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芳泽 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他
阿素原以为忍耐一会便消停, 却没想到头顶上的动静愈演愈烈。婉转的气息一阵阵传来,阿素浑身僵硬,不敢去看李容渊表情。她的手还被他牢牢攥着掌中, 肌肤的接触令她颇为不适。
北里之中的女子皆经训练,即便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也能将恩客伺候得如意,更何况绛真子已对李延秀动了情, 细碎的呼吸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妩媚之情, 更激发榻上之人心性,阿素身上沁出一层细汗,一切感官似乎都变得更敏锐,身后传来白檀的香气,是他惯用的, 然而如今似乎还带上些别的气息, 极富侵略性。
阿素觉得有些眩晕,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动后, 在李容渊怀中有些茫然地抬头, 小声忧心道:“会不会塌下来。”
李容渊轻轻笑了笑, 将她颊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撩到耳后,阿素只觉得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奇异的热度,划过自己肌肤之时激起细小的战栗。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李容渊抚着她的脊背,像是给一只奶猫顺毛似的安抚。热意透上来, 阿素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却听绛真子泣道:“大……大王,受不住……”
李延秀带着喘息,动静越发快意, 笑道:“是你受不住,还是我受不住。”
绛真子已然答不出话来,哀哀道:“求……求大王怜惜。”
阿素心烦意乱,那二人的声音却挥之不去,在她耳畔交织出一幅绮靡的画面来。她焦躁地在李容渊怀中挣扎扭动,却被牢牢禁锢住。两人距离极近,李容渊淡色的眸子带着柔和的光亮,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阿素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绛真子破碎的哭音传来,夹杂着李延秀粗重的声音。身畔缠绕的全是白檀旖旎的气息,阿素只觉得面颊发烫,已无从分辨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见她不适,李容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不听了好不好。”
他带着热度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仔细盖在她耳畔,一瞬间与外界隔离,阿素觉得舒服了一些,脸颊却被轻轻抬起来,预感到要发生什么,见他低下头凑近,阿素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任他丰润的嘴唇一点点靠近。
阿素紧紧闭上眼睛,然而眼睑上却落下一丝温热,柔软湿润的触感扫过睫毛,痒痒的,令人心中发颤。
他正在亲吻自己,这个想法令阿素细白的颈项也染上一层粉红,她的手无处安放,想推拒,然而双手在触及他坚实胸膛的一瞬便软得没有了力气。
很快她的手又被钳住了,另一手扣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滚烫的吻沿着挺翘的鼻梁一路向下,下唇一下被含住,轻轻噬咬。
又麻又痛,然而不全是难受。阿素心慌得不成样子,即便前世他们也甚少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多的时候是在黑暗中公事公办,亲吻是非必要的程序,一向可以省略。所以她的经验少的可怜,腰身在他掌中细细地颤抖,一道热流在体内乱窜。
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极富侵略性,掌控着一切,被强迫着打开齿列,娇嫩的舌被吮吸得有些痛,阿素觉得自己已经全方位失守,若不是他的手握着自己的腰,大约她已软下身去。
灼热的嘴唇擦过她小巧的下颌,向下若有若无掠过颈项,那里的皮肤娇嫩,微微一碰便是一片粉红,细白的颈子似乎不堪一折,胸口发闷,圆领袍内的束胸太紧了些,似乎微微松一松才能喘上气来……
阿素终于神魂归位,死命按住那只已解开她领口的手。她深深地喘息,满面通红地瞪着好整以暇地李容渊说不出话来。
差一点就再次将自己交付出去……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和……错误的人。
李容渊淡色的眸子藏在已有些散乱的额发下,正深深望她,神采异样,微微翘起唇角。
见她似误会,又低头爱怜地亲了亲她尚且嫣红的唇,低声含混道:“不做什么,不怕。”
这次唇间温润的触感格外清晰,方才的感觉一瞬间都回来了。她绯红着脸紧紧捂住袍领从他怀中坐起来,缩在一旁的角落里。
然而这次李容渊却非常强势,钳住她手腕不容她反抗,淡淡道:“以后不许再穿这些。”
阿素知道是他说的是自己的束胸,今日她为了扮男装,专门用绸布在胸前缠了几圈,方才果然被他发现了。这束胸穿在身上的确勒得难受,然而还是无意识嘟起嘴望了他一眼。
不经意流露出潋滟,令人怦然心动。阿素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逾矩,顿时紧紧咬住下唇,以往她是绝不敢如此对李容渊的,然而经历方才的亲密,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他的了。
恃宠生骄,她心中忽然冒出这四个字,暗暗心惊,随即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然手腕一紧,已经被拖入怀中。他从身后揽着她,修长的手指三两下便剥掉了她的外袍,又探入素色中衣,用力扯断了内里的束胸。呼吸一瞬间轻松,然绸布如积云从胸前跌落,阿素仓皇抱起膝。
幸得内里穿了小衣,不至于太狼狈。李容渊贴在她耳畔低叹道:“对身体不好,知道么。”
他一手拎起外袍裹在她的圆润的肩上,另一手在她脊骨上从上到下仔细捏了捏,似乎要确定方才勒的那会有没有对身体造成伤害,将她视若己私,是全然的占有。
床榻下空间极狭小,阿素不得已缩在他怀中,摸索着穿衣,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是她所熟悉李容渊,即便方才他对她做了那样亲密的事,她都不能忘记如今他们的身份之间的差距。
第57章 赎身 她有一双湛蓝的眸子,似曾相识……
不知过了多久, 床榻之上的声音慢慢止息,阿素听得一个娇柔之声叹道:“大王……这便要回了。”
绛真子的声音中透着无边的慵懒,却依旧强撑着起身伺候李延秀更衣。李延秀已领职官, 自不得在平康坊中过夜,入夜便要离去。
绛真子与他理好了玉带,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娇嗔道:“只怕大王回府,美人在怀, 就将妾身忘在一边去了。” 李延秀一面理好了袍领, 一面捏了捏绛真子柔嫩的面颊,笑道:“过几日,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匆匆而去。
阿素心道,若是绛真子一会要就寝, 那他们在床下岂不是一夜都出不去了。然此时忽然有一道光亮射入床下, 接着一个婉转的女声叱道:“还不出来。”
阿素揉了揉刺痛的眼睛,发觉绛真子手中端着一盏风灯, 正照向床下, 想必早已发现床下有人。阿素挣脱李容渊的怀抱, 从床下钻了出来,绛真子俏脸一寒,正欲开口,却见另有一人于她身后一同钻出。
那人身量甚高,似是闷了许久, 此时方舒展, 长身玉立,径自理了理澜袍玉带,竟是李容渊。绛真子脸色苍白, 端着灯退了一步,怯生生道:“九殿下。”
她倒不在意方才与李延秀行事被听到,只担心他与那些东瀛人所谋之事被李容渊发觉。
李容渊似知她所想,望着她淡淡笑了笑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比我更明白。”
绛真子惶急地点了点头,李容渊转身而出,阿素只得小步跟上。她知道,绛真子业已发觉他们偷听,即便不去向李延秀告密,留着也总是个隐患。李容渊万般缜密,如何会留下这样的漏洞。果然他们走了几步,到了方才那间宴厅,李容渊的亲卫已迎了上来。此时夜已深,宾客们早已散场,那列森严的武卫看起来便格外凌厉。
李容渊对身边亲卫之长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望了一眼他身后的绛真子,握住刀柄便向她走去。自见了李容渊,绛真子就心中忐忑,一路凄惶跟在他身后,此时见他果然不愿留自己活命,花容失色。
阿素心有不忍,绛真子虽是坊中女妓,然而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无辜之人,却要受此牵连,丧命于此处。想到此处,她轻轻拉住李容渊的手。
李容渊沉沉的目光望来,阿素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能不能,饶她一命?”
李容渊神色并无讶异,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说一般,却也没有应她。绛真子见有活命的机会,哀哀地望着阿素。阿素想了想,硬着头皮补充道:“想来六王对她也不是真心,我觉得这位阿姊是聪明人,也不会为他博上自己性命。”
绛真子闻言螓首轻点,泣泪道:“妾身只当今日什么也未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六王问起,妾身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李容渊似并不在意她所言,俯身在阿素耳畔道:“你既求我,又如何不应,只是……”
他的尾音颇有些意味深长,阿素紧张地看着他,李容渊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才翘起唇角道:“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他并未说是什么事,阿素有些警惕地望着他,然而李容渊已命亲卫退在一旁,牵起她的手径自向外走去。绛真子发觉捡了条命回来,软倒在地上。阿素最后回望一眼,正见她感激地望着自己,伏地向自己的身影叩首。
然而他们刚走到大门处,阿素曾见过的那位假母便迎了上来,将他们拦住,她年轻之时也是位美人,此时躬身向着李容渊福了一福,柔声道:“殿下缓行。”
阿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难道还要讨钱不成。那假母的目光在阿素身上转了一转,见她鬓发散乱,双颊绯红的样子,知她原来不是位小郎君,而是位小娘子。又见李容渊牵着她的手,心道无怪每次九殿下来都不需人陪,府中藏着这样的美人,旁人比之岂不若云泥?
虽如此,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从那粟特商队手中买来的艳姬落入了李容渊怀中,若是此时不讨个好价钱,只怕以后再换人也难要得出高价。
想到此处,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洁白的花串捧在李容渊面前,退了一步,柔声道:“萨莉亚还在等殿下。”
阿素仔细望了眼那假母,见她纤手中捧着的是一串沙棘花。这花生在沙漠之中,能保存许久,传到长安便及其珍惜,大约是那位胡姬带在身边的,此时自然是借花传情,而假母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原来那胡姬名叫萨莉亚,应是被那些粟特商人自小掳来训练歌舞卖到长安来。这样的事原本常见,是丝路上各类人口|交易中的一部分,然而特殊就特殊在,那位胡姬生得极其貌美,想必假母必然花了大价钱。
望见那假母一脸期待的神色,阿素不禁好笑,她既然选中李容渊做恩客,只怕假母之前花的那些金子都要打水漂了。然而她原以为李容渊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只闲闲接过那串沙棘花,望着假母微笑道:“过几日我来接人。”
那假母知道这便是应下了,喜不自胜,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去。阿素睁大了眼睛望着李容渊,然而他神态自然,没有一丝异样,见阿素站在那里不动,反而牵起她的手淡淡道:“走了。”
回去的时候李容渊命人骑着阿素那匹枣红马,而令她与自己一同坐车。宽大舒适的车厢内,阿素见李容渊表情凝重似在沉思,手中却犹自把玩着那串沙棘花,不由转过脸去,望向窗外不去理他。
然而没过一会,纤手便被捉住,阿素低头,正见李容渊将那串玲珑可爱的沙棘花套在她的手腕上,见她望来,微微翘起唇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阿素将花串捋下来,掷回他怀里。花瓣纷纷,再不成形。
阿素抬起湿漉漉的黑眸望着李容渊,却忽然被扣住腰身拖入怀中,她想挣扎,却被牢牢禁锢。李容渊俯在她耳畔低叹道:“可惜了这花中奇珍,这么远送来,你却不喜欢。”
阿素不明其意,然而那马车却已停了下来,正在丰乐坊之外。朱雀披着流云帔子站在府门外翘首,见阿素与李容渊一同回来才松下口气,然而待他们迈入府中,还是望着阿素嗔道:“派去寻娘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方可唤他们回来。娘子下次可不能如此这般任性。”
阿素知道她定是为自己担心半夜,不由悄悄拉住她的手道:“女史莫气,下次再不这般了。”
见她娇美的小脸一脸恳切,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消弭了,朱雀一面伺候李容渊入寝,一面吩咐人送阿素回西苑。
回到自己的寝居时夜已深沉,琥珀备好了热水要伺候她洗漱,阿素却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内间,将金丝楠木柜中的一方嵌螺钿紫檀盒取了出来。白团子也亲昵地跳入她怀中,夏日炎热,它身上长毛厚重,热得狠了,颇有些恹恹。
阿素一面撸着白团子脊背上的白鬣,听它舒服地打着小呼噜,一面望着琥珀道:“你可知我们存下了多少银钱?”
琥珀未想到她会问这个,走出去将那紫檀盒打开,里面满是些金稞子。琥珀掰着指头数道:“这些是每年过年时节娘子得的岁钱,大约有三十两。”
“然后还有每月的份例,西苑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一分也未花出去,我替娘子存着,这些年来大约还有百两。”
“剩下的,便是每年宫里赏下来的珠钗首饰,都是些无价之宝,许是要找和铺子请行家看一看次才知道。”
阿素不禁咂舌,即便纸贵如长安,置一栋差不多宅子,也不过百金,没想到两年来她竟攒下了这么多钱来。说实话,在吃穿用度上李容渊一点未亏待她,比起前世在家中竟也是不差。只是她知道元氏富有一州之地,阿娘也有三千的食邑,以前在家中侍女皆衣罗绮,佩珠玉,虽不能说富可敌国,那也是鲜有人能比。
然而此时李容渊并未封王,没有封地,职田和禄米不过也是按照五品来定,他如何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开支。说起来若按前世,不久之后还有一笔西征的军费也是他自行筹措,他的这些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阿素是真心好奇,然而努力回溯记忆才发觉,对他少年时的经历,她几乎一无所知,似乎她有印象之时,他便已经现在的样子了。
想到此处阿素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她对他的了解,也不过如此。阿素一手搂着白团子,一手合上了那紫檀匣子,望着琥珀道:“你去将这些钱都取来,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琥珀睁大眼睛望着她,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依言行事。
第二日是朝日,天未亮李容渊便已入朝。阿素应永仙之邀本应今日入宫,然而她打发了来接她的青牛车,命琥珀去东市另雇了一辆马车来,又请了四个工客充作家仆跟在后面,两人低调上了车,竟是向平康坊而去。
到了坊门之外,琥珀从未来过这般地方,望着两盏业已熄灭的红灯笼十分好奇。白日里坊内各曲的妓馆自闭门谢客,阿素命马车停在南曲,便有一个小童打着哈欠前来,望见从车上下来两位女客,不禁迟疑道:“娘子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