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盖被子好,我还觉得不盖好一点。”
见系统和她扛上了,姜糖忍无可忍,翻旧账,质问道:“你说他没事,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那可是仙人群殴。”系统顿了下,拼命搪塞,“再厉害的人,也要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啊。”
“不是骗我的吧。”姜糖对它的信任,已然所剩无几。
“我骗你做什么,等着就是了。”尽管系统不是很确定,但说出的话,信誓旦旦,相当能糊弄人。
姜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这段时间,长老们翻遍了整座山脉,都未寻到闻镜,倒是在山下的某个坑里,发现流月剑竖直插在地上。
那把专属于闻镜,常常佩戴的流月剑,像是普通的长剑,灰扑扑地被一个弟子捡到。
往上上报,最后它被扔进了铸剑炉,化作了赤红的铁浆。
又听闻,长老们清理掉了闻镜存在过的痕迹。
重新挖出霜潭。
摧毁天鹤殿。
甚至连他在清心殿安排的膳房和那口井都没放过。
极寒门关于闻镜的一切,渐渐湮灭,仿佛他从未在此出现过,从未被称为尊主。
姜糖虽然很同情闻镜,从一开始被极寒门的人针对,到最后都未彻底报仇,可她更关心的是容景。
这些事,听过便从脑海里拂去了。
第十日。
容景依然沉睡,大批的弟子涌进别院,为首的秦修扶着额头,无情地下了驱赶令。
“长老们已商议过,闻镜已死,你们早日自寻归处,尽快离去。”
姜糖迟疑出声:“尽快是多久?”
她对极寒门没什么感情,要搬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两日内。”
姜糖准备收拾行李的脚步一顿,回头不可置信:“才两日?我们都没找好落脚之地。”
“这是长老的命令。”秦修态度坚决,没有半分的商量余地,“请尽快离去,否则,届时我们将会采取强制措施。”
话毕,他甩了甩袖子,转身径直离开。
身后的弟子,如潮水般褪去,一齐涌出了院子。
别院重新恢复安静。
姜糖思索着,对系统道:“我们得走了。”
系统神色严肃,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糖望了望屋子里的人,自言自语道:“完了,我又要搬行李,还要背容景,没有三头六臂这怎么做得到。”
根据她在现代为数不多的搬家经验看,有些东西必须要舍弃。
当然,容景是不能丢的。
她翻箱倒柜,开始整理收拾最不能丢的东西。
比如说他送的雾柔梳,南瓜胭脂盒等等小东西。
整理了半天,突然想到,这可是修真界啊,她在想什么呢,不是有储物袋吗。
姜糖锤了锤自己脑袋,把分成两类的东西放置在地上。
伸出爪子,往容景胸口摸了摸,掏出一只月白色的软袋,将地上的东西都放进去后,她盯着储物袋想,要是能把容景也放进去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把奇怪的想法晃出脑袋。
忙碌的半天里,系统陷入冗长的沉默,黑眼珠子盯着窗子外发呆。
它在想,不能离开极寒门。
宿主的恶意值才五十万,他必须收集齐所有人的恶意。
这是他们共同的目的。
关键时刻,它需要代替宿主,作出重要的抉择。
系统背对姜糖,挣扎了半天,最后悄悄地按下了秘境的扩展键。
扩展键意味着新的秘境,即将开启。
天色渐晚,薄彩的霞光在蓝灰色的天际铺展开。
姜糖终于整理完毕,伸了伸懒腰,迎着霞光坐在门槛上。
望了望树下的花圃,这是她悉心照顾的鲜花,却没办法带走。
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思索着接下来该去哪里。
修真界外,唯一去过的地方只有飞灯夜市。
容景的储物袋里,装着许多灵石,她决定先去客栈住个几日,等他苏醒,两人再商量去处。
届时天南地北,海阔天空,诺大的修真界,他们可尽情游逛。
美滋滋地计划未来,脸上突然传来一丝凉意。
她从幻想中回过神,仰头看,天空下起了小雪,渐渐变成鹅毛大雪。
看到这些雪,她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托着下巴的手松开,接住了一片雪花。
红色的雪。
像极了天气大变时的前景,似乎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预告。
天色已晚,她本来打算过个两日才离去。
现在看来,明天一早就该走了。
上次红雪下了很长时间,等雪融化了,气候才开始慢慢变热。
明早走的话,兴许还来得及。
姜糖洗漱完,躺到容景的塌上,抚了抚他的右脸颊,朝他道了声:“晚安。”
她终于要离开极寒门,并且计划好了两人的未来。
如果明天,他能醒来,就更好了。
第五十七章 回到过去
窗子紧闭, 屋内陈设简单,茶桌中心的铜香薰, 屡屡白烟缭绕,像轻纱一样旋转往上浮。
门微微开了条缝,挤进来两个看上去才十五六的婢女,匆匆小跑进屋里,携带着一股冰冷的微风,拂过垂地金丝纱帐。
屋里暖绒,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相差极大。
一个小女孩从塌上缓缓坐起身,睡眼惺忪, 一头长发披在身后, 水润的眼眸适应不了明亮的光线,半眯着好一会儿, 才往身边看过去,口中冒出一个词:“容景……”
空的。
她呆呆地眨了下眼, 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只瓷白的左手在塌上摸了许久, 也没摸到昨夜老老实实睡在身侧的人。
容景不见了?
怎么回事?
她转动了下眼珠,两个陌生的女子扶着纱帐,开了个小口,对她笑着说:“姑娘醒了。”
若灵和清墨对视了一眼, 动作熟练地开始为她穿衣洗漱。
姜糖像个木偶,任由她们摆弄,期间, 不动声色开始打量屋内的摆设,以及两个婢女的穿着。
依旧是古代。
难道她又莫名其妙穿越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姜糖的心里一抽, 岂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容景。
她左右张望,一堆的绝望涌上来,却没办法跟人诉说,憋到了收拾结束,挥退了婢女,装作镇定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依言退下。
临走前,清墨温言提醒道:“姑娘,师尊正在等您,每日清晨的修炼别忘了。”
姜糖敷衍地点了点头。
待关上房门,她托腮坐在茶椅上,表情平如镜面,脑中纷乱纠杂。
昨夜她计划今日清晨带着容景去客栈。
这下好了,不仅人没了,又穿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与容景相处的画面,他的一颦一笑快速闪回,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绪,让她无法冷静,来琢磨目前的处境。
“喂,别想了。”系统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半遮半掩道,“你若想见容景,就去找闻镜。”
“他不是死了吗?”姜糖见到系统,愣了下,随即惊喜地抬眼,“你也跟着穿过来了。”
系统:“什么穿?这里是四百年前的极寒门,闻镜还没死。”
它说的是真话,也可以说是假话。
新秘境并没有穿越时空的功能,但却能重塑过去。
构造一个虚空的幻境,重演四百年前的剧情。
现实里还活着的人,灵魂传导进秘境。
每个人都有对应的身体,宿主目前应该传导进了小时候的身体。
那些不对应的人,没有参与到这段过去的人,并未传进秘境。
姜糖比较特殊,它给她额外安排了一个非关键人物的身份。
它只说了一半,其余便不肯告诉她。
姜糖的眼眸亮了亮:“这时候的闻镜已经认识容景了?”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系统只想快点回到宿主身边,朝她撒了个谎。
它很不负责地想,至于事实的真相,他愿不愿意说,是他的事。
说时迟那时快,姜糖提着纤长的裙摆,一溜烟地往外头跑去,翠柳色的衣角,像是一枝鲜嫩的树芽,轻飘飘地划过门栏,转而消失在院墙的转弯处。
她像个迷途小鹿,横冲直撞又生机勃勃。
年纪才十岁初头的样子,腿短却十分有力,奔跑了将近几公里都不嫌累。
刚至黎明,极寒门内无人影,清寂的灰蓝色笼罩着万物。
她跑了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个问话的人,索性胡乱地找,一面寻,一面想,这个小身体的体力真不错,这么久都不觉得累,应该是个有修为的。
半个时辰后。
她停了下来,远远看到前方一个半蹲在地上的身影,有些怔楞。
闻镜背对着她,泼墨般浓黑的一片衣角流淌至脊背,黑色绑带扎起的马尾高高束起,迎着微风飞扬。
苍苍茫茫的天穹下,他微微侧着的脸,渡上了一层灰蓝色光。
这个场面很熟悉。
记忆一闪,姜糖蓦地记起来了,正是他受到闻正初欺压的一段剧情。
此刻,他正在给小鸟包扎。
姜糖悄悄地走近,以为会是曾经见过的场面。
实际上,闻镜方才苏醒过来,手心握着一只鸟。
他当然记得这件事,眸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笑。
不像小时候那样善良,反而握紧了手里的软肉。突然的变化,以及强烈的挤压感,使那只鸟惊恐挣扎。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耳朵轻动,倏然转身回望,满面煞气,由内而外透露出汹涌的阴冷气息。
他以为看到的会是闻正初,结果却是闻星剑师尊的女儿——谷惜糖。
一身的嫩柳衣裳,满脸天真烂漫,被保护得很好的模样。
她睁大了一双清澈的瞳孔,看着他,许久都未说话。
闻镜对她没什么印象,此刻见了,略觉得不对劲。
奇异的熟悉感飘过他的心口,他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像要看穿她整个人。
姜糖被盯得头皮发麻,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口。
这时候他还没变成大魔王,可他是闻镜,光是这个名字,就令她不敢随意说话。
两人就这么对视。
谁也没认出谁来。
系统心好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想了半天,觉得不关它的事,从善如流地开始装死。
闻镜沉默了一会儿,敛了敛眸,移开视线,随意将小鸟丢在地上,转身就要离去。
与她擦肩而过。
这剧情不对啊……
他不是该给小鸟包扎吗?
姜糖惊呆了,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子,随之而来一声“撕拉”打破了岑寂。
黑色的一片袖口,被她扯下来,捏在自己的手上。
姜糖:“……”
闻镜眸底淡然如静止的潭面,泛起了点点涟漪,逐渐扩散,并有往水波滔天的趋势发展。
他抬起手,仔细看了袖子的惨状,冷冷地呵了一声。
罪魁祸首的某人,欲盖弥彰地把手藏在背后。
她暗想对策。
他往前踏出一步,神色不虞,冰冷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压下来。
姜糖往后退了一步,发觉如今的闻镜,和系统回放里的他不大一样,那种清澈干净的气息去哪里了?
她本来想借机接近闻镜,探出容景的去向。
这下子得罪了人,还如何是好。
姜糖弥补般地把手往前一伸,闭上眼,硬着头皮道:“给你。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道完歉后,对方安静了半晌。
没有任何动静,姜糖难忍好奇心,睁开一只眼,看到闻镜一双黑沉沉的眼珠,直勾勾地盯她。
盛了点细细碎碎的光,她看不大懂,像是……
像是在陌生之地看到重要的熟人,生出的惊喜之色。
姜糖以为看错了,眨了下眼,继续望过去,却见他收敛了表情,唇角好心情地勾了起来。
她说话的语气,他认出来了。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她,微笑愈发扩大。
这人,可真是奇怪。
她有些恍惚,手仍旧直直地伸出。
他垂眸,接住了那片衣角,笑容满脸地回应:“不是大事。”
姜糖收回手,暗想,方才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会儿变得这样快,果然大魔王从小变幻无常。
他还欲说话。
骤然间,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冒了出来,传到两人耳际。
“好啊,小野种居然还懂攀龙附凤。”
闻言,他们各自转身。
一个十二三岁的绿衣少年站定,满是嘲讽地打量闻镜:“小小年纪野心还挺大,怎么还计划着以后爬上谷姑娘的床了?”
闻正初口里满是污言碎语,听得姜糖直皱眉头。
她早就对这个仗势欺人的闻正初充满了恶感,年纪轻轻的,污蔑欺压人的本事倒不小。
更何况,这事还带上了她。
一旁的闻镜,稚嫩的脸上满是平静,眸中却掠过一凶恶的戾气,看着闻正初,像在看一个死人。
闻正初被他盯得脊背一凉,觉得眼前的人,和前几日见过那副安静柔顺的样子大为不同,浑身是刺,简直像是两个人。
他抚了抚手背上竖起的寒毛,身后两个小弟还跟着他,只好硬撑着面子,大放厥词:“我今日就要……”
威胁人的话未完,闻镜和姜糖身躯一动。
姜糖离得近些,最先动作,直接一脚踹飞了闻正初,打断了他接下来虚张声势的话。
一个抛物线划过天空。
擦过树顶的枝叶,飞过了屋顶的翼角,不停往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