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我自己来便是了。”林婳坚持自己动手,啪叽一下,虾没抓稳,掉到了桌子上,她四下张望了下,见没人注意,飞快捡起继续剥着,好容易剥了一只,裹了些许蘸料吃到口中,味道鲜甜,虾肉紧致,确为一道美味。
她又继续剥虾,剥得满手都是花雕酒,也不在意,就这么一只又一只地吃掉了面前的一碟醉虾,还没够!
“恩……”林婳抿嘴踌躇了下,想着要不要再叫人添一份醉虾来,可她如今是皇后,不是林国公府三小姐,得守规矩,不能贪嘴。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正端了一碗剥好的醉虾放到她面前,抬头一看是何瑞。
何瑞笑眯眯道:“皇后娘娘,这是皇上让奴才端过来的,请娘娘享用。”
这是方才舒妃剥的那盘醉虾。
林婳抬眸看了看文宣帝,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乐师抚琴,面上淡淡的,并未有甚么表情,把舒妃剥的醉虾端给自己?是何用意?
林婳下意识地看了看舒妃,又不免对上了其他妃嫔的目光,一个个都惊讶又嫉妒地看着自己,她突然反应过来了,皇上这是在给她拉仇恨呢!
哼,恐怕还记着自己扇他那一巴掌的事,自己还没追究他大半夜小偷小摸的呢。
拉仇恨?不就一盘醉虾,以为能拉甚么仇恨?
林婳拿筷子夹了醉虾,一个个裹了蘸料吃掉,目光还颇为挑衅地向皇上那边看,哎,我还就吃了怎么地?真好吃!
一场中秋晚宴下来,众妃嫔的目光在文宣帝和林婳的身上转来转去,不是不和吗?怎么看这情形,皇上对皇后娘娘竟然还有一丝宠溺,居然把舒妃剥的醉虾给了皇后娘娘,也不是那种不吃的给皇后娘娘,反而是见皇后娘娘吃得开心,就让何瑞给端过去了。
从前宫中妃嫔再怎么斗来斗去,也是小打小闹,毕竟谁也不在皇上那里占优势,但如今皇上待皇后娘娘似乎有所不同。
中秋夜宴要散了,皇上今晚宿在何处,成了众妃嫔最关心的事,一个个翘首以盼,满心期待能被皇上点中。
林婳吃饱喝足了,也玩开心了,眼见得要散场,起身便准备回她的永安宫去。
“皇后,”突然,文宣帝叫住了她。
林婳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恩?”
只见得文宣帝站起身来,抬起手臂拂了拂袖袍,道:“走吧。”
“恩?”林婳拧了拧眉头,又想怎样?
文宣帝走近了来,俯视着她道:“今晚,朕宿在永安宫。”
一语激起千层浪,皇上居然选了皇后,虽说今日是中秋,但中秋也没规定必须去皇后宫中啊?
况且前些日子,皇上在皇后宫中连宿了好几日,这还不够多吗?看看她们,都已经不记得皇上多久没踏入她们的宫中了。
林婳闻言,往后一退,微笑着道:“皇上,您还是去其他妃嫔的宫中吧,臣妾这几日身子不太方便,还是别污秽了皇上您的龙体。”
来月事了?
众妃嫔听了,面色掩不住欣喜,又有机会了。
“哦?这般啊,那朕便回长明宫吧。”文宣帝抬脚就走,何瑞一众随从连忙跟上。
众妃嫔眼巴巴地看着文宣帝头也不回地走掉的身影,目光戚戚:皇上,您难道不考虑、考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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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沉沉,宫墙笼罩在十五的月光下,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舒妃、王婕妤、还有李美人选择步行回宫,顺便消消食,都带着些颓废之色。
李美人突然道:“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恩?”舒妃和王婕妤纷纷扭头往过来。
李美人继续道:“做宫妃锦衣玉食,不知人间艰苦,家族也跟着一块沾光,可我就是不得劲,特别没滋味。”
王婕妤:“有这些还不够?你还想要甚么?”
“自然是皇上的宠爱,”李美人道:“皇上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们?那为何还选我们入宫?”
这话说得舒妃和王婕妤纷纷噎住了,就连李美人自己也顿住了——她们也不是皇上选进宫中的。
孝贤皇后和娴贵妃,都是先帝给挑选的,代表着朝廷中一武一文的势力,早在皇上还是太子时,就进了东宫。
而她们这些妃嫔,是皇上登基后,选秀选进宫中的。
但选秀那天特别尴尬,皇上并没有出现,反而出城巡军营去了。
她们是由太后、孝贤皇后以及娴贵妃选出来的,根本就不是皇上自己选的。
这不是皇上自己选的,自然是不喜欢,打进宫来,侍寝的次数简直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李美人抬手让随行的宫女退后,远远地跟着就行了。
她压低了声音同舒妃和王婕妤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皇上是否有隐疾啊?”
舒妃和王婕妤脸色一变,齐齐道:“慎言!”
李美人鼓了鼓脸颊,把到了喉咙边的话憋了回去,面色讪讪道:“知道了。”
第66章 拉她手了
“唉……”
这已经不知是林婳第多少回唉声叹气。
伏在案桌上画画, 寥寥两笔,就失了兴致。坐下抚琴,不过两下, 就变得心浮气躁。
想逛盛京的市集,想去天香楼试试新出的菜, 还想去吃吉祥大街刘婶家买龙须糖吃,更想去逛逛戏园子、去茶楼听书、去看杂技, 便不去做这些, 就在盛京郊外随处走走, 看看田园风光也好。
可能是知道从今往后不能自如出宫,呆在皇宫中腻得比从前进宫小住快得多了。
“皇后娘娘,”苏姑姑请示道:“要不去舒妃宫中坐坐?”
在后宫, 能一块玩耍的人只有后宫妃嫔了。
“不去,”林婳又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一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道:“每回去她那处,她要么是在算账,要么是在训后宫的女官们, 我被迫拉着一块听, 美其名曰顺便了解了解,简直太煎熬了。”
“那奴婢去把李美人请来, 让她陪娘娘您下棋?”苏姑姑又建议道。
林婳摆手:“她棋品太差, 一盘棋抵赖无数次, 不玩也罢。”
苏姑姑:“那王婕妤?”
“她胆子小,见着我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还是别吓着她了。”
这下没人了,娴贵妃是她死敌,绝对不能来往。容美人和周才人又是娴贵妃那边的, 就算其中的周才人三番两次示好,林婳从来都是礼貌性的应付,几次后,周才人也识趣,不往林婳跟前凑了。
“皇后娘娘,”月橘抱着一大束桂花树枝,大步踏进来,笑道:“您猜我方才在宫里瞧见了谁?”
“是谁?”桂花香气袭人,林婳起身拿来一枝瞧了瞧,在那绿而宽的叶子下,是拥簇在一起的细碎金黄色的桂花,虽小但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是方小姐,”月橘道:“正巧碰着她进宫,往娴贵妃宫里去了。”
林婳面上一喜,正巧无趣,方映雪就进宫来了,“你去毓秀宫请她到御花园望风亭来,就说我找她叙旧。”
这么些日子不出宫,她所接触的都是宫内的事,天知道她多想听听宫外的新鲜事,她要憋坏了。
“绿翘,去准备些小食,我们先行一步去望风亭等着。”林婳吩咐道。
御花园内一片绿意浓浓,阳光穿过树叶影影重重落在青石地板上,林婳踩着青石板穿梭在树林中,清幽的风拂过桂香浸人,她穿着一身白绿相间的衣裳,清爽宜人。
“不知我表哥与方映雪有没有甚么进展?”林婳道:“映雪比我还要大上一岁多,她应该也在议亲了,我表哥若再不抓紧,可别叫旁人抢了些,毕竟是方丞相的掌上明珠,谁不想娶她?家世好的有,家世不好的更是想娶了她一步登天,表哥难啊。”
她隐约也有担心,没直接说出来。
其实在朝廷之上,武官和文官向来政见不合,常常闹得不愉快,她未出嫁在家中时,就曾听的她爹爹骂了好几次方丞相甚么“酸腐文人”、“老古板”、“茅坑里的臭石头”等等。
表哥乃定远侯后人,自然也是站在爹爹这边的,这就与方丞相相当于敌对了。若表哥去方府提亲,方丞相不把他连人带物地扔出来,就已经算好的了。
绿翘却道:“表少爷喜欢方家小姐吗?奴婢不觉得啊,表少爷对方小姐并不热络。”
林婳笑了笑,道:“这不热络,不代表不喜欢,我表哥就是个闷骚的性子,他若是很热络,那反而是没那个意思。”
突然,迎面走来两人,还未看清人就走近了,只见是萧弈谦和他的随从,萧弈谦一如往常喜穿湖蓝,温雅如玉,已然不见当初在宫外流浪时的狼狈。
萧弈谦怔了怔,许是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林婳,很快反应过来,行礼道:“臣见过皇后娘娘。”话及此处,只觉喉咙里充满了苦涩。
“不必多礼,”林婳客套道:“有些日子不见,可还好?”
“好,还好,”萧弈谦忙回答。
林婳微微颔首了下,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婳儿,”萧弈谦忽然叫住她,林婳停下脚步,回头笑了笑说:“顺阳郡王,还请你注意一下称谓。”
“是,皇后娘娘,”萧弈谦苦笑了下,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娘娘您能否听我说罢?”
林婳想了想,毓秀宫到御花园的望风亭去,有段路程,方映雪应当不会那么快过去,于是便点了点头,“可以。”
绿翘和萧弈谦的随从皆退到了一旁去,留足了空间给他们二人说话。
“抱歉,从前的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是我太糊涂,是我太任性妄为……”
萧弈谦向林婳道歉了,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林婳沉默了一会后,干脆地接受了他的道歉,“事情已经过去,你也受到惩罚了。如今已事过境迁,我不生气了。”
林婳想起萧弈谦之前那样毫无尊严的狼狈样,心底最后的一口怨气也没了。
“我知晓嫁入皇宫,绝非你所愿,若你需要帮助,我必定——”
林婳笑笑道:“虽说不生气了,但也无法再如从前那般了,我的事就不劳顺阳郡王您操心了。”说罢,她向前走去,绿翘见罢连忙跟上。
萧弈谦愣怔片刻,再放眼望去,只瞥见一抹余影消失在拐弯处,他心口胀胀的很不舒服,此刻才真正明白过来,他究竟想要的是甚么,想要的早就在他身边,明明唾手可得,他却不懂得珍惜。
侧边低矮的灌木丛后,有两个宫女正猫着腰除草,一早就蹲在这处了,但皇后娘娘和顺阳郡王并未发觉,以至于两人靠在一块说了许久的话,她们都看到了,只是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的甚么。
“唉……好好的一对璧人,竟阴差阳错的分开了,可惜了!”
“是啊。”另外一个宫女附和道。
即便,皇宫内有明文规定,不得妄议任何事,特别是主子们的事。
但耐不住宫女太监们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一成不变,也没个甚么寄托,便是再屡屡禁止,也总会偷偷摸摸地传一些谣言,更何况这回不能算谣言,顺阳郡王和皇后娘娘那是打小就订亲,又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早就是众人眼中看好的一对,也是众人喜欢的一对。
皇后娘娘从前是郡主的时候,没架子,待他们这些宫人和善;顺阳郡王更是一等一的良善之人。
在心底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顺阳郡王的性情不知比皇上好上多少,论匹配,肯定是顺阳郡王与皇后娘娘更为匹配。
现下被人撞见了两人在宫中碰面,还有说有笑,岂能不让宫中的太监、宫女们兴奋。
三个小太监在一处山坡上,给种在山坡上的菊花施肥,马上这些菊花就要开放,得多施些肥料,让它们开得更好。
蹲着忙碌了大半个下午,暮色已至,眼见四下无人,便坐下歇息一会,说起了这两日宫里的传闻。
“紫云郡主如今已然是皇后娘娘,既已成定局,便是她对顺阳郡王再有意,也回不了头了。”长得圆的太监眯着眼睛说道。
“是啊,若这顺阳郡王能早点醒悟过来,那还有回旋的余地。”面相瘦巴巴的太监在地上拔了一根草,把那草根嚼在嘴里,笑了笑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对璧人被拆散了。”
“怎么还余情未了?”另外一个不瘦又不圆的太监诧异问道。
“你没听说?”圆圆的太监说道:“都有人亲眼见到皇后娘娘与顺阳郡王在树林里说话,皇后娘娘还伤心地落了泪,顺阳郡王满脸心疼地拉了皇后娘娘的手,这难道还不是余情未了?”
“唉……”不瘦又不圆的太监叹气摇头:“造化弄人啊!”
“什么造化弄人?你们这些奴才在此处胡说八道甚么?”忽然头顶一声炸响,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何瑞穿过灌木丛走来,厉声呵斥道。
这三个太监惊得抬头,才看到了不远处长身玉立着的皇上,吓得赶忙跪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何瑞沉着脸道:“来人,把这三个狗奴才押去暴室受刑,再逐出皇宫去。”
萧弈洵抬步沿着石阶往坡下走去,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不自觉握紧了——
她哭了?萧弈谦还拉她的手了?
余情未了?呵呵——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余情未了!
第67章 嫉妒心呐
天刚黑, 永安宫的大门便紧闭上了,宫殿里灯火通明,正是用膳时辰, 各种从御膳房出来的美食美酒摆了满桌,有清蒸的、香辣的大闸蟹, 还有麻辣、卤制的虾,凉拌三丝, 卤拼牛三件, 油辣子凉拌的粉条等等, 让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开。
弄这么多吃食,还摆上了酒, 可不就是林婳把方映雪拉到永安宫喝酒来了。
“这,这不太好吧,你如今毕竟是皇后娘娘,”方映雪别扭道:“我还得回去,若叫贵妃知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