讨好地笑:“您别担心,虽然是小时候的模样,但我没把您的修为给抹除,还是原来的大乘镜。”
大致明白它的计划,闻镜了然道:“你想让我再重演一遍过去,回收前一次幸存修士的恶意?”
系统点头如捣蒜:“是的,宿主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拍马屁的话只说了一半,闻镜打断:“不行。”
系统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让您再一次经历那些事,您现在修为依旧无人能敌,可直接灭门。”
“无趣。”闻镜目光阴郁,“我已经做过一回,便不会再做第二回 。”
系统急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那我花了二十万恶意值,岂不是白白浪费。”
“这是你干的好事。与我无关。”闻镜满不在乎地拂了下袖子,那里有一处被姜糖撕下的大缺口。
“……”
系统欲哭无泪,像它这样一个劳心劳力又兢兢业业的AI,却摊上一个毫无事业心,任性妄为的宿主。
如果是其他系统,还有制约宿主的能力,而它却像在给他打苦力,白干活,还没工资的那种。
令人心酸。
要是回到星球,它一定要严防死守,把这些见不得人的卑微事死死藏住。
否则,实在是太丢人了。
闻镜随手一挥,挥退了它:“以后你跟着她。”
“……哦”系统保持微笑,失魂落魄地跑回了姜糖的身边。
姜糖发髻上扎着的一根嵌珠流步摇,垂下的流苏随风摇摆,闻镜盯着她发髻,心底飘过隐秘的念头。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他既已变回闻镜,就希望他能以真实身份接近她。
此次良机,他必须让她接受他,不再恐惧闻镜,不再示自己为洪水猛兽。
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然后,等她卸下所有防备,再找个机会告诉她真相。
闻镜眸底流动些许暗色,抬头时,已是悄悄隐藏住了内心的想法。
系统连滚带爬回来,姜糖仍在思考以后的打算,都不曾发现它有离开过。
婢女离开前说了一句话,师尊带她修炼……
若是以后跟着这位师尊努力提升修为,还用担心寿命吗!
她的眼珠亮得惊人,仿若掺了点星星点点的光。
闻镜走到她身边,不露声色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姜糖掩饰住,摇头道,“我只是以为你会认识容景。”
“他是什么身份?”闻镜故作不解,“竟让你觉得我该认识他?”
演技高超。
系统躲在姜糖身份,感叹了一句。
闻镜飞快地瞥了一眼系统,继续望向姜糖,似在等她回答。
姜糖呐呐道:“跟你一样的同龄人,该都是相识吧。”
“你问错人了。”闻镜继续装,“我很少与人交际,别说是名字,长什么样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不善交际孤僻的性格,倒是和回放里,显示出来的一模一样。
但从第一次见面看到的神态表情看,他又和回放里呈现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看上去不好相处,更接近那个成年时的凶狠。
既然打探不出容景的信息,姜糖已经没了接近他的理由,左右张望,打算离开。
见她的反应,他眸光一闪,又改口道:“不过,你帮了我一次,我也会帮你留意此人。”
顿了下,姜糖未料到他会说出这一句话,缓慢地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打量他的表情。
他眸似点漆,清晨温暖干净的第一道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由内而外透出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仿佛不管提出什么样无理的要求,他都会好脾气地答应。
姜糖愣了下,重复了一句道:“你会帮我?”
“嗯。”闻镜一字一句,清晰道,“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
他斜着脑袋,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道出,好似没觉察其中的温柔意味。
像是被震动,姜糖钉在原地,许久不动弹。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凝在他的脸上。
闻镜这样凶恶的人,做出过诸多取人性命的残酷事,他是沉在深渊里,不被任何光照进的黑暗。
小的时候,却有这个年龄该有的鲜活,说出诚恳真挚的语句。
极大的反差感,让她恍如做梦。
半晌,姜糖不知该如何回应一个小少年真善美的珍重对待,干巴巴地回了句:“好、好的。”
眼底映着的人,回了个让比春风更温暖和煦的笑容。
姜糖的好感值,不由得缓慢上涨。
一旁的系统心道,宿主这手段可以啊,早知道不给他绑定恶意系统,来个攻略系统,多妙。
那攻略值不得刷刷刷上涨。
还用得着费心费力回收恶意吗?
系统正在犹豫要不要改行,身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安静下来。
微风穿过空隙,裙摆泛起了如水面的波纹。
与此同时,啪嗒啪嗒极重的脚步声传来,显得分外大声。
闻正初的娘亲郭锦云,从两个小弟口里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一脚踹到了天上,坠地后屁股摔成了两瓣,当着一堆极寒门弟子面,哭爹喊娘地抬到了医修那里。
蓝衣弟子们围在医修的殿内,叽叽喳喳地讨论,偶有几个嘲笑声从人群中溢出。
她又急又气,隐约掺着窘迫丢脸的小心思,左右望了望,一把揪住两个小弟的衣领,揪到了不让人看到的角落里,怒气冲冲问:“谁干的!?”
两个小弟脸色发白,朝对方瞳孔里看到了害怕的情绪。
年纪稍大的小孩结结巴巴地回:“是、是闻镜干的。”
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谷惜糖是不好惹的,她爹可是师尊谷川隐,门主都要对他们毕恭毕敬。
两小孩撒了谎,眼珠骨碌碌地转,待郭锦云松了手,一阵疾风似的往外奔去,很快没了踪影。
郭锦云深吸一口气,眼前浮现闻镜的身影,恨意逐渐在心底积聚。
正初本是闻星剑唯一的儿子,却不料,莫名其妙来了一个野种说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
而闻星剑,竟真当认了此人。
郭锦云一向对闻镜不对付。
她叫了两个亲信跟着,气势汹汹地去找人。
那个小野种,她拳头攥得死紧,咯咯发出骨头摩擦的声响,她一定要把儿子的痛,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亲信们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低着头快速掠过重重楼宇。
待见到了那个小野种,郭锦云眼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快步走上前,一巴掌就要甩到他稚嫩的脸上。
一个小姑娘突然跳出来,才刚到她腰际的人,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力气犹如千斤重,竟让她挣脱不出。
郭锦云淬了毒的目光移向她:“哪来的……”
剩下的骂声滞住,吞进了肚子里。
姜糖圆溜溜的杏眼微微眯起,小手用了力,郭锦云呼痛出声:“疼疼疼,停下。”
姜糖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道:“上来就打人,你以为自己是谁,想打就打。”
不论是名义,或是事实,闻镜都是闻星剑的儿子。
他性子温顺,受了欺负咬牙吞进喉咙里,可真要摆到明面上,郭锦云是不占理的,一个合体境修士,欺负弱小,被人发现足以受到众人耻笑。
郭锦云却没半点自知之明,咬牙道:“今日我非要教训这个小野种,谷姑娘,劝你莫管闲事。”
语气之凶狠,令人汗毛倒竖。
闻镜勾了下唇,伸出右手,扯了下姜糖的袖口,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道:“我打不过她。”
音色稚嫩,放得很轻,听了就让人心里一紧。
姜糖觉得他真是个小可怜,从小受欺辱不说,后来还被人狠毒对待。
一种同情从心底升起,她下意识拦住郭锦云,见义勇为道:“犯了错自有议事殿的人来处理,你算什么东西?”
姜糖很少放狠话,经验不足,气势上有所欠缺,可光是她尊贵的身份,就足够压制住郭锦云了。
郭锦云往议事殿的方向一指,丝毫不惧道:“那便去议事殿评评理,到时候让执事来处理这个小野种,谷姑娘,你可别哭鼻子。”
“去就去。”
说完,姜糖拉着闻镜的手,往那边走去。
他的眼眸垂下,笑容愈发加深。
两人的争执,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极寒门。
谷川隐赶来时,周围弟子瞬间让出一条路,齐刷刷地喊了声“师尊。”
伴随着这道称呼,姜糖的声音更高,传得很广,甚至到了议事殿外。
谷川隐听到向来嚣张跋扈,瞧不起任何人的女儿,像护小鸡仔那样护着闻镜,拔高声音道:“你说什么鬼话,闻正初是我踹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第五十九章 演技高超
一身嫩柳色的少女高高扬起脸, 乌圆的眸子瞪视郭锦云,她怒喊出声后, 整张脸皱成一团,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浑身上下竖起刺,凶巴巴的样子像一只面对敌人的刺猬。
谷川隐一进门,看到这幅场景,心顿时一软。
他的乖女儿就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转了转视线,紧接着,他看到姜糖维护的人,站在她的身边, 目光沉黑, 低垂着头,极其漂亮的一张脸上, 满是委屈,一只瓷白细腻的手还抓着姜糖的袖子不放。
目光在那袖子上停留了下, 谷川隐微微蹙眉, 环视了一圈后, 缓缓出声:“这是怎么回事?”
郭锦云先行朝师尊行了个礼,脸上表情不好看,又急又怒道:“我儿被人踹伤,如今还躺在医馆里。师尊, 您来的正好,请您评评理。”
谷川隐锐利的黑眸落到她的脸上。
她心一颤,继续补充:“在场的两小孩都说是闻镜踢的, 而谷姑娘却无理取闹,非说是自己干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姜糖脑壳疼,本是为闻镜出头, 反而被人泼脏水给闻镜,这些人捏柿子,怎么都朝软的捏。
被比喻为软柿子的某人,一派闲适地看戏,像是与他无关。
姜糖瞅了他一眼,眼底满是担忧。
敛目低眉,他没让人发现外露的情绪。
谷川隐转向二人,威严的表情一松,高大的男子看着两个小辈,近乎和蔼地问:“是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