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他已经睡着,池木才蹑手蹑脚地下床,披上他掉落在地上的外套,到客厅翻出药物吞服。
她一定要遵循医嘱。
她要快点好起来。
她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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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池木留在她实习的公司,成为正式员工。
许是上班的日子太过无聊与平淡,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时间也变得没有意义。
所以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时间流逝得飞快。
她终于在五个月后迎来正式入职的第一个小长假——国庆节。
夏则言早就帮她安排好了飞往港城的航班。
他还在海城出差,海城离港城并不远,所以两人约定在港城见面。
冗长的会议结束,夏则言从分公司的会议室出来,特助跟在他身后汇报行程。
夏则言只是点点头,问:“去港城的机票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在两小时后起飞,您现在去机场正好合适。”
他垂眸准备给池木打电话,不出意外的话池木现在应该正好落地港城,也不知道他安排的司机接到她了没有。
与此同时,手机突然冒出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凭借经验判断,这一个来电显示是经过技术处理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徒然冒出,夏则言背后罕见地渗出冷意。
他最后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经变声器处理的声音,沙哑冷漠,又带着薄凉的讥讽,“不愧是小夏总看上的女人,还真是人间尤物啊。”
第24章 那些年(21)【回忆结……
为了争取时间, 夏则言没有搭乘那趟航班,而是就近调了一部直升飞机,直接飞往港城夏家的第五府邸。
夏家曾想过移居港城, 在港城也留有庄园,并不比津城的老宅逊色。
飞机在第五府邸的草坪缓缓降落,男人从里面出来,原本淡漠的神色已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眉眼蒙着一片阴鸷, 冷冽的眼神在恭候的人群中剜过。
最后默不作声地走进府邸里。
“小夏总。”见他进门, 管家上前迎了一步。
夏则言是极少显山露水的, 可此时此刻谁都能察觉他身上无法抑制的怒意。
想必是处于盛怒的状态。
“查到李海的消息没有?”李海也就是他安排接送池木的司机兼保镖。
管家有些顶不住他的盛怒, “还没有。”
他凉凉地讥讽,“你们的办事效率与年薪倒是成反比。”
就在这时, 陌生的电话号码再一次浮现在他的手机屏幕,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接通。
“小夏总到港城了?”虽然是疑问句, 确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想必对方早就掌握他的动向,“是。”
“很好, 我现在过去第五府邸,约半个小时,还劳请小夏总尽待客之道, ”对面的声音依旧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放心,你女人好得很。”
夏则言微眯着眼,紧绷着下颌线, “可以。”
一般的绑匪都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身份,极少这样大张旗鼓地亲自上门,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奈他何。
夏则言转动手中的手机, 也猜出了一二。
神色愈发的凝重。
……
半小时后。
一辆嚣张的黑色玛莎拉蒂径直开进第五府邸,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夏则言抬眸看向走来的人。
那人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
夏则言冷冷地笑,“萧祁生。”
“没想到小夏总对我如此印象深刻,真是萧某人的荣幸,”萧祁生友好地朝他伸出手,“你大放心,我只劫财不谋命。”
“是不是当年判死的是你两个手下,所以才让你产生我对付不了你的错觉?”
十几年前,夏栀也曾遭遇过一次绑架案,夏家不惜动用司法系统的人脉将绑匪赶尽杀绝,两个主谋最后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但那次绑架案过于诡异,夏世良也在私下进行调查,最后的线索指向港城的黑色地带龙头——萧祁生。
无奈却没有直接证据。
萧祁生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庭审现场的观众席,脸上满是轻蔑的冷笑。
“自然不是,我没蠢到羊入虎口去津城绑架夏家的千金,”萧祁生自顾点了一根烟,“不过说起来我还要感激夏家替我铲除了两个试图谋反的祸害,当时我也不过是借刀杀人。”
原来当时的绑架案并不是他一手策划的,难怪一直找不到有关的证据。
夏则言没有耐心和他周旋,“你究竟想怎样?”
“听闻小夏总上次与万宁的斗争中净赚400亿人民币,我就要个零头也不算过分吧,”萧祁生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雾,“现金,八亿港币,还有你不会向港城的警方立案。当然我也会给你对等的承诺,保准你女人不损一根毫发回来,还有我的势力从此不会再动夏家人。”
夏则言依旧保持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萧祁生将烟灰抖落在茶桌上的烟灰缸里,“道上混,我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再者,我只是图财,当然,小夏总如果不同意,那就另说了。”
他似是有些惋惜,“小夏总的女人长得是真的美。”
“我答应,”夏则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但如果她有半点损失……”
“我懂,我也惜命,”萧祁生淡淡地笑着,像是在规劝,“小夏总,以你的身份,还是不要留有软肋为好。”
为表诚意,夏则言让管家迅速筹集五千万港币现金,“一时很难筹集八亿港币的现金,当然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这些就作为定金,尾款我会尽快解决。”
“可以,”萧祁生扫了一眼地上装满现金的箱子,“小夏总果然是性情中人,那我先告辞,等小夏总筹集完尾款再过来取。你女人我也会照顾妥当的。”
两天后,夏则言补上尾款,萧祁生信守承诺,让人将池木送回了第五府邸。
她又瘦了,柔弱得让夏则言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夏则言将她拉入怀中,“木木,对不起。”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这声道歉就显得轻薄。
萧祁生叼着烟站在一侧冷嘲热讽,“真是感人至深。”
夏则言置若罔闻,仔细打量他怀中的池木,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挑眉看向萧祁生,“我同样给你一个忠告,拿着钱隐姓埋名,远走高飞,这笔钱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说完,他也吝啬于再给予他任何的眼神,扶着池木回到府邸中。
……
很快夏则言就察觉到池木的异常。
她整个人呈现一种呆滞的状态,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中放空,与她搭话也是过了很久才回应。
夏则言罕见地生气,“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池木隔了几秒才摇摇头说:“他们没对我做什么。”
萧祁生这点信用还是有的,虽然不至于好吃好喝供着,但至少日常起居都照顾妥当。
夏则言联系了心理医生。
很快心理医生临危受命过来与池木交流,一个多小时后才从房间里出来,夏则言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
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池小姐是遭遇绑架后产生的应激反应,夏先生可以放心,池小姐自身就很坚强,只是需要些时间恢复……当然需要您多陪伴她,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
医生离开后,夏则言推门而入。
池木穿着白色的纱裙抱臂站在窗前,背影纤细,稀薄的月色隐约落在她身上,有种化不开的阴郁缭绕。
夏则言几步靠近,从背后抱住她,“木木。”
“则言,”池木一瞬不瞬地看着庄园的人工湖泊,水波粼粼,“我想回家了。”
“好,”夏则言哑声道,“我们回家。”
-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夏则言推迟所有需要出差的项目,尽可能把工作之余的时间都留给陪伴。
池木似乎有明显的好转,又似乎与往常不同。
但这种不同,又好像与绑架无关。
在面对他时,她日渐开朗,只是在某些瞬间,会感受到她消沉的低落,又稍纵即逝,宛如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绑架案,池木感觉自己又回答那种彻夜失眠的状态,就算有夏则言的存在,也难以心安。
她也越来越难以自控。
有时候夏则言不在时,她就躺在床上玩手机,莫名地突然疯狂用手机砸自己的额头,每天醒来都是浑浑噩噩的头痛欲裂,又不想让他有所察觉。
世间的一切场景都由彩色而逐渐黯淡。
用于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已经快要吃完了,池木约了陈安诺一起去医院拿药。
陈安诺牵着她。
她明明感觉池木前段时间有明显的好转,好像国庆过后,池木又回到以前的状态,甚者还要更糟。
医生自然也有所察觉,再三叮嘱池木要按时服药。
排队取药时,池木微垂着头,“安安,我是不是很糟糕。”
“不是,但是木木,你这样身边的人多会很难受的,”陈安诺安抚似地抚摸她,“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身边的人……也会很难受吗?”则言和她待在一起,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嗯啊,毕竟负面情绪很容易影响到周围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池木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从医院大门出来,池木一眼看到门前站立的男人,眉眼与自己的有几分相似,身影修长。
她不可置信地出声:“哥?你怎么……”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法国吗?
邢遇眸色不悦,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池木看向她身边的陈安诺。
“是安诺和我说的,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邢遇还是心软了,舍不得对她发脾气,“木木,我这次回来是准备接你到法国治疗的。”
-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
夏则言早早地结束一天的工作,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
里面承载着两枚雕工精致的钻戒。
这是他在美国和送给池木的那条项链一起拍下的,也是那位设计师同一系列的作品,独一无二。
本来是想在国庆的时候求婚的,不曾想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就一直搁置至今。
圣诞节于他们而言有不可比拟的重要性,或许今天更为合适。
夏则言准备提前下班离开。
就在这时,秘书敲了敲门,“小夏总。”
“请进。”
“有位姓邢的先生找您。”
夏则言一时没有联想到与之对应的人物,“有预约吗?”
“没有……”秘书迟疑片刻,“他只说了句他是池木池小姐的哥哥。”
夏则言骤然响起他和池木的一次对话。
【其实我也有一个哥哥。】
【他是家里对我最好的人了。】
于是他说:“请他进来。”
……
对上对面这位与池木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夏则言客气地朝他伸出手,“你好,邢先生。”
邢遇给人的第一感觉,儒雅温柔,连气质都与池木近似。
他握住夏则言的手,简单地自我介绍:“邢遇,池木的哥哥。”
夏则言和善地为他斟茶,“不知刑先生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邢遇给人的感觉虽然温和,态度却略显冷硬,开门见山,“木木是不是因为你遭遇过绑架?”
夏则言斟茶的手一顿,“抱歉,这件事情……”
“夏先生,”没有朝他发怒已是邢遇最大的修养,“你和木木不合适。”
知道他来意不善,夏则言也自知理亏,“邢先生何出此言?”
邢遇直截了当,“阶级不同。”
“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会娶她吗?”
夏则言没有任何迟疑,“当然。”
这倒是邢遇没有料到的,他浅浅地笑,“作为她的家人,我不希望木木继续和你在一起。”
夏则言语气不容置喙,“我们会在一起的。”
“夏先生,你觉得你是良配吗?”邢遇敛起笑容,寒意外泄,“你知不知道池木和你在一起后患有重度抑郁症?”
夏则言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是,作为她的男朋友,你对她一无所知,”邢遇从公文包中拿出池木的确诊文书,“在那次绑架案后,木木的病情又开始恶化,这次我来,就是想带她走的。”
夏则言一目十行地看完报告单。
姓名:池木。
性别:女。
年龄:23岁。
科室:普通精神科门诊。
……
最后落在了——
【或有自杀的想法或念头。】
似乎有种电击般的痛感贯穿四肢百骸,手部麻痹到颤动。
耳边响起邢遇凉凉的讽意,“你对木木患有重度抑郁症一无所知,我又怎么敢放心地把她交付给你。”
“无论你是否同意,这次我都坚定带她去法国,也希望你不要阻挠。”
“当然,我也不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