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别玩火——和二萌
时间:2021-07-16 09:04:09

  “小弟弟,呵。”
  越萧嘲讽一笑,敛下眼皮,眼眸像一片平静的海面,眼底暗流深涌,翻腾咆哮。一瞬间,破坏之意摧枯拉朽,悍然叫嚣。他想以最麤厉地方式告诉她,他觊觎她许久,他贪妄欲,学不会佛说的六根澄明,他私心龌龊悟不透禅机。
  也不想悟。
  他不信她不知道。
  她只是在装糊涂,她在不敢,在退缩,在小心翼翼地躲避。
  越萧彻底崩坏之前,理智还是捞了他一把。
  他很明白,今夜的试探合该到此为止。
  也只能到此为止。
  该给她喘息和逃避的机会,不能一下子逼得太紧。
  他伸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拉松她脖子上兜袍的系带,卸去她满头簪钗,抱起她,轻轻跪放到另一处干净的地席上。清水沥沥,沾湿帕巾,他小心翼翼清洗兰渚华池,濎濎渌流。
  起身,轻轻揭过薄被,为她盖上。
  香山有许多处山涧。
  时值深秋,清泉寒冽,恰恰能抚平越萧的燥郁。
  潜身入水的那一刹那,凛冽的寒意从毛孔钻汲进来,汗毛乍起,汹涌热意传向水底,越萧心绪稍宁。
  念恩绕着香山跑了两圈,满身热汗,恰思量着找处凉涧洗澡。
  谁能想到他和越萧因缘不散,山涧那么多处,他偏偏寻到越萧这处来。看见水下,那线条精悍利落的瓷白身段时,念恩还有些不可置信。
  “主……主子?”
  越萧抬眼,未置一辞。目光触及他手里的革带时,越萧才抬眼,看向他汗湿的额发。
  “下来一起。”越萧笔直的脊背靠上光滑褐挺的涧石,轻轻抬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水面。声音清沉,语气简短,不容反抗。
  念恩发怵,局促地修整了一番,朝越萧说的那处水面游去。
  天将亮,鸟叫声渐起,耳边都是涧水哗啦击落的声音,空气里雾湿湿的。一切都挺好,就是气氛有些尴尬。
  念恩正忖度着说些什么,越萧道:“越蒿有什么动作?”
  越萧尚在人世——
  距离放出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一天,越蒿遍搜骊京,派出两支禁卫分别前往皇陵和川蜀。越蒿应当知道,以禁卫的马力,若越萧照着他预测的路线出逃,禁卫应该很快就能追及。这个时间没有追到,三方应该都已密件进京,越蒿应该已经知道寻他不着的消息,没道理继续沉默,该有下一步动作才是。
  念恩蹙眉,有些担忧道:“岳贵妃殁,他似乎没什么心思放在朝事上。唔……倒有件事与长公主有些牵扯。”
  越萧冷厉抬眼。
  念恩被他盯得一颤,忙道:“贵妃新殁,那位守灵,四个国公爷趁机觐见,要他广选秀女,一来充实后宫,二来稳定人心,大意是国君还有心思举行选秀,就说明川蜀北疆之乱不足为惧,足可稳定民心。那位坐在灵前的台阶上,就问了一句,‘那封后岂不更合适’,有位国公问封谁为后,不会是郢陶长公主吧,那位没说话,神色瞧着是默认了。后来那几位国公说万万不可,四个人都吃了五十宫杖,眼瞧着也是吃不消了。”
  那日越蒿坐在灵前,表情阴骘,说完之后便起身拍了拍岳贵妃的棺材盖,转身从门口望出来,看向香山的方向,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是念恩亲眼所见的,他觉得那位对长公主的心思可能不仅仅是兄妹那么简单。
  念恩看向越萧,见他面色冷骇,便有些顾虑地问:“主子有何打算?”
  越萧眯起长眸,哼笑一声,“他也配?”
  他道:“我不用有打算。”
  “咔哒”——
  越萧原本扶着的水下涧石应声而裂,拳头大的一块石头,声音清脆得略显突兀。
  念恩:“……”
  “主子要不,还是说说,打算?”
  越萧抬眼,面无表情道:“此事不急,自有清算的时候。你去找梁信,告知他早日带着家人撤出骊京。”
  相比越蒿,梁信此人的威胁更甚。
  偏偏他在越朝歌心里地位不低。故而此人虽然讨厌,但不能死。
  念恩欲言又止。
  越萧抬眸:“有话就说。”
  念恩不动声色地往一块巨大的涧石后头绕,扶着石头探出半个脑袋,支支吾吾道:“那个——梁家早得了长公主的信,撤出骊京了。您入宫的当晚,梁公子就宿在郢……郢陶府,您不是还见着他送长公主出城了吗?”
  后面这几句话,他已经说得极轻极缓。
  越萧的脸色却渐渐沉寒。
  半晌,越萧勾唇,“好,好得很。”
  秋天了,橘子成熟了,酸意正浓。
  念恩摸了摸鼻子,道:“主子还、还听吗?”
  他悄悄摸出了寒涧,穿上衣裳,弯身提起长靴,望向还泡在寒水里面色冷沉的越萧:“那个,长公主安排梁家避往,避往旧都长安。主子若无事的话,属下先告辞了。”
  说罢,他便脚底抹了油,片刻飞出去极远。
  越萧气笑了。
  胸膛上下起伏。
  他的大姐姐,倒为梁信考虑得周到。
  煦日初升,草叶上晨露凝聚,压弯了叶脉,凝入沃土之中。红枫落叶遍布山野,狂野地冲击着视线。
  越萧找了处高枝,枕着小憩。
  越朝歌还在他厢房里,他现在回去,可能会把人吵醒。且他现在还不想看见她,怕自己忍不住谷欠望,掐摁着她狠厉惩罚。
  越萧咬牙。
  他垂头看了一眼,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仅是起心动念,它就开始张扬。
  越朝歌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午膳时分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酣沉香甜。纤细的后肘抵着舒软的地席起身,薄被从身上滑落,她肩上传来一阵凉意。
  越朝歌遽然一惊,掀起来往里一望,瞳孔霍然放大。
  昨晚的回忆渐渐回笼,清晰地重映。
  她想起茶盏湿了裙裳,想起那个禅铃,想起脊背抵在他坚韧的胸膛上,想起他湿润的吻,以及蔓延向芳草径的轻抿慢舐。她还能记得抵达云端焰火绽|放的盍热慰|感,甚至还记得她那声声短促叹息。
  越朝歌想把自己埋了。
  不过,幸亏她最后放了狠话,稍微扳回一城。
  四处环顾,不见悍利挺拔的身影。
  越朝歌唤来侍女,弄妆梳洗,对镜描眉。透过镜子,她看见了另一块地席上分明的水渍印记,猜出来由,满脸火烧起来。
  侍女帮她整完了妆,看着摆放得极整齐的,红宝石纳金丝凤凰齐飞的头面,道:“长公主是戴昨日的,还是奴婢另取套头面来?”
  越朝歌看向今日准备的裙裳,是身立领重莲绣面的长衫和玛瑙红的齐腰袄裙,搭上领口垂绦的红玛瑙咬金云肩。她又瞥了一眼凤凰齐飞的头面,颜色倒是搭配,便道:“戴昨日的吧。”
  话音刚落,眼尾瞥见一颗葡萄大的禅铃,就放在头面边上,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的黄色丝线拈成一股,不知为何,还带了根乳|白色的细丝。
  越朝歌心神一震,回想起那根细丝是何由来——
  她的兜衣是乳|白色的猫儿扑蝶。
  昨夜,这禅铃就系挂在她的兜衣系带上,她仿佛听见越萧的声音沉如深海,疯狂噬骨。
  他说:“响一声,做一次。”
 
 
第44章 路途   【二更】
  越朝歌掌根托着禅铃, 回想昨日的场景。
  忽然眼角的阳光黯淡下来,一转头,越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就站在门里。
  阳光照在他背上,勾勒出他悍利的轮廓和完美的身段。表情隐匿在阴影里, 看不真切。
  越朝歌察觉他情绪不好, 五指收拢, 把禅铃收握在手心里。满头簪钗随着她的动作细颤。
  “怎么了,后悔了?”
  越萧声音低低传来:“后悔什么?”
  越朝歌闻言一怔,略微弯唇笑了起来, 容色明艳得像是屋外的阳光,“后悔昨夜伺候本宫啊。”
  她把“伺候”两个字拉长。
  目光潋滟,明明带着些许闪躲,却强自装得很镇定,嘴角的笑意无限张扬,似是要掩盖心中的试探和疑虑。
  越萧闻言,笑了。
  敛眸,舌尖扫过牙齿,加深了唇角的笑意。他当着侍女的面, 说着只有两个人听懂的话,“后悔了, 后悔没做。”
  做什么,不言而喻。
  越朝歌被这一句堵了回来。
  糟糕的是, 他攻势狂野, 毫无章法,声音带着些许沙磁,像是荡动胸腔才能发出来的, 落入耳里,耳蜗痒痒麻麻。
  越朝歌纤细的食指穿过明黄的丝线,从手心勾出禅铃。她垂下眼皮,上挑的眼尾红得尤其明显,待扬眼看过来,已经又是那副倨傲的神色。
  “小弟弟说的,莫不是这个?”
  她补充道:“你也得有那本事。”
  语气嘲讽。
  仿佛越萧当真没有本事。
  越萧勾唇,“好,下次晚点睡。”
  这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越朝歌怒目,“本宫那是乏了,自然睡着了。”
  往日这时候,越朝歌一生气,越萧就该让步了,然而他今天不知为何,懒懒勾唇一笑:“嗯,那就晚点乏。大姐姐。”
  他刻意叫了这个称呼。
  两军交锋,越朝歌落了下乘。
  她攥紧粉拳,扬手猛力把禅铃扔了出来。
  “还给你!”
  越萧扬手稳稳握住,摊开手心,铜色的禅铃卧于掌纹之上。抬眼,越朝歌气得满脸通红,脸颊轻鼓。
  “收拾一下,去旧都长安。”
  越萧声无波澜。
  越朝歌呼吸一顿,“不是说去津门吗?”
  越萧道:“昨夜说的,改道长安。”
  越朝歌想起来了。
  那时念恩来报,她缩在越萧怀里,耳边尽是越萧平稳有力的心跳,她触手所及,皆是线条流畅的肌肉纹理,心猿意马,难以收缰。加之那时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心生忐忑,满心满脑都是空白的,又怎么会专心听念恩说的话,隐约能听见几句,便是她多通一窍了。
  越朝歌点点头,道:“阿信也不知到长安了没?”
  越萧的声音顿时危险起来:“你很关心他?”
  越朝歌道:“自然。”
  修补血玉的所有工具和材料,都在梁信身上。临出发前那夜,她与梁信尝试了许久,终于配出血玉里面血丝的颜色,只可惜她饮了酒,有些迷瞪,起身的时候把一桌材料弄翻了,好在已经把配色方案誊抄下来。
  那些个工具和材料,当中许多都是骊京才有得卖,越朝歌临出发前叮嘱了梁信,让他帮忙采买。梁信问如何给她,当时越朝歌想,她同越萧出去玩一圈后,应该会回到她的家乡,旧都长安。故而便让梁信托人寄到那边的宅子里去,顺道说起骊京将乱之事,让梁信早做打算。
  未想,梁信的打算是把梁家举家牵到长安。
  长安是个好去处,是越朝歌生长的地方。
  前朝宫廷断壁残垣,一小部分已经翻修成了新朝的行宫,绝大部分蛛网横结,早已看不出往日繁华。可越朝歌就是喜欢那个地方,那个地方让她有安全感,像是回到父皇母后的庇护范围,她不用想着如何制衡如何自保,随心所欲便有人会爱她。
  那是个温暖的地方。
  梁信想去,越朝歌没拦。
  意外地,越朝歌说完“自然”两个字后,越萧便没了声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在香山寺的斋堂用过午膳,越朝歌戴上帷帽,说要下山散散步,途中借口追兔子,拉着越萧的手隐没在枫叶林里,把侍女和护卫甩在身后。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以后,越萧揽起越朝歌的腰肢,踏着枫叶用轻功飞下了山。
  五组一模一样的车马陈列。
  越朝歌喜欢中间的位置,选了中间的马车。
  立刻有几名同她差不多身段的女子戴着帷帽,出现在其他马车边上,越萧略一点头,她们便都上了马车。
  还有一男一女替身留在原地,身量比越萧和越朝歌分别低了些许,身高差倒是差不多。越萧叮嘱了两句,而后也登车而去。
  五组马车绕着香山转了一圈,分别选不同的岔路飞驰而去。
  越萧笔直地靠坐着,阖眼假寐。
  越朝歌盯着他的侧脸看。
  她觉得今日越萧有些反常,往日坐在一处,他总盯着她看,被她嘲了还勾唇笑,丝毫不可动摇目光。可眼下,他却是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车马晃荡,越朝歌的脑袋时不时磕在木壁上。
  三番两次之后,越萧终于抬眼,眼底一片冷冽,“不疼吗?”
  越朝歌:“唔?”
  越萧看她懵懂的神情,叹了口气,探身帮她垫上一块软枕。
  越朝歌嘟嘟哝哝,“小弟弟,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越萧没有搭理她。
  越朝歌坐起身,“是昨夜伺候本宫,伺候得不开心了么?”
  越萧斜过眼。
  她的神情太过认真,即便有着灿烂的笑容作伪装,也掩不住眼底的试探和忐忑。掩在袖子下面的手,轻轻捏了起来。
  越萧问:“你紧张什么?”
  他眯起长眸,“紧张我不开心?还是紧张我伺候得不开心?”
  她从来不曾注意到他的不开心。也从来没有正视过他的不开心。
  长指掐上她线条圆润的下颚,渐渐用力,他勾起唇,眸里淬着寒光:“大姐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许夸别的男人?”
  陡然间,凛冽的寒意冲荡整个车厢,明明外头还有暖阳,里面却冰雪及腰。
  越朝歌吃痛,红着眼,用力攀住他的手,天鹅颈绷起,猛然一错。
  “越萧,你疯了?”
  他只是轻轻用力,越朝歌下颚骨的位置便已然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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