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萧思茹可是视施烟为眼中钉。
萧大夫人同萧思茹是亲母女,施烟待在那院里明里暗里被萧思茹排挤,萧大夫人也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女儿一句。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施烟便只喜欢粘着萧祁远。
那时年纪尚小,也无人说什闲话。
她午后小憩的习惯,一日醒来,身边没了人,便下床去寻人。也不知丫鬟小厮何处躲懒去了,施烟便这般畅通无阻走到书房跟前。
房门半敞,她轻声唤了句“二哥”却人应。
手抬高搭在门上,门缝渐渐儿大些,一道身影溜进去。
里头有人声,她便大着胆子往里走,可越往里走,越察觉这声响有些奇怪。
一道妍丽身影立在书案边,素手纤细磨墨,忽而衣衫剥落,露出窈窕身影。
而那男子不为所动,目光淡淡看着宣纸,落下字迹遒劲有力,仍由温柔暖香入怀。
“家主………”
误入房中的人双手捂住嘴,抑制脱口的叫声。慢慢蹲下来,躲在屏风后头。
那双手轻抚过棱角分明的脸庞,如水般滑过喉结脖颈,再渐漠入衣领。
猛然间,以一种肉眼都未瞧清速度,那具窈窕身影倒在书案上,脖颈落入一只大手。那手背青筋暴起,而白皙美艳的脸因少了空气而迅速冲红,“咳、咳、家主……家主饶命。”
屋内蕴起杀意,重物落地声,随即那温和斯文的男人薄唇轻吐出“滚”字,
忆起这些,施烟猛得心尖儿一颤,往后一缩,脸色转而再转,“二哥,您别这样瞧我,烟儿害怕……”
“二哥给你个名分,要与不要?”
跟前人眉眼含笑,往日暖絮笑意不达眼底,瞧着却是沉默凉薄。
落在施烟耳中,平白成了戏谑。
第14章 。
施烟瞳孔难掩惊诧,使了全力挣脱,落荒而逃。方冲出门槛,正好小厮送茶进来,两人撞得正早。
萧祁远任由怀里空去,等屋内人去又来,他依在圈椅中,失笑道,“到底是吓到她了。”
后头的梁旭脸色一凛,“家主,您这莫不是开玩笑吧。”
萧祁远眼皮微掀,目光瞧过来,“你瞧着也像是玩笑?”
……
“竟有这事儿!”
老嬷嬷刚说完,萧张氏猛得一拍桌子,被这事儿惊得站起。
“母亲,你这是怎了,”萧思如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忙抚摸肚子,不满嗔道,“您吓到女儿了。”
萧张氏如癔症般,神色怪异忽而释然,连女儿受惊吓也管不了,走到她跟前,严肃道,“我且问你,这两年瞧着那丫头可同萧祁远走得近?”
萧思茹更是奇怪看母亲,“母亲你说什么呢,那丫头不一直同二哥走得近吗?”
萧张氏紧问,“言行举止有何过界?”
萧思茹顺着母亲的话回想,猛地手握紧,母女俩对视一眼,萧思茹惊得忙去拽萧张氏的手,被自己心中想法吓了一跳,“……母亲,这是?”
施烟当初来萧府这时日,可是闹了好大的动静,明明自个儿才是二哥带血缘的妹妹,偏二哥要去宠那没由头的野丫头。
那时候心中自是厌恶这丫头,某日寻了个手镯落了借口,偏要咬住是她拿的,不过用鞭子打了她几下。
那真是个哭精,缩在二哥怀里,抽泣得一抽一抽。二哥第一次在家中发怒,那双温和的眼阴沉得要滴出水来。更是因为那施烟,自己第一次跪了家中祠堂。
“这是外头来祸害我萧家的妖精啊。”萧张氏攥紧了帕子,神色张皇,“这两年,祁远身子越发不好定是被她勾的。我就好奇,当初与沈家好端端的一桩婚事,怎就被她两三句话给哄没了,也害我儿至今还在赣州受苦。而现在祁远与宁家的婚事定又是她在旁边挑唆的吧。”
……
这两日,施烟一直躲在屋内,而恕寒院也如往常情景,施烟不找过去,那头也不主动派人来寻。
萧祁承来找施烟解闷儿时,正瞧见她坐在轩窗边上发呆。他凑过去,“哪位神仙把我烟儿姐姐的魂勾起了。”
一说完立马闪开,免遭一掌后又凑过去,“姐姐可是有心事,不若同我一起喝花酒去,兴许能少好些忧愁。”
“喝花酒?”一听这,施烟瞠目,不由得发大声,急得萧祁承来捂她嘴,压低声音,“小声点,小声点。”
施烟急急拍开萧祁承的手,狠狠蹬了他一眼,“那喝花酒是个什么地方,你才多大就去,若是叫二哥知道定要将你送回雍州。”
“那你还喝酒呢,”眼见要拉拢人去拢翠坊无效,萧祁远不死心又道,“居玉楼都是些酸文秀才,有什么好去的。诶,烟儿姐姐,我听说拢翠坊的那些姐姐个个美如画,艳如玉,你就不想去瞧瞧那些男的到底喜欢那些女人?”
别的男子喜欢什么人与自己何干,施烟忿忿想着,将这话在脑海转了转,面颊已是绯红。
“那你这小孩,那老鸨要你进去吗?!”施烟恼羞成怒,将这人推开,抵死不从这人。
萧祁承嘿嘿笑,“烟儿姐姐,我虽比你小半月,但如今我可比你高了,且那梁小将军十四岁已上阵杀敌,而我十四岁怎就不能去那地方了?好姐姐,你就随我去吧。”
这人在旁边一个劲儿撒娇,施烟烦躁,一巴掌劈过去,“闭嘴。”
……
人声热闹,楼阁辉煌不用寻常酒楼,施烟伴做小郎君,缩在一厢房内。她跟前放倒三两酒坛,但仍然未见醉意。瞥见旁边左右美人的萧祁承,暗暗磨了磨牙。
这厮将自己诓骗来,不过是给他自己寻个由头。万一回萧家被发现出来吃花酒,两个人将罪名一分,好歹还能轻些。
这里莺歌燕舞,施烟真是没发现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是二哥那日说……给自己一个名分。
又莫名想到这儿,恼得一阵头疼,施烟仰头灌了一口酒还不解忧,起身推门出去。
还要自己是男子装扮,没有人来扰恼自己,闷着头在街上走,抬头瞧不远处巍峨城楼,远处鼓楼敲钟,还有一刻钟便全城宵禁了。周边商贩忙着收摊,行人忙着回家。
“施烟小姐?”
循声过去,一家药铺旁站在白衣青年,瞧自己往那边看去,他才快步走过来。
赵檀方才是觉得这男装身影熟悉,他才鼓着勇气叫了一下。
走近闻到浓烈酒味,惊诧瞧她一身男装,他好奇道,“施烟小姐,你这是怎了?”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赵檀。下意识想起南宁王的命令,施烟酒意清醒了大半,凝眉认真瞧着他,忽然笑了,这真是个实憨的人,竟对一个无大多交集的人都能存许关怀。
想不久他将要命丧黄泉,施烟冷了脸不与他搭话,转身便走。
赵檀追上来,“施烟小姐,再过会儿便要宵禁了,你这般走恐怕不回萧府便要被那些武侯逮着,正好我关了药馆也要回去,顺路送你一程可好?”
“不必。”施烟冷言拒绝。
赵檀却不依不饶,朝小厮挥了挥手,命其牵着马车在后头跟着,他站在旁边笑道,“那既如此,我护送施烟小姐回府吧。”
“那日实在是抱歉,在下不知何处唐突了你,本想数日登门道歉,可宫中老太妃突生不适,这两日医馆刚开,又忙乱起来。”
施烟只当他是个话多的尸体,并不在意。
快至萧府,赵檀便停在巷子口,目送她前去。
忽而,拿到身影顿住,赵檀心一紧,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儿,正要前去,她却朝自己奔过来,开头便是一句,“赵檀,你有值得守护的人吗?哪怕你与她未有血缘。”
赵檀将她脸上急切慌乱扫入眼底,心中忐忑,握了握拳道,“……有。”
“那若是拼上自己的性命呢?”施烟紧问,目光灼灼盯着他。里头期翼分许,若是他说个“不愿”也是好的。
赵檀认真对上她眼睛,真挚又灼热,“若是为了护心爱之人,死亦何妨。”
酒意久违地涌上,也不知是被这人气的,施烟恼得推他一把,“憨傻的要命!”
这一推赵檀往后踉跄两步,手抚过方才她推给地方,兀自笑了笑。小厮过来,瞧自家主人还真是痴憨,可不敢说,隐在心里,提醒道,“公子,那位小姐已经走没影了。”
……
入了萧府,往自个儿院走去,施烟总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绞尽脑汁想,忽然双掌一拍——她把萧祁承留在拢翠坊了。
转身正要往外走,管家带着几个丫鬟来,拦住她,“表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走了许久,身上酒味淡了不少,可若是如此去见萧大夫人,怕是又得被叨扰两句。施烟小声道,“那可容我去换身衣裳?”
老管家唯大夫人命是从,当即摇头,“表小姐莫要为难老奴,大夫人说您一回来便让您去。”
施烟无奈,只要一身男装狼狈去了西院。
果不其然,一进屋,大夫人还未说什么,萧思茹就厌恶捂鼻子,“你去哪鬼混了,浑身臭得厉害。”
“你这丫头,怎么同妹妹说话呢。”萧大夫人轻呵女儿,“姊妹之间要敬爱有礼,你看你有当姐姐的样子吗?还不赶紧给妹妹道歉。”
萧思茹娇纵“哼”声扭头不理。
萧张氏骂了她一句,转而面上带笑朝施烟道,“好烟儿,你长姐怀了身子脾气也重,你莫同她计较。瞧你今日又去哪玩了,走,我带你换衣裳去,那可是苏江新进的料子制得,颜色与你正好相衬。”
等换了衣裙,丫鬟还梳了发髻,走至外屋,萧思茹被萧张氏劝说着从丫鬟手里接过碗,朝自己递来,“呐,醒酒的。”
萧思茹笑道,“醒酒汤而已,怎么,怕我毒死你啊?”
施烟好奇瞧她,自是不解,这一对母女要做什么幺蛾子。但不过一碗醒酒汤而已,有二哥在家,料她们也不敢做什么。
施烟小声道谢,从萧思茹手中接过碗一口喝了,并未注意萧张氏与萧思茹别有深意对视一眼。
再同萧张氏聊几句,天色已晚。施烟头渐沉,便起身告辞。那母女俩也不多留。
越往前走,可怎得,自己脚下踩不稳,眼也看不清,瞧路不是路,瞧树不是树,整个天都是旋转的。
忽然,前头站出一个人影,拦住自己去路,“烟儿,你这是要回院子去?正好我同路,送你吧。”
听着声音,再仔细看跟前人,施烟恍然,原来是张宿筝。大夫人娘家侄儿,为人好色之际,又油嘴滑舌。
施烟暗暗掐了恰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摇头拒绝,“不用,我回院子的路比你还熟。”
错身路过他,可他身影一闪,立在面前,笑意更甚,“还是我送你吧,路上石子多,你金尊玉贵的,摔得了可叫我心疼。”
便说着,手腕、腰身同时覆上不属于自己的手,施烟嫌弃蹙眉,使了力道推开来人,她受不住力,撑着旁边廊柱,喘着息威胁他,“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碰我!仔细我剁了你的手!”
“这泼辣性子真是绝,怪不得舅母提起你总是头疼,”张宿筝脸上笑意不减,口中张狂旦旦,“今日你是走不出这院子的,我还就告诉你了,哪怕手被剁了,本公子偏就碰你了,治一治你这泼辣性子。”
他扑过来,施烟直接从廊跳下,护着头在硬地上滚了两圈,珠钗尽数落去,她来不及去捡,只得赶紧逃。
脚如千斤般重,渐渐得使不上力,可身后有人在追,施烟咬破唇,闻着这血腥味以此刺激自己。
可这四周怎得跑来丫鬟仆妇,个个凶神恶煞朝自己涌来。
头发忽得被人扯住,一个老嬷嬷将她制止,强硬握住她手腕, “表小姐,您累了,奴婢扶您去厢房歇息吧。”
“滚开,谁敢碰我!”一人难敌众人,施烟赤红着眼大吼,外衫被这些人剥落。
“你这丫头,叫嚣什么。”大着肚子的萧思茹由着丫鬟扶着,立在不远处,“母亲这也是为你好。你是何身份,敢觊觎我二哥。既然沈家你瞧不上,那这张家也不错,且我表弟对你可是一见钟情。这是你的命,是你远在边陲小地攀八辈子也得不到的富贵命。”
“不是这样的,”施烟哑声挣扎,倔强摇头,她没有觊觎二哥。
张宿筝再旁搭着话,眼神垂涎欲滴一刻也离不开施烟。 “表姐,您这话说得,我若是得了烟儿表妹,可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思茹白了他一眼,“没骨气的,赶快办快些。”
门房合紧,外头有仆妇守着。
施烟缩在床角,眸中杀气腾腾。有一股声音歇斯底里叫嚣着快逃,可眼前着实瞧不清了,前头黑灰渐渐重影,手也使不上力。
残留最后一丝神思咬破唇,浓烈血意在口中蔓延,她声不从力,微微喘息以此来获得大量空气,同急不可耐脱衣衫的人谈条件,“张宿筝,你放了我,这件事儿我……既往不咎,也不会同二哥说得。否则,叫二哥知道,他还剥了你的皮。”
“牡丹花下风流一场,就是剥皮做鬼也值了。”张宿筝冲过来,双手搬扯施烟纤细手腕,一凑近,闻到这浓烈血味蹙了蹙眉,空出只手钳制她下颌,禁防她咬舌自尽,又随着抚了抚她脸颊,怜惜道,“可莫寻死,以后我会娶你,虽比不上萧家二表哥,但好歹不会叫表姐辱你。”
话罢,他俯身。
“滚……”一声尖叫绵软无力,手脚在锦被扑腾,忽然触到一根玉簪,她心中急切,不管不顾朝张宿筝刺去。
跳窗逃了去,施烟不敢停,慌不择路地跑,冲进恕寒院,直奔书房,撞开门瞧得书案后头的人。
对上那双眼,一时,漫天的委屈如潮水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